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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农和小男妾(70)

作者:斯源 时间:2018-01-29 00:07 标签:种田文 豪门世家 年下

  齐骛一阵茫然,下意识地去看云鹤。
  “他之前起热,刚刚才好,我也就没来得及与他说,我这是准备去澜桥,”云鹤看了齐骛一眼,“他与我一同过去。”
  齐骛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觉得去哪里都一样。云鹤询问他的时候,他就只点点头。
  “澜桥也不错。”明晟点头。赫筠如果在,也是希望他心爱之人平安的。澜桥靠近若弥,就算战事蔓延过来,也可以躲若弥去。
  “大人,您去哪里?”齐骛心里是尊敬这位曾经到西北边境帮扶他父亲的大司徒的,便问了一句。
  “浅水。”明晟道。罗那皇帝竟要把八皇子和六公主送去若弥和亲,他拉下脸去觐见皇帝都没能劝下。只是西北那几个小国骚扰,打回去便是,目前最重要的是选能将去打仗,皇帝却是抓着细末的事情,真是本末倒置!如此,眼不见为净,他便携了妻儿回浅水,再不要看那等窝火事!
  “明大人一路保重。”齐骛的眼里满是真切。
  明晟点头,离开之前还瞪了一眼云鹤,要他注意一些。赫筠心爱之人好是好,可就是木了点。身旁之人的眼眸面对他的时候,带出的几分温柔,他竟是一点都没看到。这样也好!
  云鹤很是无辜。
  齐骛看着明晟离开,随后才拿着碗回屋。他看着锅里腾腾的热气,便在屋里寻了一遭,并没有看到有浴桶。他问云鹤:“哥哥,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沐浴的?”
  云鹤一笑:“男儿就在院子里,拿水冲一冲。女子……大概是用盆接了水擦擦,少有的会用浴桶。”
  齐骛立马皱眉。他跟着廖师傅在罗那跑过一圈,廖师傅却是从没带他住过农舍,他从来都不知道,男子就在院里冲澡。
  “我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借到浴桶。”云鹤道,齐骛刚想说他出去问,便被云鹤拦住,“我方才去租借屋子,已经走了一遭了,现下过去也算是熟悉了。”
  齐骛闻言这才作罢。
  云鹤的运气还好,齐骛看到有浴桶的时候,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要他在院子里露天冲澡,他想想都不好意思。洗澡是两人轮着洗的,齐骛暗自念着椰糕哥哥的细心,在睡觉时便没有昨日最初的那点僵硬。
  “哥哥,”齐骛躺在床里侧,左右还早,他一时之间也睡不着,“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怎么?”云鹤不答。
  “我小时答应过嫁你的,”齐骛道,“可是我……食言了。”
  云鹤睁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也说是小时了,不做数,我明白的。”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本以为换个身份在齐骛身边,一年两年等不到,五年十年总能等到他再次喜欢自己。如此言语出来,他心里便是有些窒息。为什么他总是要跟另一道身份的自己争?
  云鹤翻了个身,侧向外面。油盏的光亮只那么一点,昏昏黄黄,仿若他此刻的心境。
  齐骛侧过脸,看着云鹤的背影。昨日他对椰糕哥哥说的对不起,便是因为这个,不管椰糕哥哥有没有娶妻,他都是食言了,那与年纪多小都没有干系。
  同床两人,各有心思,只不过油灯一灭,呼吸松缓之间,一切都遵从了本心。
  清晨云鹤醒来的时候,发现背后暖暖的,还有一只手揽到他前面,包裹住了他的手,脚还缠绕在他的腿上。不知为什么,齐骛特别喜欢这样的姿势,不管是相叠,还是相对,总喜欢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听着背后传来的齐骛的心跳声,一动都不动,连声息都不曾变过。
  没多久,齐骛便醒过来了。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到怀里的触觉。他有过一瞬的恍惚,好似还在大司农府里,大人还好好的。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赫筠……”他的声音里带着极致的压抑,眼里也酸胀得很。
  这下,云鹤不好再装睡了。再温暖的怀抱,都不是他的,而是那个大司农“赫筠”的。作为椰糕哥哥,是有武的,若是有这等动静都没醒,就不正常了。他微微动了动,想了想只喊了一声:“齐骛。”
  齐骛听到那一声不同大司农的声音,便陡然清醒过来。他很快松开手脚,退后一寸。他低低道:“抱歉。”
  “早膳我便不做了,看路上有什么就吃一点,行不行?”云鹤只道。
  “好。”齐骛应。睡相不好,做噩梦,一时之间他想了好几个理由,可椰糕哥哥什么都没问,他也就不必解释了。
  “那好。”云鹤起身出去洗漱。
  齐骛缓一步起身,一面穿衣一面看着云鹤的背影。思及方才怀里的触觉,他不禁想,赫筠的眼睛长得跟哥哥很像,哥哥的身影跟赫筠很像,抱在怀里,他就当成是赫筠了。
  有早晨这么一回,齐骛便开始处处与云鹤保持距离。云鹤能感觉到,嘴上不说,但做什么都会考虑到齐骛的心情。他心里朝着齐骛叫嚣,赫筠就站在面前,你那么爱他,能不能认出来!面上却是一如之前的平静,他什么都不能说,又矛盾地不希望齐骛认出他。细作的身份就是横在他跟齐骛面前的一道坎,大司农的身份是假的,他喜欢的人实质上只是一个细作而已!
