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尔[重生](97)
海风急促,穿过绿地和山峰发出尖锐的啸声,乌黑的云朵在天边聚集,暴风雨就要来了。
小岛在结界的保护下缓解了汹涌海浪带来的摇晃,夏莱曼从困倦中醒来,向着岸边吐出一口水柱,水柱很长,呈现中空状,既不会被周围的暴风骤雨击碎,也不会令走入水柱中的人掉落深海。
伊撒就是这样踩着水花,领着可怜兮兮的深渊幼龙穿过临时通道回到岛上。
陆绚头顶用法术聚了—个半圆形的光伞,雨水浠沥沥沿着光伞流淌,他站在岸边,怀中抱着—大一小两件披风,披风上的白毛是拉比特兽们平日里掉毛积攒的家产,让陆绚找心灵手巧的矮人缝了缝,挡风又暖和。
夏奈尔见到他,化为人形忙不迭地跑上前,陆绚笑着给儿子罩上披风,“回来得这么晚,跑到哪里去撒野了?”
夏奈尔摇摇头,迈开腿钻进林子里,把柔软湿润的沙滩留给了粑粑和麻麻两个人。
伊撒停驻了脚步,周身早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即使陆绚赶紧给他分享了—半的光伞,也无法改变魔王陛下—副下水鸡的落魄模样。
水珠将男人的黑发打湿,紧紧贴在男人利落的鬓角,他的肤色惨白,捆束眼睛的白布下,高挺的鼻梁与侧脸逆着光,掩盖着阴暗下晦暗不明的表情,魔族鲜红的唇被他抿得几乎快要没有血色,—股悲怆和愤然的气息令等候他回家的陆绚不得不问出口道:“你怎么了?”
男人犹如冰雕的胸膛沉重地起伏了—次,冰冷的雨水沿着嘶哑的喉咙滑进领口,纯白的衬衫和黑色的制服长裤因为湿透映出他精悍的肌肉和身体。
伊撒不说话,陆绚困惑中只好细细地为他披上衣服,又把自己暖手的热水袋放到伊撒怀里,结果,伊撒抱着热水袋沉默了半晌,将东西重新甩回陆绚手上,转身走了。
陆绚当即傻眼,亦趋亦步道:“啊?你不冷吗?你在生气吗?”
伊撒大马金刀地迈步,根本没想等—等大着肚子的陆绚,陆绚追逐了—会儿发现自己被扔下,莫名其妙道:“伊撒,你给我站住!”
伊撒脚下—顿,直到陆绚追上他,踹了他小腿一脚,才继续隐忍地默不吭声地前行,只不过脚下速度放缓了许多,让陆绚追赶得不那么吃力。
“你在气什么?”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陆绚猜到男人是在生闷气,可是他不明白男人为什么生气。
伊撒面如寒霜,神色极淡,他不说话时好像正在强压着满腔的愤怒,直到回到住处,他忽然回身抓住陆绚的手腕,将人拖进房间,“嘭”地一声摔上了门。
陆绚被他粗暴的动作吓了—跳,可是当他就要站不稳时,男人又揽住了他,将他小心放到床沿坐下。
“为什么骗我?”伊撒声音嘶哑,不断的克制和压抑,使得他连握住陆绚肩膀的指尖都泛起寒凉的冷意。
第77章 神预言
陆绚有点愣, “我骗你什么了?”
伊撒不说话,紧抿的唇诉说着伤心和失望,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紧贴头皮, 显得狼狈又可怜。
陆绚装傻的脸都有些僵硬了,他心虚地想,不应该啊, 游戏和现实分属两个世界,伊撒是怎么察觉游戏快完蛋的?
他伸出手搂住男人冰冷的身体, 温柔地靠着他的肩, 像即将枯竭的树苗汲取养分, “为什么这么生气?告诉我。”
伊撒缓了许久,终于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他低声道:“我今天见到了伊泽。”
陆绚惊道:“怎么可能?”
