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灵】安抚性婚姻的始与末(10)
“那还真是谢谢你坦诚的评价了啊。”灵幻没好气地说:“然后呢,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也不先回家。我是说我你爸妈那,尤其是律,他们都很想你。”
“没事就不能回来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灵幻说:“就是觉得你有什么心事。”
“嗯。”茂夫放下碗筷,端正坐好:“确实有一件事想问师父。”
“说。”灵幻看他这么郑重,不自觉也严肃起来。他将弟子可能面临的难题一一想了,又一一推翻:工作烦恼太过遥远,课业繁多必定愁眉苦脸,同学龃龉不会如此平静,恋爱烦恼——是了。
轮一圈下来,也就是这个了。
灵幻一时张口结舌,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了。茂夫的气息正夹杂着未散去的饭菜香味,往他鼻尖固执骚扰。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想。四月末。很快就是茂夫生日了——这次他应当会在学校,同朋友们一起度过,去参加联谊,对别个谁安静而乖巧地笑。
灵幻说:“说吧。”
茂夫看着他,仿佛能从灵幻凝固的眼中汲取些许勇气:“师父……”
“嗯。”灵幻点点头。
茂夫上身微微前倾,声音也有点发颤:“一开始师父说,结婚一年就离婚。师父现在还这么想吗?”
“嗯。是啊。”灵幻的手平静地放在膝上,手指一点点舒展开,放平了:“明天去也行。”
茂夫眨了眨眼,垂下头。灵幻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就疼痛似的别过头。茂夫低着头,点了点:“好的。”
灵幻唔了一声,站起来收拾桌子,止住了想要帮忙的茂夫:“行了,客人就给我乖乖坐着。”
他走进厨房洗碗,洗着洗着,忽然探出头冲茂夫吼了一声:“喂,有喜欢的人绝对要跟我说啊?!”
“嗯。一定会的。”
茂夫在客厅呆呆坐着,然后把脸埋入掌心。
他就这么无声地颤抖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厨房——单单就洗碗而言,灵幻在里面呆的时间实在过长了。
他眼中便氤氲出一点湿润的希望。
16.
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我。
灵幻坐在沙发上,想点烟,却发现到处找不到打火机,只好就那么叼着。
虽然可能是错位的喜欢。
但其实没认真想过离婚这事。灵幻呆呆地想。只是做过梦,光怪陆离的。醒着的时候想不下去。
小酒窝飘过来:“喂,你还好吧。”
灵幻一个激灵,站起来,似模似样地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还好。”
他攥紧拳头,这时才觉出冷,寒意浸进骨缝,他一动,整个人都要皲裂似的疼。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我感觉这事儿整个就很诡异。我去问问茂夫。”
“问什么问,都几点了。”灵幻看了一眼挂钟:“我也去睡了。你千万别去吵茂夫。”
他有点踉跄地走向卧室,想了想,回头又补上一句:“反正明天就结束了。”
回想起来,其实一切都早有预兆。灵幻辗转反侧。这很好猜,不是吗?
过去一年,他们联系得其实并不很频繁。灵幻如果打电话茂夫一定会接,唯恐他不自觉惹出什么芹泽都收拾不了的乱子。但打从茂夫离开,灵幻接案子时便谨慎了很多。再不是一个电话就能呼叫最终Boss的时候了。再不是了。他本是惜命的大人,只是这几年被宠坏了,少年似的张扬起来。话虽如此,他麻烦茂夫的次数也不少,两人便发现超能力真有开空间门的妙用。为免茂夫一个电话就得匆匆赶到,灵幻逐渐习惯起给他发邮件,茂夫回得及时,但总是言简意赅。
灵幻盘算,毕业一年,能记着教师节给发个短信就很不错。再指望更多,就很不识好歹了。
不,我本也没指望什么别的。他义正辞严。这样挺好。
他睡不着,爬起来回到客厅,打开电视,静了音。深夜没什么节目可看,他翻出一摞B级片,看了开头便觉索然无味,看来今晚也没法指着它们入睡。
他大马金刀地坐着,荧幕上闪过或阴郁或激情的片段,他瞅着字幕,百无聊赖:啧,女鬼不这样。超能力发动也不像气功——像气功那是在给自己加戏。哎哟,都什么时候了还能亲嘴,您心可真大——看看这不就被捅了。血太假了。别抱着嚎啦,赶紧跑吧。
他看那些或妖娆或健硕的身躯拥在一起,亲吻,纠缠,迷迷糊糊地眼睛就眯了起来,头上下一晃,一瞬清醒了点。他不禁感叹:可不是二十八的小青年了,老了老了——整颗心真是古井无波,看毛片都能睡过去。他又觉出一丝燥意,在暮春的寒冷中,这并不让人温暖,反叫人如鲠在喉。他四肢冰凉,眼睛却热,连着下腹,整个人都软软地下陷。
他想了一阵,嗅着空气中冰凉的海风般气息,才恍然大悟:他跟个Alpha共处一室大半天。
他还很想他。
天杀的诱导发情。他面无表情起身关了电视,快步离开他们曾共处的空间。
谁爱发情就发情去。他不伺候了。
17.