  之后的一路,每次借宿,云鹤都特意寻了大一些的房子。如若没有两个屋子的房子,他便睡马车。齐骛自然是不肯的,将云鹤推进屋里,他则是睡到屋顶之上。
  “屋顶凉快吗?”云鹤躺在床上,问上头的人。他的声音不大,但齐骛的耳力绝对能听到。
  “嗯……”齐骛道,“风很缓,月华很美。”
  听到“月华”两字,云鹤没有再说话,他甚至都不敢去想,齐骛那望着月亮寂寥的身影。
  一个有意退,一个有意让,这么一路,两人的距离都没能再近一步。
  到澜桥,齐骛才问云鹤:“哥哥去澜桥做什么?”
  “种田。”云鹤道。他想起,齐骛曾对他说,若是他累了,就种地养活他,他一直都记着。
  “哥哥怎么想起种田来了?”齐骛一顿。
  “那做什么?”云鹤看他,“这一阵我什么任务都没有,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我还以为你会去卖椰糕。”齐骛一笑。他不知道齐庄那个店铺需要人手去卖椰糕,不过现下到处是天火,战事在西北,可路上却常常能见到逃难的人。他道:“种田也挺好的。”
  “是,种田是挺好的。”云鹤点头。
  

  ☆、第97章

  相比起罗那其他地方,澜桥与浅水是最安逸的两处地方。澜桥多的是种植园,齐骛和云鹤到这一处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天火的痕迹。他们很快就佃得几亩田地,租了个院子。说是院子,其实就是用竹竿简单围了一下而已。
  签租佃质契的时候,云鹤接了笔过去,左手下意识地去抚右手袖口,临了才发现现在不用穿阔袖袍子了。他一顿,探出去的左手改为抚了一下右手手腕,随后才落笔签契。与平常的字不同,这次的字稍显绵软,实在不能说好看。
  齐骛就站在他身旁,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他有过一阵恍惚,方才云鹤左手探出去的时候,他会以为他是要捋过右手的袖子,怎料他会那么抚抚手腕。他只当是看多了赫筠那么写字,才会有那样的想法的。再看他的字,果然还没见过比赫筠的字更好的。不过,就是如此,也比他的字好太多,甚至,比质契上的字好太多。比文人的中规中矩,或是清雅随性不同,云鹤的字带着几分武者的肆意与锐气。
  “看不出,还念过书呢。”出佃人接过质契一笑。这边的佃农都是拿拇指按个红印,就算会写个名字的,也跟涂鸦一般。
  云鹤只那么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领着齐骛,拿着质契约一路走回去。
  澜桥有很多竹楼,那种砖瓦房倒是很少,砖瓦房都在当地种植园主手里,根本就租不到。云鹤倒是觉得竹楼挺不错,看多了黛瓦灰墙,这竹楼便是清新得很。一棵棵竹子绑得齐齐整整,做成了墙,上头用碗口粗的老竹剖开了做瓦。有些竹楼是青青翠翠的颜色,看着就很宜人;也有一些是秋香色的,显出几分古朴;也有棕黄的,棕红的……各色的竹楼隐在大片林里,显得十分静谧。
  “我问过了,这儿的佃农也都不用浴桶,男子都是在院里冲澡,”云鹤道,“好在我们租的竹楼够大,屋后那处折角挡着视线,用木桶装水将就着洗。”
  “嗯。”齐骛点头。云鹤特意为他这么安排,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个男子都那么洗,就他这么讲究。他可以像佃农一样下地劳作,可做不到跟他们一样站在院里只着一条裤衩来冲澡。院墙什么都挡不住,外头走过的人都能看到院里,一览无余。
  云鹤和齐骛两个人的力气够大,现下这时节还没到忙时,几亩田地也没有多少活。云鹤每日下午都会去削竹子,理得整整齐齐,用细绳绑得严严实实,再插到竹篱之后。
  齐骛在院里砍柴,回过头便能看到绑竹子的云鹤。
  云鹤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想过一遍自己并没有什么破绽,才回头来问他:“怎么了?”
