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往事(63)
整座纽约城的繁华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的侧面轮廓立体深刻,薄唇含烟的样子冷峻又颓丧,有种难以形容的引人上瘾的气质,似乎看一眼就要掉落下去。
尹寒默默站着,注视他抽了半支烟,最后没忍住掏出手机,给他的侧影连拍了好几张。
男人回头看他时,他慌乱地把手机塞回裤袋。
他们之间隔着一间卧室,两扇玻璃窗。
纽约城夜间温度14摄氏度,室内恒温25度。
尹寒是暖的,程景森却带了一身寒意。
男人摁熄烟头,将其扔进阳台角落的一个易拉罐里,走过尹寒身边时,眼睑微垂,没有停步。
就在他们要错身而过的瞬间,尹寒伸手将他抱住了。
尹寒抱得很紧,似乎想把男人捂热,就连他自己的呼吸也跟着紧促了些。
程景森愣了一下,低声一叹,抬手揉揉怀里人的头发。
尹寒说,“吉泽尔的那两幅画,现在有明确的消息了。”
程景森不知该作何反应,沉默片刻,才说,“好,谢谢。”
-吉泽尔跟随其母远赴欧洲的十个月里留有五件遗作。
其中一件在枪战中被毁,还有两幅绘制于暮色中的庄园已被尹寒和程景森找回。
最后两件是一对作品,十二年前在黑市交易中出现过一次,画的内容无人见过,标题叫“Fratrie”,意为兄妹。
尹寒极力找寻的就是这两幅画的下落。
一开始进展缓慢,他绘制的几幅以假乱真的仿作陆续由专业中介之手流入黑市,接连拍出了两三百万美金的高价,但那个钟意于收藏吉泽尔画作的买家始终没有现出真身。
拍走的画最终进入怀俄明州的一处私人仓库,存放了整整一年无人提取。
尹寒甚至一度怀疑是否已被人识出画作造假,可是拍卖行和经手的中介那边又不曾收到任何投诉。
线索没能继续下去,拍款的去向也无法查实,追查一度中断。
——其实他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以为这里面水深难测。
直到尹寒凭着艺术家的直觉,创作了两幅同为一对的作品,取名“童年”,并散出消息声称这是吉泽尔那两幅“兄妹”画作的前身,潜伏在暗处的买家终于再次现身。
这一次登场的买方竟是意外的聒噪,说自家老爷子一年前死了,因为遗产纠纷三兄弟打了整年的官司,那些艺术藏品才终于判给了这个自称小杰尼奥的家族老幺。
小杰尼奥有些艺术常识,知道孤品的拍价最高。
他原想把“兄妹”这组作品拍个高价,没想到一番打探下来,黑市里竟还流传着一组作品堪为“兄妹”的前身。
他索性决定都收入囊中,再一起拍卖以抬高价格。
唯一的要求是当面交易,钱货两讫。
尹寒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苦等了两年,终于可以帮程景森完成收齐遗作的心愿,几乎没有多想就一口应承下来。
原本是通过黑市中介放出的消息,最后却跳过中介变为当面交易,这种操作完全不合乎规矩。
程景森听后劝阻尹寒不要冒失,让他查实买家的背景再作打算,尹寒却有种强烈的直觉,小杰尼奥手里的两幅画都是真迹,不管多冒险也值得一试。
程景森拦不住他,又担心他任性出事,到了交易那天他借故将尹寒叫回,暗中安排几个保镖看住他,将他生生扣在了家里。
以程景森这样的身份,并不适合直接出面,于是他找了一个略通门道的掮客领着一个鉴赏家去现场验货。
没想到小杰尼奥准备来一招黑吃黑,跳过中介的差价进行交易本是由他提出,他却反水将此事捅给中介,程景森雇去的掮客等人一到场就被卷走了画作。
小杰尼奥自己带着打手,黑市中介也气势汹汹地追要双倍赔付,两帮人马都带了枪,掮客不敢硬扛,跪在地上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于是画作和现金都被抢走了。
幸而程景森做了两手准备,在现金里暗藏了一枚追踪器,可是毕竟晚了一步。
当他顺着25号公路开始追踪时,小杰尼奥已经携画快要逃出纽约城。
