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老九门同人)(24)
“东子!”井水溅了出来,湿了四周地面,见死了人,人群中有些惊慌,“都别乱,他是服罪了,还剩下两个,撬开他们的嘴让他们招。”几个人扯着两个人的嘴使劲朝两边拉,一个嘴角撕裂流出了血,二月红手抓着墙沿抑制不住颤抖,他见证着一场丑恶的上演以及人性的摧残。
“我杀了你们!”“二月红,照片不想要了吗!”张启山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像疯了,是非对错黑白曲直早已磨灭,那一张张扭曲嘴脸笑得狰狞,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他们乐得其中。
☆、苍天无泪
跪在地上的人被打的不成样子,二月红握紧拳头,再也看不下去,深吸一口气冲向人群,身后的照片在熊熊火焰中燃尽。他停住脚,抑制不住的缓缓转回头,心中愤怒一把火燃了起来。兄弟们仿佛早已察觉,干吼了一嗓,“二爷!对不住了,我和栓子先走了。给您添不了光,也绝不能拖了您的后腿。”他仰头对视张启山,“佛爷,我和栓子,我俩财迷心窍,背着二爷和九门出去盗墓,财没赚着还弄了一身伤。我俩死有余辜,您老开枪吧,以后,还请佛爷多照顾二爷。”话中有话,张启山听得真切,他们为保全二爷是豁出命了,只是怎么也不想死在这帮龟孙子的手里,以免气咽了阖不上眼辱了一世的英名。
他皱眉举枪的时候二月红却扭身和他对打起来,张启山不停躲避着,围观群众也退让开,“二爷,你冷静点!”那眸子里尽是滔天的愤怒,丝毫不退让,“张启山,你敢开枪我让你全家陪葬!”事态僵持不下,但他知道如今忠义难两全,二月红绝对不可以成为第二个六爷,抽了缝隙两枪连发扫过去,突然安静的空气让周围屏住呼吸。他起初是震惊,接着是压抑,随之而来怒火积攒着,跑去书房拿了长棍夺门而出。
二月红很多年没有发火了,沉着脸低头转而冷起眼眸锁定一人,张启山对这个眼神太过熟悉,和当年他因丫头一死来寻仇时的神情别无二致。
“你们马上离开。”红卫兵缩着不断靠后,一个冒出头壮着胆子道,“不行,他还没有招,谁知道他下没下过墓穴,窃没窃取国家财物,是不是反动派,走资派。”“不走,就在这里等死。”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嘟囔着,棍子抬起时,他们吓得轰窜出门,“他,他还是个戏子,罪加一等,你们…”“行了行了,别嚷嚷了,快走吧~”学生们你扯我拉跑远了,一片狼藉的庭院仅剩两人横眉冷对。
“佛爷,你现在很狂啊,带着红卫兵搞□□,都批到我二月红的头上来了。”“二爷,你如果想恨就恨吧,只是我不能让你死。”“你别跟我来这套冠冕堂皇的话,我不死,难道他们就该死吗?我二月红一条贱命不用你张启山操心!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丫头的忌日,你知不知道我二月红现在,巴不得将你挫骨扬灰!”话落,长棍迎面而来,一根铁棍垂直而下,硬生生将硬朗的军官砸到轰然跪倒,他一把撤回武器瞪着眼看地上人双膝落地,扬起的棍子却下不去手。张启山咬着牙忍下剧痛,二爷的武力不是盖的,左肩的骨头在重击中破碎,半臂也失去了知觉。“张启山,你到底要怎样!你是要逼着我疯了你才甘心吗!啊?”他右手撑着地喘着粗气站起,看着那持棍之人发红的眼眶发了话,“二爷…我别无他法…只能让你你暂时忍下这些屈辱,你可以恨我薄情寡义,但九门…不能没有你二月红。”他道一句转身离去,“佛爷,现在这种日子,不就是他妈人间地狱么…”棍子从手中脱离,张启山扶着胳膊没有转身,他在身后不住的抽泣,“佛爷,你不懂,你不懂我对丫头的爱有多深…也许这一场闹剧,只是因为我的放不下,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忘记她,但我二月红做不到…我做不到…”鲜血顺着手指滴了几滴,是什么痛已不再关心,于是轻声回一句,“今天是夫人的忌日,我不想,成为你的忌日,别让兄弟们白死,好好活着。”“佛爷,何必…”“总要有人被恨的…”昔日的辉煌一去不返,盛世的尽头,只剩下嘲讽着的嗤笑,“呵呵…二月红啊二月红,你可真是唱了一出…好戏啊…”他叹一句,转身过目这血洗的红府,潦倒此景,何足道哉。
