我自深渊来(166)
到了停车场,李瓒把江蘅安置在副驾驶后就开车朝最近的医院去,途中没说话,反而是江蘅试图开口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却被李瓒一个锋利的眼刀杀了回去。
“闭嘴!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说。”李瓒拨通分局电话:“季成岭,你和塘山新区的人接洽一下,到塘山靶场这边来一趟。”
季成岭没问为什么,“我这就去。”
结束通讯,李瓒到了最近的一个医院,刹车后扛着江蘅下来。
中弹的地方是肩膀而不是其他致命部分,卡在了骨头处而不是神经和大动脉,所以手术顺利而快速。
单人病房里,手术麻醉还没过的江蘅躺在病床上休息,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响立刻睁开眼。
来人是李瓒。
“醒了就好。季成岭在塘山靶场调查,刚回了消息,说是发现一个可疑人物。这人在你之后进去的靶场,全场封锁后没看到他出来,警察到场也找不到他,靶场那边查询这人的信息发现他的射击记录、会员卡记录和本人信息不一致。”李瓒提着个纸袋进来,在床沿边坐下,注视江蘅:“监控拍到这人的脸,警方正在调取周边监控查出他的行踪。”
“季成岭还在东麓靶场102室发现枪击和打斗痕迹。江蘅,你也打伤了枪伤你的人?”
“是。”
“知道这人是谁吗?”
“他说他叫楼吉。”
楼吉?李瓒挑眉。
“没了?”李瓒握住江蘅的手,捏起他的大拇指,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块状血痂,他剥下这些血痂并说道:“你打伤了他、抓住了他,还逼供过,是不是?”
江蘅的大拇指、手腕和袖口处全是血,而掌心处却没多少血迹,显然不是捂自己伤口而沾到的血,那就说明他可能用这手指戳进了别人的伤口进行逼供。
“我没打算隐瞒你。”江蘅说。
“你也没打算主动说。”李瓒抽出纸巾沾了点水替他擦干净手,拿起手边的纸袋说:“刚刚在外面买的新衣服,等麻醉效果过去后再换。”
“你生气了?”江蘅撑起身来,握住了李瓒的手肘,深灰色的眼瞳直勾勾盯准他:“气我故意隐瞒你?还是气我辜负你的信任?”
李瓒凑过去,不带任何情欲气息的亲了亲江蘅的嘴唇:“我当时不在场、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我清楚你的能力,你本来可以不受伤。”
江蘅微微瞠大了眼:“你是气我受伤了?”
李瓒淡声:“嗯。”
江蘅难掩惊讶:“我以为你会怪我。”
“怪你放跑嫌疑人?你查金三角的事并没有瞒我,花槽双尸、失枪都和金三角那边有着密切的联系,恰好是在你追查的范围之内。所以你会做些什么,我都不意外。”
“你很了解我。”江蘅不知如何描述他此刻的心情,被另外一个人看透原本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但这人是李瓒,他便隐隐觉得心安,还有一种觅到知己的隐秘的欣喜。
“李瓒,李队,李瓒”
“叫魂啊?”
“我现在很高兴。”
“是吗?恭喜――我不高兴。”
李瓒嘴巴上不捧场,但在江蘅抱他时并无拒绝。
江蘅自李瓒身后抱住他,下巴搭在李瓒的肩膀上,沉默片刻,和他说道:“我找到了害死江荇的凶手。”
第117章
李瓒静静地听江蘅说下去, 通过一条在暗网里流传的视频,六年来不断追查、不放过任何线索,直至现在终于确定杀害江荇的真凶, 悬在心头的仇恨却并未尘埃落地, 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坚定。
六年前林朝期制的一批,和万千山合作, 到助他在金三角站稳脚跟, 连海港走私也能见到万千山在里头搅风搅雨的身影。
“还记得我说过海港走私有一笔三百多亿的资金流入暗网,分化成几股, 其中一部分知道去向, 剩下还有一部分不知去向吧?”
