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游龙戏凤(8)
“怎么,难道你肾虚心劳,得吃人参灵芝的补补,偏生人家没送你?”谈无欲走到他身边问道:“这是哪里来的邪火?”
“看见你我就有邪火儿,”素还真猛地发力把他摁在墙上一顿乱啃,边亲边念叨:“早晚让你知道谁肾虚...”谈无欲被他亲的如昏如醉、筋骨酥麻,双手搭在素还真的肩膀上才勉强撑住身子。
“无欲,我帮你备回礼给他们,咱不欠他们的人情...”
“嗯...行...”谈无欲喘着气点头,然后又被使劲吻住。
“无欲,有人下帖子请你、你也别去,我去应酬就行。”
“好...不去...哪儿也不去...”俩人吻得难解难分,像两股糖要扭到一处去,说不尽的风情旖旎。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莫忘盛筵必散;
柔情蜜爱、你侬我侬,终是一晌贪欢。
方喜荣华正好,却恨无常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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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写了这俩从相遇到成名的过程,到此处他俩也真是好到顶了,不管是感情还是“艺术”,台上演一对儿,台下也像对小夫妻似的腻着,年纪轻轻名动京华,前程似锦。就像剧里日月联手干掉欧阳上智的时候似的,谁知道他们之后会反目呢?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很多事都是寒海冰川、隐而未发。
第八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素还真的生日在冬至,是年秋天南边就来了信儿,说是素夫人想儿子,要他回老家去过生日。素还真平日就以与高堂南北分隔、不能尽孝为憾,甫一接了信件,便立时着手收拾行装,拉着谈无欲四处购置伴礼。谈无欲自幼失祜,对家庭亲情向往非常,因此更是尽心,俩人几乎踏遍了四九城、恨不能把好物件都搜罗了去。
“用这秋香色的绸做个夹袄,搭个蜜合色缎子的坎肩,一会儿咱们再去寻摸两尾好狐狸,皮毛可以嵌在领边、袖口的,”谈无欲一边翻看布料一边跟素还真嘱咐,“花手巾要配两条,一条丁香色绣云纹的平常用,一条海棠红绣唐草的过节使...你看着我犯什么愣,都记住没有?”素还真只是笑嘻嘻地望着他,也不答话,谈无欲见状白了他一眼道:“白问!还是回去我给你写个纸条儿,你只需照着办,省得到时候抓瞎。”说完扭脸吩咐伙计把绸缎包起来,又交代在每个包裹上都写好收礼人的名姓和吉祥话儿。
“无欲,你怎么这么好!”素还真见伙计走开去忙活,一把搂住谈无欲在他脸上香了一口,“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得了,见见你公公婆婆。”
“胡说八道!什么公公婆婆!”
“那就是老丈杆子和丈母娘,”素还真凑到他耳边吹着气说:“你这么帮我打点置办,可不就像我媳妇儿似的?”
谈无欲闻言心里一沉,顿觉眼眶又酸又涩,他早隐隐觉得他们这样是不能长久的,虽然整日介搂搂抱抱,但终是没做到最后一步,想来不过是为彼此留个退路,以后各自娶妻生子也不至尴尬,这些年的事全当作春梦无痕、年少轻狂。此时听素还真又是媳妇儿又是丈母娘的胡说,不由得谈无欲的心念百转千回:一时间觉得他师兄是在说真话、表忠心,想和他过一辈子;一时间却又觉得是在说反话、暗示他别这么上赶着,他俩的事总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抑或是素还真早已有了打算、就要去当谁家的乘龙快婿?这世间情浓怨生、爱恨纠缠,大抵如此。越思越想越难堪,谈无欲只得咬牙僵笑道:“可别胡扯了,你媳妇儿还不知道跟哪儿转筋呢。”
素还真觉得谈无欲神色不对,刚要细问,却见伙计转了进来,一时不便说话。待出了瑞蚨祥的大门,素还真再问起时,谈无欲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初,只推说是走得乏了,想回去休息。
立冬这天是素还真的行期,他起了个大早去向众人辞行,最后来到秦艳芳的小院时已近午时,秦相公拉着他的手说了会儿话,便让他赶紧到谈无欲屋里去,说是凤卿卯时就起了,一直在等他。素还真掀开门帘进了屋,见他师弟站在靠窗的书案前写字,洋洋洒洒已写了一大篇儿,只是所有的字儿都往窗户那边偏,想是一面写一面张望所致。
“师弟,我今儿便走了,来跟你说一声。”素还真向他拱了拱手,举止潇洒又有礼。
“嗯,晓得了。”谈无欲写字的手不停,初冬的暖阳透过半敞的窗子洒在他脸上和象牙色的长衫上,令他好似要融进光晕里,生出几分虚幻的不真实。
“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没什么,就一路顺风吧。”谈无欲连眼睛都没抬,仍是看向手下的宣纸,好像那纸是金子做的。
“那我这就走了。告辞、不用送了。”素还真也没留恋,特干脆的转身走了。
素还真出了门,谈无欲这才抬起头,手里握着笔看着门口发愣,半天都没动,竟像是痴了。素还真偷偷绕到他窗边向屋里打望,见他失魂落魄的呆立原地,觉得一颗心都要碎成粉儿了,忍不住柔声唤他:“无欲...”
