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禁地玫瑰(140)
“蓬莱公主号。”
夏熠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摄像头外, 有个男人把一把枪塞进了邵麟手里:“选吧,心理学家。”
邵麟的目光掠过一片扇形区域, 最后定格在了摄像头方向。他几乎就是看着摄像头, 缓缓举起了手枪,面无表情:“行了, 别演了,泄密的人就是你。”
“你开什么玩笑?!”摄像头突然开始疯狂晃动,拍摄位似乎情绪激动地开始大声争辩。
视频里嘈音一下子变得很大,而由于摄像头疯狂晃动, 所有色彩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随后, 便是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画面天旋地转,最后旋转了九十度,变成了白色的船舷,甲板起伏,边上有人影走动。
夏熠这才意识到,摄像头应该是以胸针或者什么形式别在了拍摄者的胸口,而那一声枪响之后,这个人就倒下了,才会拍出这样的画面。
视频到此处戛然而止。其实整段录像并不长,一分钟都不到,夏熠反复看了几遍,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他才挣扎着捋清思路,疑惑地开口:“这是你们派去的线人?你的意思是,当年在船上,确实有线人向警方告了秘,而邵麟杀了你们自己的线人?这是线人死前录制的视频——结果,你们现在才收到???”
“我其实并不知道当年船上的卧底是谁,其实,除了联络人,谁都不知道。”王睿力摇了摇头,“我们也是从联络人那边获得的二手信息。”
夏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蓬莱公主号早就结案了,光凭这么一个视频,其实也不能断定什么。”王睿力摇了摇头,“我的意思,只是——你未必有你以为的那样——了解这个人。”
“不过,你也不必觉得难过。当年我们审了邵麟足足三个月,什么手段都上了,测谎仪一路绿灯。要不是看到这段视频,我也不知道曾经还发生过这种事。”
“我很抱歉。”王睿力收拾好材料,脸上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他拍了拍夏熠的肩:“你先回去休息一下,郑局说了,放你两天假。”
夏熠茫然地眨了眨眼。可现在,“家”却成了他最不想回的地方。
哈崽还在警校培训,夏熠一个人在沙发上从傍晚坐到了凌晨,灯也没开,饭也没吃,仿佛变成了黑暗中的一尊雕像。
将近一年的时间。
整整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个公寓从邋遢单身狗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就连那盆可怜兮兮的仙人掌头上都冒出了一朵粉色小花。这个房间的每一寸呼吸,都染上了邵麟的气味。夏熠茫然地对着空气伸出手,又握空了一个拳头。
在过去无数个、组成了“时间”的瞬间,他明明,就在这里的。
邵麟弯腰收拾沙发的样子,带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或者就只是穿着睡衣,赤着脚,盘腿在豆袋上看书的样子。夏熠突然想起,甚至就在不久前,自己还坐在那张椅子上,厚着脸皮向父母吹嘘自家媳妇,筹划着一家人见面。就连到时候见面,要点什么菜,他都已经在心底盘算好了。他又想起了那天车里,那个炽热、温柔又绝望的吻。夏熠突然眼眶通红,鼻腔又酸又胀,像是在泳池里狠狠吸了一口水。
邵麟你怎么敢——
邵麟你怎么能?!
夏熠的目光落在茶几桌上,那里放着他今年的生日礼物——邵麟送他的灰色小骨头AI。夏熠泄愤似的,抄起AI就往地摊上一丢。
灰色的AI滚了滚,塑料外壳磕了下来,但机体并没有遭到破坏,只见AI头顶红光亮了亮,突然发出了邵麟的声音:“不要乱扔东西!”
夜深人静的,夏熠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跶起来。他见鬼了似的左顾右盼一圈,这才确定了——邵麟的声音确实是从AI喇叭里传出来的。
夏熠瞪圆了双眼,对着AI又喊了一声:“邵麟???”
男人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嗯?”
“你你你能通过这个和我说话吗?”夏熠一下子激动了,扑过去捡起被自己摔飞外壳的骨头AI,像是什么宝贝似的抱进怀里,“咱们现在可以即时通话?”
喇叭里的声音依然很温柔:“不是,我是录音。”
夏熠骂了一声脏话,气得再次把AI摔在地毯上:“我艹!一声不吭地跑了,就拿这么个傻逼玩意儿糊弄老子!你特么的是人吗?啊???”
邵麟的声音再次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我不是人。我是人工智能。”
夏熠:“……”
长夜漫漫,有这么一个小东西总算是聊胜于无。夏熠重重地一吸鼻子,又把灰色骨头AI抱进怀里,仔细把塑料壳子又给按了上去:“那你给我说说,你还录了什么?”
AI:“冰箱里有蔬菜,记得吃了。”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你身边。”
“放屁,我说邵麟在哪里???”
“我想了好久……”AI再次温柔开口,像极了邵麟躺在他身边时的耳语,“或许每个人终其一生,奔赴的终点都早已注定。你从哪里开始,注定就会回到哪里去。夏熠,你不要难过。”
“艹,你费劲心思,整了这么一个幺蛾子送我,”夏熠气得咬牙切齿,“就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啊?你花9998特么就为了给我录遗言啊?你这遗言够贵,都特娘的够在我老家买块坟了。你还录了什么,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比如你去了哪里?你想干什么?你给我点线索啊求求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夏熠语速太快,AI一时间消化不了,半晌蹦出一句:“要不你多喝点热水?”
夏熠忍住第三次摔AI的冲动,低声骂道:“我艹尼玛的王八蛋!”
……
邵麟走到甲板上,一手撑着栏杆,向西望去。
四处都是茫茫大海,肉眼什么都看不到。那艘船不大,在浪里颠簸得很厉害,仿佛是二十四小时上下不停的过山车。两天时间,邵麟差点没把自己的肠子给吐出来,这会儿面无血色,嘴唇青白。
矮个子男人畏手畏脚地递过一根中华:“大、大哥,您抽烟吗?我出来的时候急,随身就带了俩,您要是晕得难受,小的全拿来孝敬您了——”
邵麟眼皮都没抬一下,漠然打断:“不抽。”
那男人尴尬地收了手,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真没想到,罗洋那天杀的竟然勾结警方钓鱼,我看他别换肾了,死了算了!哥,这次能逃出来,还真是全靠您了。”
“顺路罢了。”
从燕安出发之后,他们又转了三次船——游船,换货船,再换渔船——倒是一路畅通无阻。
“来了,来了!”甲板上,张先生突然一声欢呼,指着远处的一架银色直升飞机,兴奋道,“再出去就是公海了!”
再出去就是公海了吗?
邵麟心底突然一阵恍然。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没有信号。
直升机接了他俩,有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拿枪抵着邵麟脑门,逼着他把身上所有东西都丢进了海里,就连一包晕车药,半块巧克力都没有放过。最后,他还用各种仪器,对着他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探测了半天,以确保他没有携带武器与定位器。检查完毕,直升飞机再次往东南方向飞去,两个半小时后,在一艘银色的大船上落了下来。
甲板上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四个持枪的男人,中间围着一个戴墨镜的小姑娘。“张胜男”穿着一身黑纱长裙,以一个颇为婀娜的姿态靠在栏杆上,裙摆与头发在空中猎猎飞舞。
邵麟刚下飞机,径自往她的方向走去。
“好久不见啊,”女人咯咯笑了起来。她好像故意恶心人似的,又奶又甜地喊了一声“邵麟哥哥”。
“咱们就不寒暄了,我直接点。”邵麟脸色苍白,但眼神冷得像刀,一字一顿地问道,“贺连云在哪儿?我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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