“佛爷…”张启山低垂着头晃神走着,听到声音立刻警觉起来,见是自家亲兵喘息疾步赶来,挺身前去,“佛爷,您怎么受伤…”“谁让你们来的!我没有告诉过不许离开张日山身边吗!”意料之外的没有应答,他们纷纷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回复,一个兵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佛爷,长官说了,说想吃您做的虾仁鸡蛋羹,说很久没吃…佛爷…”张启山知道一定出事了,心慌着说不出口。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虾仁鸡蛋羹,你记得回来吃。”“嗯!”】那年那天,那个痴傻的少年,他留下一句话,被作为人质劫走,之后受尽千般羞辱与摧残。我不想历史再重演,我不允许有谁再在我张启山的头上动我的人!他迈开步子,冲出人群朝张府奔去,亲兵也尾随其后追了上去。
“瘸子张,瘸子张…上完这床上那床…自己肮脏还不够,抢人相公做新郎…”张府外人头攒动,多数被童谣吸引过来围观在一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一个青年小声的挤进人堆,睹了眼前的景象之后有些异常的焦虑,但仿佛担心被人发现,便沉下气静观其变。
那群孩子也许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也许还不明白歌词中的用意,但由他们口中传出的东西是带有多么大的杀伤性,句句都是利刃戳烂着站在墙后的人的心。手里的拐杖不停地颤抖,他闭上眼睛听到的声音在不断放大,回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谁这么不要脸,抢别人的丈夫,还做些让人作呕的事情,站出来!”“对,站出来!”“臭不要脸的!”谩骂声隔着一堵墙不绝于耳,张副官急忙捂住嘴掩藏住抽泣的声音,我曾是征战沙场的战士,却不曾想终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这一刻突然觉得无比的懦弱胆小,竟然连踏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他用袖子抹了一把泪,犹豫了几下从墙后走出,“都吵什么吵…唱什么呢这是…”人声戛然而止,红卫兵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副官和他们几乎同时瞪大了双眼。门外人惊讶于主人公竟是这副面容,门里的人怯懦到想要逃跑却挪不动步子,脸被烧的灼热滚烫,万般的无地自容。“不可能…这不可能…”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那百人中夹杂的一张面孔,极力的否认着事实。
红卫兵打量了一眼,歪脖看了看那群孩子,“哎,你们再唱一遍歌。”“给糖吃,就给你唱。”他从布兜掏出几块糖扔了过去,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完完整整唱了三遍,开心的吃着糖果玩耍去了。张副官缓缓抬起头,目视着一双双鄙夷不屑的眼神,心中的不安无以言表。“不是我…”“哦~我说呢,我说张启山怎么这么多年不找女人,合着是有个男宠在身边,还是年轻貌美的货色呐。”“我不许你这么侮辱佛爷!”“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现在是个下贱之人,别搞不清楚自己的地位。”红卫兵嘴皮子快得很,你一言我一语,顶的张副官不知如何相对。“刚才我们去了二月红家,实在是误会了他,以为他找了个娇婆娘日日笙歌,出来才知道那是人家已故的妻子,多年不娶守着真心。但张启山可就不是了,这是真真儿的金屋藏娇啊,我还就不信我能冤枉两个人?咋就那么巧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学生抬腿一步迈上前,一把捏住张日山的下巴,他厌恶的甩开头,“别碰我!”“呵,骚样,还挺横,不娶媳妇嫁男人,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行了行了,也不怕脏了你的手,他都和多少男的睡过了。”