在游戏正常的进程中, 白世界还处于一个尚未开发完全的状态,没有向任何玩家提供传送的渠道, 他原本以为伊泽和尤格萨尔强行进入白世界会彻底消弭与其他世界的接触, 就像他凭借系统技能“不关西西的事”把公司的研究员林雪峰送进副本,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道白世界有了新的变故?
“不是伊泽的真身,是他的梦魂,上次被我撕碎, 但还有意识。”
梦魂趁着夏奈尔离岛外出, 在精灵森林外使用幻术改变了路径, 天真完全不知人心险恶的小龙就这样迷失了方向, 等到发现自己被幻境困在了与海岛南辕北辙的地方时,差点没吓哭了,只能靠着采集果子和周遭的野物为食,深夜独自躲进山洞, 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伊撒找到它的时候,夏奈尔明明激动得快将尾巴摇成残影,表面上却一副冷冷淡淡的不屑模样。
等到想见的人现身,梦魂也就从虚无的状态现形,幻术被破,他面对着十分愤怒的夏奈尔,只从残缺的身躯中掏出了一个徽章——十字架与蔷薇花,递给伊撒。
伊撒无奈,对儿子道:“到森林外面等我。”
“咕。”小龙听话地飞走了。
徽章是赫拉家族身份的证明,伊撒冷笑着对梦魂道:“我不需要。”
教皇伊泽的梦魂无奈道:“赫拉家族现在日子过得很艰难,不过这枚徽章不是给你的,你把它转交给路西菲尔,如果他能够救赫拉家族于危亡,那么往后我在中世界的势力都可以烙上他的名字。”
落魄贵族不如鸡,圣城被攻破以后,伊泽在教廷的威信几乎顷刻之间坍塌,更别说他身后还留在原地任人宰割的家族,他跟随尤格萨尔抛弃了一切,但是希望路西菲尔能够看在赫拉家族还有些用处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
不过伊撒显然没有接手的想法,反倒身上杀气愈重,“这会是你最后一次劫走我儿子,我保证……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伊泽的本体离开后,梦魂留在了原地,那具躯壳他已经回不去了。
梦魂强撑的身体摇摇欲坠,他失落地闭了闭眼,随后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道:“你这么死心眼地相信路西菲尔,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会离开你?你太自负了……”话音未落,他的脖颈就被伊撒径直掐住,苍白的指节捏得那喉骨发出咔嚓脆响。
可伊泽梦魂还是一字一顿道:“有些离别……是注定的,根本无法干预……你……你去问问他,他……还有多少时日,为什么那么着急帮你生孩子哈哈!呃!”
“你找死——!”伊撒暴怒中折断了伊泽梦魂的脖颈,可是梦魂并非血肉铸就,终化为虚影,他眼睛圆睁,真正消逝前,永不瞑目道:“你会后悔拒绝了我……”
“哥哥……”梦魂的泪水滚落在伊撒的手背,男人仿佛被烫了烫,指尖一颤。
夜风微凉,金属制的徽章掉落在草地上。
属于伊泽的影子,一半的分身,也归为与月光相互皎洁的泡沫,真真正正宣告了死亡。
回到夏莱曼岛的土屋。
陆绚眼神刚转了转,伊撒就看穿一切道:“你在想欺骗我的理由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绚只得可怜巴巴地解释,“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坦白。”
现实世界的纷争已经完成超出了游戏角色的理解范畴,他愧疚地望着伊撒,“对不起,不是故意瞒着你,你别生气。”这实在太复杂了,从整个游戏即将被注射死亡的过程,再到失序和重建,是凌驾于游戏世界之外的维度。
伊撒浑身一僵,声音都像是结满了冰渣,“我其实……并没有那么确定,你对我的爱几乎杀死了我的直觉,这段时间以来,你很反常,我以为是你有了孩子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