谈无欲闻声一惊,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只见素还真站在窗外一脸温柔的望着他,登时心花怒放,一双凤眸流光溢彩、似诉情肠。“你...真是!”谈无欲把毛笔随手甩在桌上,任墨洇了宣纸、花了字迹,抬腿就往屋外走,素还真也急急向屋里跑,俩人都着急忙慌的去掀门帘,结果一个向里拉、一个向外扯,一时间顶了牛儿,情急之下素还真一个用力把门帘子生生拽了下来,把他师弟连人带帘儿的抱了个满怀。
“临走临走还毁你样东西。”素还真把谈无欲狠狠摁在怀里抱得死紧。
“毁就毁了吧。”谈无欲搂着他的脖子,更是舍不得松手。
“我给你安好了再走吧。”
“安好了你就走不了了...”俩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亲得如胶似漆,素还真的脚一只踏在屋里、一只还留在门槛外。
“这次回去,可得待到过年吧?”谈无欲伏在素还真肩上,手紧紧拉着他的领子,指节都泛了白。
“待到过年还不得要了我的命,”素还真的手在谈无欲的颈子上摩挲,“年前就回来,陪你唱封箱。”
“多陪陪老人家,人岁数越大越想儿女在跟前。这边儿...”谈无欲想说这边儿的事不用你担心、这边儿的事有我在呢,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说出口,想说这边儿不妨事、别急着回来,又口不对心,只得叹了口气道:“这边儿...别挂心。”
“怎么能不挂心,除非把我的心给摘了。”素还真把他的脸抬起来,捏着他的下巴说:“你可得给我写信...不,还是直接拍电报吧,一天就到,咱花得起那钱。”
谈无欲没应声,只是任由素还真环着他的腰、细密的亲吻他斜飞入鬓的眉:“腰细不胜舞,眉长惟是愁...我真是...”
午时一过,秦艳芳准备出门用饭,却看见早该走了的素还真紧紧抱着他徒弟,俩人难舍难离,“嘿,这俩冤家!”他一边笑骂一边摇头,又默默退回了屋。
素还真离京已近两个月,书信电报雪片儿一样的飞来,谈无欲看过后把每封都重新折好收到抽屉里,一来二去偌大个抽屉竟有些不够放。谈无欲也想给素还真回信,可是每每提笔总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墨骨都磨短了半截愣是一封信也没寄出去。这日,他又在案前研磨,毛笔是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眼睁睁见着好好的一汪墨再一次干了去,他想古人是“书被催成墨未浓”,他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心事未书墨已焦”,思及此处不禁哑然失笑。胡思乱想间,听见人声嘈嘈,像是有个女人说话的语声儿。
“俺、俺找张来福...”女人抱着个尚在襁褓孩子怯怯地说,“他们都说他在这儿。”
“张来福?”在小院门口练功的几个孩子互相看看,“我们不认识这个人呀!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那个、那个唱戏的。”
“咱们都是唱戏的,他是唱啥行当的?”见女人似懂非懂的样子,孩子们又七嘴八舌的说:“你学学他是咋唱的?”
“就咿咿咿咿呀...”女人抻着嗓子学了几声,见孩子们轰然而笑,满脸通红的小声说道:“俺、俺不会学...”
“我说是花旦!”
“不不不,我看是小生!”
“反正用小嗓唱的,不是旦角儿就是小生,又姓张...”领头的孩子远远见谈无欲走了过来,赶紧迎上去,“谈师哥,这女的好像是来找张师傅的。”
谈无欲点了点头,对女人略施了一礼道:“这位大嫂,请问您有何事?”
那乡下女人进城都是头遭,又何曾见过如此讲究体面的人物?一时间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谈师哥,你瞧她,看你看傻了!”孩子们拍手哄笑,惹得女人更是发窘。谈无欲暗自打量这女人,见她还抱着个孩子,心里咯噔一下,挥了挥手让孩子们去院里练功,又柔声问道:“大嫂,您可是寻人?”
“俺...俺...”女人臊得直低头,看着鞋尖讷讷的说:“俺找张来福,他在城里不叫这名儿,叫什么...张美什么...好像跟菜有点关系...”
“可是叫张美芹?”
“对对对,就是张美芹!”女人很是激动,双手用力一紧,怀里的孩子吓了一跳,哇哇的哭了起来。
谈无欲暗道不妙,却仍心存着一丝侥幸,追问道:“那您是张美芹的什么人?”
“俺、俺是他婆娘,他是俺男人。”女人哄着孩子笑着说:“这是他娃儿。”
谈无欲一时间觉得手足无措,按说这事不该瞒着师父,可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通禀进去,又怕秦艳芳难以接受。左右为难之际,只听见院里有人问:“什么事这么闹腾?”,正是秦艳芳听见外面的响动问下话来,还没待谈无欲答话,院里的孩子们就叽叽喳喳的说道:“有人来找张师傅!”、“一个乡下女人”、“她和谈师哥说话呢!”
秦艳芳一边系着衣领一边从卧室开门走了出来,挑着眉问道:“凤卿,怎么个意思?”
此时也容不得谈无欲再多想,他让院里的孩子们自去玩耍,领了女人来到秦艳芳面前,低声说:“是张师傅的亲戚寻来了。”
“呦,是美芹的亲戚啊,”秦艳芳也没多想,只当是张美芹乡下的穷亲戚来讨钱花,“徒弟,去我那儿取些银钱来,让大妹子拿着给孩子买糖吃。”
“师父,我这儿有现成的,不用去拿。”谈无欲恨不得赶紧让女人离开,掏出自己的荷包搁在孩子的襁褓上,“大嫂拿回家去补贴家用,千万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