第二天灵幻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他盯着镜子看了会儿,最终决定还是不要遮掩——他都要离婚了!他大可坦坦荡荡地失眠,就和那些过单身汉之夜的家伙一样。
茂夫还问:“师父,您昨天没睡好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他的担心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今天不去也没关系。”
“赶紧走走走。”灵幻推着他的背出了门,心想,你可饶了我吧。赶紧整完你赶紧走,我还有个发情期要过呢。
出门后,灵幻试图不着痕迹地拉开和茂夫的距离,打定主意要随着风向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最后挫败地意识到,只要他没把距离拉成尴尬的两米远,茂夫身上的信息素就会执着地往他身上扑。而每每他快一步慢一步,茂夫都能心有灵犀地缀上。一开始灵幻还瞪他,收到茂夫茫然的回视后,他意识到他不是故意的——在他们漫长的相识中,影山茂夫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天要亡我。灵幻绝望地想。
到区役所后他更是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天道好轮回”。
当年同桌撺掇他搞一份离婚测试题回来做做,他没理,现在,面对调解员和善的面孔,他只能哀叹:曾经,有一个漏题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
“这什么玩意。”灵幻捏住“离婚测试通知单”的一个角,在空中抖了抖:“我上大学时你们就在搞这玩意,还没放弃啊?说好的婚姻自由呢?”
“有些伴侣只是没有沟通好,我们得提供相互了解的机会啊。”调解员一脸无辜:“现在提倡调解你不知道吗?来,一人一台电脑,一共一百道题,答完就完事。真想离的话不会勉强的。”
茂夫轻轻扯了扯灵幻衣角:“做做看吧,师父。”
行吧,为离婚都愿意做题了。灵幻心里五味杂陈,十分想把影山茂夫那个心上人揪出来揍一顿。
题目倒不是很难。基本都是些问三观问喜好的八卦。前五十道答自己,后五十道答对方,只计后五十道的分。估摸着是要互为答案。灵幻真心咂摸出一点谍战片的意味:真假倒在其次,关键是得推测对方的答案。他打量关着自己的小隔间,感觉囚徒困境名副其实。他决定诚实地面对自己,鼠标刷刷点过,键盘敲得山响。他镇定自若,甚至还想吹一声口哨:那边的弟子,送你满分不用谢。
养个小猫小狗五年,哪声喵饿了哪声汪冷了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何况他们毕竟曾实打实朝夕相对过。
他看着前五十问末尾的“提交/检查”,呼出一口屏住的气,点了下去。
至于他自己——灵幻扯起嘴角:这种题,就算老子睡眠不足晕头转向,答个满分再拿下附加题都不带眨眼的。
但真要答满分,还离个鬼的婚。调解员绝对要瞎逼逼。茂夫耳根子又软,万一又被说动不离了怎么办。灵幻一想到自己会和那什么脑电波社等同,就十分不爽,便皱着眉,保证自己完美错过后五十道题的每个正确答案——认真答个零分可比拿满分难。
我都帮你到这里了。敢不请我吃喜酒我就——我就只给你送棵西兰花。
——所以,你实在不必愧悔不够了解为师。若相互了解便能百年好合,天底下最美满的该是那些特工才对。
灵幻眨了眨酸涩的眼,抱怨道:“为什么非要电脑答题,照顾下中年人的眼睛啊。”
“啊,师父。”
灵幻答完题后还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直到电脑提示时间已到强制交卷。他抬眼一看,茂夫正等在门口。
“哟,龙套。”
茂夫递了水给他:“师父答得怎么样?”
灵幻接过来喝了一口,温的,老怀甚慰:还好还好,没有谈了恋爱忘了师父——发情期总是缺水的。他一边喝一边说:“龙套,能不要用这种刚做了次随堂的口吻吗?”
茂夫偏偏头:“我觉得难度和随堂也差不多啊?”
灵幻笑道:“那是你们老师手下留情。你师父上大学那会儿——”
“15号——”
“这里。”灵幻举起手,快步向调解员走去。
“鉴于您二位的测试结果,我们不建议离婚。”调解员说:“一位80一位0分,很明显你们很了解彼此嘛。三观很合,也很为对方着想……是吵架了吗?”他扫了眼分析结果:“呃,如果是房事不和谐……”
“不,完全没有那种事。”灵幻黑着脸打断他:“各种意义上都没有。能不能赶紧把手续给办了?这又不是诉讼离婚,你们没权力干涉吧?”
“说是这么说……”调解员苦笑着:“但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说呢?”
“没有误会。”灵幻面无表情:“就是性格不合。”
调查员便笑起来,还是好声好气地:“交张离婚届是挺容易,但当初也不是随便拿的结婚证吧?这基本是影山先生刚成年就结婚了啊……不是感情很好的话是不会这么冒险的吧?”
“师父。”茂夫拉了拉灵幻衣角:“你脸好红。”
“啊?!”灵幻瞪着调解员,一丝余光都不往茂夫那边去:“这完全是监察委的锅!”
调解员是个一根筋的小年轻,很茫然:“婚姻自由是受宪法保护的,如果监察委那边有什么不当行为,您可以提起行政诉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