两队车辆在高速上疾驰,慢慢地追平逼近,就在相隔不过十余辆车时,中间竟意外地发生了追尾事故。
小杰尼奥乘坐的兰博基尼快速开了过去,饶晟驾驶的奔驰却因为前面车辆的阻塞,被几节路障挡住了。
正当他们等待路障被移开时,一旁的车道突然由远而近响起一串低沉贯耳的轰鸣声,一道冷暗车影在缓慢拥堵的车流中快速穿梭,引起无数人的回视。
程景森只瞥了一眼,就觉头皮发麻,冲饶晟吼道,“马上开车绕过路障!尹寒在前面!”机车带起的黑影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直奔着小杰尼奥的跑车而去。
饶晟强行突破路障,驾车紧随其后,程景森隔着车窗看见那辆Triumph机车像利箭一样射出,不过短短几十秒就追上了疾行中的跑车,并且通过不断变道压迫,试图将兰博基尼逼停。
这样惊心动魄的较量持续了约有两三迈的距离,兰博基尼被堵截得降到了时速50迈以下,尹寒驾驶着机车也稍稍放慢了速度,准备将跑车迫至一旁的紧急车道截住。
就在奔驰快要追上前方减速的两车时,兰博基尼猛然加速强行突破,机车压道不让,被跑车左侧车头撞上了尾部。
尖锐刹车声夺空而来,机车瞬间失控,冲出了车道。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转动。
奔驰车尚未停稳,程景森就推门跳车、狂奔向倒地的机车。
尹寒被巨大的对冲力抛到数米开外,重重撞上路边护栏,当即眼前一黑,喉中翻出一股腥涩血气,脱力翻滚了两圈,而后匐地不动了。
程景森冲到他跟前,半跪下去,因为不知道他伤在哪里,不敢冒然动他,只将他轻轻翻为平躺的姿势,然后抖着手打开他头盔前方的护目镜,旋即看到一条蜿蜒的血流顺着前额淌下。
四周一片嘈杂,饶晟已经带着人抓住了企图弃车逃窜的小杰尼奥。
无数因为突发事故而停下的车辆和车灯照亮了黑暗中的高速路。
程景森却什么也听不见,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被掏空了,视线里只有尹寒额前那条流过的血迹。
他俯下身,贴在尹寒脸侧,轻声唤他,“小寒、救护车快来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短短几秒的时间,对他却像有一个世纪漫长。
尹寒很慢地睁开眼,瞳孔没有聚焦,凭着声音看向程景森。
他的嘴唇遮在头盔里,似乎低声说了什么,程景森听不清,于是将左耳贴至头盔,一只手轻抚到尹寒颈后,旋即摸到一手还未变凉的血。
那句被厚重头盔和喧闹背景声掩盖的话,程景森最终没能听到。
尹寒再度陷入昏迷。
程景森这一生见过无数的血腥场面,比这更甚十倍百倍,可是没有一个让他感到如此惊恐痛苦。
救护车在八分钟后赶到。
医生和护士扒开一圈西装笔挺的黑衣保镖,只见人圈内跪着一个高大男人,男人低头护住地上一个戴着头盔的青年,染着血的手不停地抖着。
长夜无声,血腥味在风中越来越淡。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
程景森一直守在外面。
不时有路过的护士或病人以惊愕的目光打量长椅中的男人。
走廊两旁站着面目冷峻的保镖,看来气势骇人,程景森穿着半身暗红的血衣,坐在椅中一动不动。
尹寒全身三处骨折,分别位于小腿腓骨,左手手掌,右手前臂。
车祸和撞击没有伤及要害,但是经过全身CT扫描,脑部有一处严重淤血,压迫到大脑前额的视交叉神经,可能造成失明。
麻醉消退后,尹寒醒来。
病房里灯光充足,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他,“小寒。”
尹寒茫然地循声转头,眼前却是一片昏黑。
他低声说,“Sean...?没开灯吗?”病房里有程景森、林湖山、奚远,还有一个随房护士。
尹寒用中文说的这句话,护士并未听懂。
上一篇:马甲众多的我在校草面前翻车了
下一篇: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