年轻学生嫌弃的退回去,夸张的擦了两把手,“瘸子张,你到底有没有拆散张启山的家庭,有没有和男人做过龌龊之事,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你多年隐姓埋名的企图何在,从实招来,还可以从轻发落,否则,我们就要代表□□惩治你,将你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渣滓清理干净。”张副官感觉眼前突然一阵昏花,接二连三的质问无法应对一句,我该怎么回答,我又能怎么回答?“不说,行,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大伙一起上,搜他的家!”“不行…你们别…额…”巨大的冲击将他推倒在地,双腿不适应的一阵生疼,他按住膝盖紧握着拐杖,眼看着红卫兵进了府内四散开大肆翻动。
“娘亲…”眼睛微微湿润的看着孤身无援的张副官跌坐在地上,那青年本能的小声叫了一句,然后焦急如焚站在原地。忆寒,19年一夜变迁,他如今出落成富家少爷,俊秀挺拔英气满满,当年虽有万般不愿,但时间总会磨平一个人的脾性,现在成了新月饭店新的接班人。外公急匆匆来长沙,他便想到了曾经的人和事,很多人和他说过关于生母的事情,但一切总当作传闻。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论是真是假,总归要了解真相,心里得个明白。
“这种人就该下地狱,下了地狱十八种酷刑挨个受也不为过!”“对,这种人就是社会主义的败类,该让他磕头认罪!”“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额恩!”那帮学生一拥而上,抓住肩膀一把薅起头发就往地上扣,他们不管地上是否有石子碎块,哪里渣滓多就把他的头朝哪摁。副官胡乱拍打着周围,重重磕着头,几下扎的脑袋生疼,脑门也渐渐出现了於紫血迹。但没有人阻拦,没人为他辩解,因为大多数人也不知究竟事实是怎样,只是跟着造反起哄,毕竟枪打出头鸟,谁都不想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什么了?”“不知道,是个红盒子,锁着打不开。”学生从脚边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砸了两下,锁头没什么反应,“起开!别动那个!”副官蹬起一条腿,扑棱爬起双手抢过,他频频后退着,脑门上还流着污红的鲜血。红卫兵有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兴奋不已,两眼都在放光,他们挽着袖子步步靠近,张副官将盒子紧抱在怀中,瘸着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逃。“交出来。”他眼神彷徨着惊恐着,十指扣得更加用力,“妈的,交出来!老子让你交出来!艹!”争夺中指甲划伤了他的手背,插进肉里。
“别伤他!走开!”那人群中藏着的年轻男子忍无可忍,攒足一口气涌上前推开红卫兵,“哎呦呵,来帮手了?”有学生上下打量一眼,在耳畔细语几句,红卫兵冷哼了一声,“北京来的,新月饭店是吧,新月饭店也管不了我们红卫兵的事儿,现在是劳动人民领导下的新社会,打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走资派!”“新月…饭店…”碎语抬眼而视,那昔日的孩童竟出落得这般英气俊朗,眉宇间像极了张启山年轻的模样。
“娘亲…您怎么会这样…他们弄疼您了对不对…”他低头吹着副官手背的伤口,【“娘亲,您的腿还疼吗?娘亲不疼,忆寒给您呼呼~”】脑袋不听使唤的晕了一下,猛地推开了人,“我不是…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娘亲,我是忆寒,您不记得?”副官被他捏住双肩,眼神四处躲避着,这落魄的模样实在不适合时隔多年的重逢,怎奈何我无处可退,那双想去拥抱你的手最后只能抱紧自己。
“小子,你叫他什么?娘?你们听清了没,他叫那个瘸子是娘?真是好笑,哈哈哈哈…”张忆寒没有理会哄堂的笑声,扶着副官坐在一旁,蹲下身观察着,然后注视着,“娘亲,怎么会这样?我爹呢?你们这几年过的如何?”副官并未作答,低头抱着盒子蜷缩着,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着实不是滋味,眉头也拧的紧。
“我认识他,我认识这个瘸子!”众人随着声音转头而视,副官微抬头瞟了一眼,之后便无法收回目光,颤抖的坐不住,这个人…如此似曾相识…到底是…是他!