  “哥哥,你做什么都这么专注?”齐骛问。
  云鹤顿在那儿,并不明白。
  “煮面的时候,你就只看着锅里。吃饭的时候,就看着碗。种地的时候,只看着锄下。”齐骛回想道,“绑竹帘的时候,也只看着手里的竹子。”甚至,说话的时候就看着面前的人,笑的时候也是这样。
  云鹤淡淡一笑。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满心满眼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只是他什么时候能看到。他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不……嗯,是该如此。”齐骛觉得自己就没这么专注的。倒是赫筠,也是这样,写字那么专注,看卷轴那么专注。看着赫筠做任何事,都会有一种世界都跟着安静下来的感觉。现下……齐骛看向云鹤,他跟赫筠很像,一样的专注。
  “其实,煮面的时候,我看着锅里会想,料要怎么加才会合你的口味。吃饭的时候,我也会想,这道菜你夹了几下,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种地的时候,我会想,再加快一些,你就不用跟着我在日下晒了。”云鹤见齐骛的脸上一点点便红,便偏过头,“至于做那道竹帘,我是在想,这竹子绑的是不是结实,够不够高,能不能挡住外头的目光。”
  “哥哥……”齐骛有些犹豫。
  “毕竟,”云鹤不等他说什么,又道,“你比我小那么多,我把你带出来,自然要照顾好你。”
  齐骛的尴尬顿时散开了些,道:“哥哥不用照顾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好。”云鹤只那么一应。他回过头,继续绑竹帘。如他所说,早一日绑好了,齐骛也好自在点。
  齐骛很快就砍了一堆柴,便过来帮忙。竹帘绑好一部分,齐骛拿过去敲进土里。云鹤整理竹子,绑竹帘会慢一点,齐骛将绑好的都敲进土里,就过来绑竹帘。可绑着绑着,齐骛便顿住了。
  云鹤见他这么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从卖货郎到大司农,只有一双手没有易容过。他看向齐骛:“怎么了?”
  齐骛顿了一下,伸手探向云鹤的手。云鹤登时一个瑟缩,手根本没来得及收到后面,便被齐骛握住。
  “有刺。”齐骛握着他那双手,小心地并了指甲替他拔了那根小刺,“哥哥,手上扎了刺,都不觉得疼吗?”
  云鹤看了一下那个小红点,不以为意道:“还道怎么会痒痒的,原来是根小刺。”
  “扎刺了……不该是疼吗?”齐骛细细看去,才发现他手上淡淡显出几个红点,“这是什么?”
  “没事,”云鹤将手抽回,“我摸着竹子就会这样,一会儿用粗盐水洗一洗便好。”
  “我来做,”齐骛拉起他,“我的手粗,不会起点子,也不会扎刺。”
  云鹤笑:“你以为你的手是铁打的吗?”
  “我一直不知道,”齐骛接了云鹤的活继续做,一面与他道,“我以为哥哥跟我一样,习过武,握过刀剑的,都是那么粗。哥哥的手像……”他顿了一下,随后才道,“像读书人的手。”而且,很像赫筠的手。他握着椰糕哥哥的手给他拔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是握着赫筠的手。
  “你知道,”云鹤抚过脸,“我现下这张脸都是假的吧?”
