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满秀色(49)
这样的社交场合里,少不了倚老卖老的业界大牛,喜欢指指点点,喜欢对晚辈发号施令,喜欢以自己的经验为王道。杜弘然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自然逃不过那些老年人的“关怀”。言语间,他们暗示杜弘然,有些行业标准不能动。
杜弘然听在耳中,淡然一笑,不动声色挡回去,毫无附和了事的意味,“现在国际间的竞争白热化,所有人都想成为制定规则的人。咱们自己关起门来,有些东西必须动,还得提前改。有备无患。”
众人嫌他狂,嫌他傲,可杜弘然却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解释初衷,字字在理。云淡风轻间,他让人不得不信服。
走远几步,杜弘然转头对徐文说:“那些个老顽固说话,听听就好。长辈的意见是参考,应该尊重,但不能全信。”
徐文连忙点头,学到了。
谁知,杜弘然又说:“我给你的意见,也不能全信,不必全听。”
“好。”徐文顺势应承,而后抬头看向杜弘然,连忙改口,“不,我听您的。”
杜弘然搂着徐文的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觉得,衣服不好看。”
徐文一愣,人人都说好,怎么就杜老师不喜欢。徐文想了想,眨着眼睛回答,“很贵。”
“贵,不见得好。贵,未必能改变别人心里对你的想法。”说完,杜弘然拉扯自己的领带,解开扣子,脱掉高档西装,挂在自己的手臂上。
徐文看着杜弘然动作,点点头。明白了,懵懵懂懂。
杜弘然轻揉徐文的后颈,将他拉到自己的嘴边,低声道,“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穿,最好看。既然你说听我的话,找个地方把衣服脱了,怎么样?”
满堂宾客都体面妥帖,怎么杜弘然突然耍起流氓。徐文抬起手轻推老师的胸口,侧头避让,红了耳根,“那我......还是不听您的了。”
杜弘然站了不少时间,随后被徐文扶着往一旁清静点的地方去。
宴会厅两侧是排排密布的小包间,为来往客人提供更加私密的对话环境。行业聚会伴随着生意磋商,有意合作的人可利用这些小包间进行进一步了解,不被打扰。
徐文找了个靠近角落的房间,扶着杜弘然让他稍作休息。老师的复检效果显著,不多时就不再需要有人伴其左右。
包间布置清雅简约,黑白色调配合北欧风装修,让人很快便从大厅的喧闹中抽离出。徐文将杜弘然的外套挂好,又按照老师的喜好给他倒了杯茶。杜弘然在这种场合基本不喝酒,真有挡不掉的才勉为其难。他保持在学生面前的形象,保持自己清醒冷静的头脑。克制,自持。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徐文起身去开门。
闫成益站在门口,越过徐文的视线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杜弘然,说了句与先前一模一样的话,“老师,能跟您说几句吗。”
徐文半开着门,不知应让他进屋,还是给予闭门羹。
对立抗衡的两人都不动了,等着屋里唯一坐着的那位发号施令。
杜弘然端着茶杯,慢品后给了徐文一个眼神,让他进来。
徐文闪开身体,再次陷入两难:自己应该离开,还是留下?
闫成益那视线自然是在赶徐文走,可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相处陪伴,徐文只听杜老师的,只等杜弘然发话。
杜弘然朝徐文挥挥手,“把门关上,外面太吵了。”
徐文一颗心放下,关上门“厚脸皮”的留在屋里。徐文为杜弘然的茶杯里加水,而后便听到闫成益说:“老师,咱们的情分就到这里了,对吗。”
“你们公司实力雄厚,早晚还有合作机会。抬头不见低头见。”杜弘然看向闫成益,目光很淡,没有不悦情绪,也看不出半分宠溺。闫成益问“情分”,杜弘然答“合作”,意味明确。该断的,就断了。
闫成益这几年靠着杜弘然,此时一下落了空,很快就会在行业里传开,甚至可能影响他的其他合作项目。
徐文站在一旁听着,不敢看闫成益的眼睛。他想起在学校里第一次见到闫成益,想起当初那令人侧目的耀眼光芒。
“老师,您何必这样让我难堪?”闫成益见杜弘然的态度坚决,说话的声音抬高不少,语气却更加卑微,“如果您觉得那份合约要求太多,大可以不签?为什么......”