“你谁啊?”红卫兵不耐烦的嚷道,“我是当年的见证者,我能证明是他…拆散别人的家庭,害的张夫人难产而亡!”手指指向张副官,记忆翻到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有一个人带着痴傻的自己上了那辆车,之后被遗弃在荒野,遭遇后事。我记起来了…他是…那个欺谎的假亲兵…为什么…现在出现…
仿佛一切早有预谋,就像有人背后操纵一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自己一败涂地。侮辱听的太多也就不想再去反驳,假亲兵说的,到头来不过还是那些想都想的到的话。他低垂着头自作无事的拥着盒子,周围的人全神贯注倾听着那人的义正言辞,好像有人朝自己吐了口水,然后接二连三的石子扔了过来,一块打在了脑门的伤口上,疼的皱了一下眉。
“你胡说,我不相信他会害我母亲!”忆寒起身去阻拦辩解,争吵了没几句竟被骂做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龟孙子,你娘白生你诸如此类。一张嘴抵不过悠悠众口,许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抨击到无话可说,他不知所措的躲闪,正遭遇两难之时,一浑厚的声音喝止住自己。
“忆寒,休得胡闹!” “外公…”椅子扶正,老人端正坐下,手中的拐杖换成一把长剑,立在身前。四周不约而同没了喧闹声,他轻微咳嗽了一声,语重心长劝解道,“忆寒,你年纪尚轻,许多世事你还不明了,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的什么就是什么,见证者是最有说服力的。”“可是我怎么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他是故意陷害张…”“忆寒!”老人的语气显得极为不悦,“这个人是我找寻很久才寻回来的,并不是他自己要来,你觉得,外公会骗你吗?”“我…”他沉重不堪的叹了一口气,心情压抑着堵得胸口难受。老人的目光转向蜷缩在墙角的张副官,心中的恨意没有减少一点,“忆寒,正如你刚才所见所闻,地上的这个男人,就是将你父母拆散,害你家破人亡,勾引你父亲的罪人,你该怎么处置?我想不用我明说吧?”侍从将皮鞭放在手中,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外公,这是做什么?逼着自己亲手去毁了那个曾用性命护住自己的人么…这样的以德报怨,如此落井下石,真的就是为了母亲报仇了么?“忆寒,你在犹豫什么,你要知道,你母亲难产死去的时候,你父亲就是为了他抛妻弃子,这样的奇耻大辱你可以忍,我尹家不能忍,你不下手,那么我自会叫人…”说着命人去拿鞭子,却发现那皮鞭被这男子紧握在手心,争夺不开,于是又退了回来。忆寒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如果由外公处置,那么他的“娘亲”根本不会有存活的机会,哪怕是交与□□队伍,也是经历一番羞辱。
“娘亲...您别恨我...您别怪忆寒...”张副官恍惚着眼神,看见那曾用命护住的孩子如今长大成人,然后闭着眼咬紧牙口,一把挥起藤条朝自己身上抡了起来,一鞭一条血痕,一下一道伤疤。
“呃啊!”眼泪,绝望,失落,讽刺,都在这一次次抽打下回报给自己。
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我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鞭打到满地打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对不起所有人,从没有人对不起我,如果人之间非要用亏欠来衡量,那着实太过可怜。
我虽然皮开肉绽苦苦哀求他停下手,不要再打我了,但我却不能出手还击。因为他是佛爷的骨血,因为我欠了尹新月一辈子的债永世难还,因为我确确实实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无论从哪个理由上置我于死地我都无从辩白。
忍字心头一把刀,这刀,终是折磨了我一生。
☆、六月飞雪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浓烈的多,不管爱或者是恨都是那么□□裸的呈现。手里的鞭子甩的巨响,地上的人抱着盒子哭喊着躲避求饶,“别打了…别打我了…啊!别…别…”手上、胳膊上、身上,通通布满了口子,血染湿衣裳的时候,你是否会感叹当初的那场勇敢与付出…他跪在地上哭着往前爬时,这一条下去,将膝盖的韧带斩断。
“呃啊!呵…”忆寒迅速收回长鞭,瞪大眼睛哆嗦着双手看着,副官埋头伏在地上抽泣哽咽,他有些窒息的喘不过气,打着冷颤自我言语,“这腿…这腿是为救我才断的…刚才…不,不是我…不是我废的…”他低头才发现长鞭上染尽了红色,惊叫一声扔掉手里的鞭子。
“副官!”“啊嗯——”伴着一声怒吼,张启山捂着左肩狂奔而来,将来不及反应的忆寒一脚踹出数米远,疼的他原地蒙圈。他低下身,伸出右手将副官收进怀抱,打量着那身上刺眼的血伤,眼睛一阵湿润揽紧怀里的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佛爷…我的腿…疼…”张启山听着这份抽泣,转头才发现那断裂的双腿。还有不久,也许就可以自主行走了,还有不久,也许他就不用这么痛了。二十多年啊,二十多年的坚持就这么功亏一篑了…这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他每天被腿疾缠身,每晚每晚睡不好觉,不过是为了那不是自己骨血的骨血。
“是谁干的…谁干的!”张启山的咆哮让民众吓得后退,都不敢张口说话,他低头吻着副官的脸颊强止住哽咽,血红的眼球怒视众人。“没事儿啊,没事儿…我再找人…再找人给你治…二十年不行,三十年,三十年不行,四十年,别哭,有我呢,别哭…”你安慰着他别哭,可自己的心却疼到泪水溢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