“记得。查林朝期那案子时, 你说过。”
“它的去向是掸邦军队。”
“你是说――海港走私是万千山在操控?!”李瓒压低了声音:“是林朝期利用刘承召的公司将一笔资金汇入海港促使走私利益链成熟,我原本以为她是想利用海港进行运毒、贩毒, 当时还觉得她这举动舍近求远很多余, 现在看来,这笔资金或许不是林朝期的,它只是从刘承召的公司走账而已。”
刘承召的公司是北田港最大的物流船运公司, 如果想运毒、贩毒, 对于林朝期而言当然还是自家的公司最便利,但她偏偏选择一个鱼龙混杂的海港。
那时李瓒有些想不通, 现在将一系列事件串联起来倒是说得通了。
“万千山一走十几年没回来, 却还在影响着粤江市, 祸害不浅。”李瓒点评结束,转而询问:“你确定枪伤你的人叫楼吉?”
“听你的语气,你认识?”
李瓒说了他去找罗正浩并从他口中得知很可能是16年前塘山靶场失枪重案里的两个嫌疑人的名字, 分别是楼吉和万千山。
“你说楼吉是个少年?”
“看上去像,我估计他年纪应该有36了。面孔年轻、身躯没有再成长, 也许是患了什么特殊的病症。”
“有罗正浩和楼吉两人的证词,幕后主谋是万千山没跑了。但我不明白,楼吉为什么出卖万千山?16年前的失枪案里也有他的身影,没猜错的话,他那时候就已经和万千山联系上、有可能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照你所说的,之后他们去金三角、到港城,又回金三角楼吉当了万千山十几年的下属,他怎么突然出卖万千山?”
李瓒想不通:“楼吉杀刀汶和班钟德是为了抢先一步找到失窃枪械和监控录像并销毁,他的目的是保护万千山。”
“他跟我说是各为其主。”
各为其主这句话很有意思,明面上为万千山卖命十几年的楼吉其实一直以来效命于另一个人。江蘅当时反问了一句反骨仔,楼吉默认,反骨仔这词也有两层含义,一是叛徒、二是内奸,显然楼吉是第二种。
“你信吗?”
“楼吉这人太危险,我不可能全信。”江蘅说:“就赌一把,他给了我万千山的军事布防图。”
李瓒讶然:“好大的筹码。”
江蘅:“如果军事布防图是真,说明楼吉没撒谎,同时还说明另一件事――楼吉和他所效忠的人对万千山起了杀心。”
李瓒:“十几年不动手,说叛变就突然叛变,恰好挑着万千山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干翻他,这是在玩挑战自我、突破极限吗?”
“也许是因为万千山之前野心没那么大,但他现在想吞了整块蛋糕,所以惹来了杀心。”
“蛋糕?”李瓒眯起眼,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了,你说过金三角有人在组建一支军队,掸邦军昆山,万千山,他组建军队该不会是想学坤沙成立独立政府吧?”
江蘅点头:“组建军队是第一步,接着成立独立政府、染指金三角百分之六十的罂粟种植区,这几年他已经有意操控金三角的毒品贸易,所图不小。”
李瓒:“其他人不会乐意看见这局面。”
掸邦军曾属缅甸军,其基地正是缅甸境内的掸邦山地,万千山想成立独立政府,缅甸政府第一个不答应。而万千山操控毒品势必会打破现有的全球毒品贸易平衡,其他毒贩头目不会管他组建军队、自主独立,但绝不可能坐视他大肆搜刮利益。
尤其这利益是从他们盘子里切割出去的。
江蘅:“老缅泰三个政府都盯着万千山,金三角还有各个大大小小的毒头都提高了警惕,但没人敢第一个动手。据楼吉所说,有个小毒头正好知道万千山的过往,怕打草惊蛇所以只派了两个人过来调查。”
这两人就是被楼吉杀死在四门村的刀汶和班钟德,他们调查到那批枪械和监控摄像的藏匿地点,还没来得及去找就被楼吉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