  齐骛点头。卖椰糕的时候,和穿着夜行衣蒙面去看他时候的脸是不一样的,声音也不一样,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且,教他易容的人就是齐庄里的人,是跃酒商找的。
  “那么,这手要改变样貌也是很容易的。”云鹤道。
  “可是……”齐骛皱眉,“这手明明就没有改过。”
  “是,”云鹤点头,“没有改,但我可以去除茧子,让手变得细嫩,将一个武者的手改成文弱书生的手并不需要易容法。”他心里一直很矛盾,不敢让齐骛知道他是细作,却又盼望着他能认出自己。
  齐骛又看了一眼他的手。
  云鹤垂眸,略有些心虚地攥紧了手:“如此,你便在这儿做,我进去煮面。”
  “好。”齐骛点头。他看着云鹤的背影,手下停在那儿许久。因为发髻不同,粗一看,两人的身高不太一样,可抱在怀里的感觉却是一样的。看着你说话的样子,如出一辙。手也十分相似,握在手里的感觉一模一样。可,一个是文官,丝毫不会武,一个武艺超群,却暗含文人风骨。
  齐骛转过身,看向远处金色稻浪翻滚。以前对着赫筠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眼睛跟椰糕哥哥很像很像,因为关注,才一步一步深陷。现在,他又觉得椰糕哥哥处处像赫筠。他咬了一下唇,他怎么能这样!他不能这么下去,这样对赫筠,对哥哥都是不公平的。他收回目光,落到竹帘上,开始将心思都放在竹帘上。
  最初两天,云鹤和齐骛都是吃的面。两天之后,云鹤自己都吃不下去了。好在佃农们都十分热情,云鹤向周围人请教,都会细心教他们。
  云鹤第一次煮的饭,自己都看不下去。他心思着要怎么毁尸灭迹,可是,就算藏掉了这么一锅饭,要怎么再变出一锅饭出来?他看着一旁炒的黄不黄,黑不黑的菜,更是挫败。
  “饭好……香……”齐骛在外头闻到了味道,就猜到了,不过闪到云鹤身旁的时候,顿了一下才寻了这么一句好话。哥哥那么辛苦地做饭,他总得说句好听的。
  “我去找别家买一些回来吧。”云鹤飞快地拿起饭铲,作势要舀出饭,清理锅子。
  “仔细闻闻,也就是烟火气重了一点,吃是可以吃的。”齐骛道,“应该会很香的。”焦香焦香也是香。
  “是吗?”云鹤有些怀疑。
  “是。”齐骛将中间最好的一部分舀在一个碗里,再拿另一个碗舀边上的饭。他将最好的一部分理所应当地给云鹤,自己拿那碗“焦香”四溢的饭。
  “我吃你那碗吧。”云鹤道。虽说自己手里的这碗饭也不是雪白荧亮得,可好歹是锅里最好的了。
  齐骛立马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不用,我最喜欢这样的饭,吃着香。”
  云鹤怀疑地看了一眼,见齐骛一口塞一口的,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往嘴里塞了一口。其实,看着丑了点,吃起来……好似还能凑合。他想起之前在大司农府煮给齐骛吃的那碗面,吃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好似是吃的是珍馐美味,一个回头就灌下了一整壶水。他回头问了轻络,才知道自己加的料煮两三锅面都是可以了。
  “你这饭……真那么香?”云鹤疑惑地探了箸过去,夹起一块饭放进嘴里。
  齐骛看着云鹤的那双箸,一时之间忘了动作。他这几日都是刻意与哥哥保持着距离,这用箸到对方碗里夹吃食,怎么看都是很亲密的人才会有的动作,就像……
  云鹤尝了尝,焦味果然比他手里的浓重多了。他直接过去躲了齐骛的碗:“不吃了,重做。”
  齐骛无奈,这饭又不馊又不坏的,如何就非要倒掉。
  “还是煮面吧……”云鹤扶额,“明日我再去跟人学学,顺道再看看怎么做馍馍。”
  “直接问别家买一些吧,我们都对庖厨不通,如此还不如买来方便。”齐骛道,“明日地里没什么活,我见那边有山,不若就去打只山鸡什么的回来烤。我不会做饭,但烤的山鸡还是很好吃的。”
  “好。”云鹤只好点头。他心思,澜桥没有受“天火”肆虐,也就是因为没有街市。若是有街市店铺,哪里还需要这么烦恼,都可以买来吃了。
  次日,齐骛一早就去东达山,云鹤则留在地里干活。云鹤回家的时候,齐骛还没有回来。他试了试晒在井边的水,有些烫手,就没有烧水,而是直接兑了些水用来冲澡。
  新竹篱大约是有一人高的,院门一关,外头的人是一点都看不到里面了。云鹤脱了上衣,便舀了水来冲。天气很热,水冲到身上带走了几分疲乏。
  齐骛到家门口的时候,是听到里头水声阵阵的,不过他只当是里头在洗什么东西。打开院门的一刻,云鹤正举着桶里最后一点水,从颈脖处往下浇。水花飞溅,在夕阳斜照之下染上一道金色光晕。晶莹纷飞之后,那雪白的后背上仿若有只蝴蝶振翅欲飞。
  齐骛一步一步走过去,两步,弓箭掉下,又两步,山鸡掉下,再两步,野兔落在地上……
  水声散尽之后,云鹤听到身后的声响,回头看了一眼是齐骛,便撤去防备。他拿了棉帕擦水,一面道:“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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