一连串动作的起因,是讯然遇到危机后闫成益提出的那份救急合约。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杜老师签了那份合约,就好像临别的最后一份赠礼。仁至义尽,而后再无瓜葛。与此同时,杜弘然没有给他警示及苗头,不留任何情面,直接了当。亦如教训,别样的馈赠。
“我早就告诉你了,合约没问题。”杜弘然笑了一下,忽然就退回了一个老师的位置,“讯然芯片出问题,你提出解决方案是好事。只是在这种时候还要动心思,胃口太大容易伤到自己,于你于我都不好。你还年轻,有冲劲是好事,应该和更合适的人合作。我不留你了。”
徐文出差三天跑了几个工厂,回来之后杜弘然对他说,“不想讨好我,我留你在身边做什么。不想为公司排忧解难,我留你在公司做什么。”
字字珠玑,句句铭记,萦绕在徐文耳边不敢忘却。他看着闫成益离开包间,忽然觉得有些悲凉,又有些更为强烈的东西在慢慢清晰。
闫成益离开,徐文与他一道出去,顺便给老师拿些吃的。闫成益与徐文肩并肩,沉默几秒后开口说:“老师不会一直喜欢在家里做晚饭,你知道吗?”
“什么?”徐文转头看他,从他眼中读出了无数情绪。他在计算,在计较,在计量徐文得到的与自己失去的。
“杜老师每周有几天在家做饭,是他和自己的独处时间。”
徐文嗯了一声,表示这是杜老师的习惯,每个学生都知道。
闫成益眼中的悲伤在缓缓消解,转化为不服与不甘,“前几年,老师喜欢去尝试不同的馆子,我喜欢陪他去。就跟他现在喜欢让你去他家里做饭一样,都只是短暂的偏好罢了。”
“......”
“老师之前很喜欢吃螃蟹炒年糕,我陪他找了很多家店。你知道他最喜欢的是哪里吗?这种菜,你在家里能做出来吗?你会吗?”
“不会。”徐文实事求是回答,却忽然意识到——
闫成益眼中的杜弘然,并非自己看的杜老师。闫成益不知老师不喜与旁人在家里同桌吃饭,而徐文下厨这么久却不知老师最爱的菜。
闫成益淡淡笑了,眼眶内的情绪又渐渐转化为不满和埋怨,“老师觉得我‘贪’,觉得我胃口大,但行业里的年轻人这么多,发展又这么快,谁能一直没有野心,谁能乖乖听话?你刚开始跟着老师可能没有想法,几年之后呢?杜老师现在什么都有了,年轻人没有资本,怎么按照他的逻辑去为人处世?”
闫成益见徐文不吭声,又说:“在这样的场合里,你我即使微不足道,也都得穿着昂贵的西装,附和我们不赞同的观点。这就是现实,不唯利是图哪里有出头之日?没有体面的衣服,你我甚至没法和那些大佬说话。”
徐文忽然想起沈季仁对自己说得那句话,你穿的像个王子,但只是像。真正的王子不会甘于伺候他人,也不需要一个唯命是从的主人。
不知“王子”二字有没有模板,亦或者闫成益的气焰正是沈季仁所指的?
徐文看看闫成益身上的西装,再低头看看自己。能不能成为“王子”暂且不提,可杜弘然是徐文心中唯一的国王:“我看过讯然这几年给你的合约,老师开出的条件很好,没有亏待任何一方。我觉得在项目有问题的时候还加码,不是野心,是......”他没将“趁火打劫、忘恩负义”八个字说出口,觉得没必要,觉得不应由自己评判闫成益的处事方式。
话音落下,徐文解开西装扣子,褪去外套挂在手臂上。他学着杜弘然的动作,说了与杜弘然一样的话,“衣服贵,不见得好。”灰姑娘的水晶鞋很美很迷人,可说到底过不了十二点,最终还落个仓皇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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