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108)

　　李马看着他胃口极好吃得腮帮子鼓起来的样子，只觉得手心一阵一阵发痒，他可以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就是控制不住想去揉他脑袋的手，对于这一点，李马对自己十分唾弃。
　　不过看着樱空释现在像个孩子一样的好吃好喝，李马的心情也美好得不行。
　　这晚两人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吃了宵夜，又到夜市上逛了逛消食，等得两人往回转的时候，漆黑的巷子口里冲出来一个蒙面人，直接就冲着李马去了。
　　这蒙面人身手极好，一通交手下来竟然与李马旗鼓相当，这人十分会看形势，见势不对就想撤，他轻功也很了得，三两步上了房檐就要遛。
　　本来李马想着穷寇莫追，结果这人上房跑了两步，突然折身回来一个倒挂金钩，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长鞭，直接卷住樱空释的腰便把他拖了上去。
　　李马是什么人，那是自小摸爬滚打，长大后又上阵杀敌，之前他不想惹事没有使出全力，现在看那人居然拖了自己心肝宝贝就要跑，自然不肯放过，直接用灵力把他抓了回来，扔在地上一通狠揍。
　　原本他以为是个同行怨恨自己抢生意，结果扯了面巾一看，李马乐了，这不是那个悬赏通缉榜上的采花贼么。
　　然而乐了一半他又突然反应过来，这采花贼半夜出来，可不就是为了采花的么，他先冲着自己来，根本就是想先解决了自己这个护花使者，再把樱空释掳回去。
　　李马当即怒不可遏，这家伙不仅采花，还男女不忌！樱空释这么金贵的人儿自己都不舍得碰，这下作的东西居然敢打他的主意！
　　本来这采花贼就被他揍了个狠，现在李马认出他的样子，又将他按在地上使劲抡了一套纯阳拳，直到将他打得连妈都不认，才提溜着他去城门扯告示。
　　樱空释一直在旁边插不上手，直到看见李马揭告示，才发现原来这家伙是想采自己。
　　于是樱空释也拿他练了一套纯阳拳，直将那采花贼打得鼻斜口歪求爹爹告奶奶痛哭流涕，才出了一口恶气。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提着他去领赏，结果县衙认不出来他的样子，让两人领回去，等脸上消了肿再来。
　　李马与樱空释自然不会给那采花贼好日子过，每天一顿冷饭馊菜吊着命，闲来没事就拿他练拳法，当然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们不再打脸，专门往身上肉多的地方招呼。
　　可怜这采花贼本是生得一副人模狗样的倜傥公子，硬生生被他俩揍成了五大三粗的胖子，站都站不起来，走路都嫌吃力。
　　五天后他俩再次提着采花贼上县衙，那验收的衙差使劲看看画像，又瞪着采花贼看了半天道：“折花公子，你最近的伙食开得很好啊！”
　　这画像是才请画师根据真人描述画出来的，不过半月的时间，这折花公子就跟吹气球似的一通猛长，比喂猪还给力！
　　折花公子有气无力：“求求你，收了我去牢里吧！”
　　他每天被这两个暴力狂折磨，已经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了，他哪是在折花，他折的是荆棘！
　　这次两人领了三十两银子，樱空释正好觉得自己囊中羞涩，这三十两银子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李马给他分了二十两，因为采花贼是冲他来的，樱空释又扔了五两回去，他面无表情：“揍他的时候，你最用力。”
　　“……”
　　眼看即将山穷水尽的樱空释骤然得了十五两银子，顿时觉得自己成了暴发户，每天捧着那一袋银子冥思苦想，想着要将它们揣在哪里。
　　活脱脱就是一个小财迷。
　　李马哭笑不得，又带着他去钱庄，教他将银子兑换成小额银票，再叠起来揣在怀里，樱空释顿时踏实许多。
　　他以前不管去哪里都有人照顾着，现在自己一个人出来这么久，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现在他对每一两银子每一个铜钱，都十分珍惜。
　　樱空释迫切的需要脱贫致富，于是他又十分委婉的暗示李马，还有什么赚钱的招，不要藏私，都分享分享。
　　李马心里暗笑，表面却一本正经：“其实这赏金猎人呢，也只是遇见了顺手做做，或者有时山穷水尽了，才会去做点轻松简单的应应急。”
　　“哦，”樱空释点点头，虚心请教，“那你主要是……”
　　李马抓抓头，其实他还真没有特意去赚什么钱，他之前在人界从军攒了不少积蓄，况且边界打仗的将士，只要不吃败仗，有时缴获的战利品都能抵上几年的饷银，所以李马看起来朴素，实际上很有一些家底。
　　而且他有一身好武艺，不论去了哪里都饿不着，哪怕身无分文，他也会打野兔抓山鸡，架起火来烤得金黄流油，并不比在酒楼伙食差。
　　李马自然不会泼樱空释冷水，他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用特意去攒钱，像我们这样四处浪荡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尤其遇上拦路打劫收买路钱的，你还可以反过来劫了他。”
　　“这就叫做劫富济贫！”李马一本正经现身说法，“比如那天我们捣了那个土匪窝，他们在这里流窜几年，早就攒了不少……”
　　李马突然住了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贼溜溜的转了一圈，又偷偷的打量樱空释的神情。
　　樱空释眨了一下眼睛，他也突然意识到什么。
　　那天他两人一路打进土匪窝，完了李马扔了根绳子给他，自己说要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樱空释现在灵力微弱，又必须得时时刻刻维持身形，自然是比不上李马拳脚得力，他出力最少，于是捆人的时候尽心尽力，细皮嫩肉的手掌上，还被那粗糙的麻绳给勒出好几个茧泡来。
　　那时李马晃了一圈回来，确实拎了个小包袱，只说是随手取了些路上可以用的东西，樱空释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来，那包袱里一定收了许多战利品。
　　樱空释想明白之后，也不说话，只拿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盯着他看，目光一阵哀怨委屈。
　　他那么老老实实的出力气，结果那十两赏银，自己才不过得了两个指头大的小元宝，李马拿了大头不说，还昧下了那么多的战利品。
　　樱空释拿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言下之意溢于言表，你对得起我这般尽力么。
　　李马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他掩饰的咳了两声，避开他的视线，结果等了半晌看回去，樱空释仍然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平时总是微微上翘的嘴角也扁了下来，十足委屈。
　　李马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将这么乖巧听话的小跟班，给委屈成什么样子。
　　他一阵头痛，不由抚额暗叹，直怪自己大嘴巴，一时得意忘形。
　　李马自然不是为了贪昧这些许金银财宝，只不过江湖上这些偏门左道、上不得台面的“劫富济贫”，他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告诉樱空释，没得教坏了小孩子。
　　不对，樱空释比他大，好歹也养了他二十多年，可比长者还要长者。
　　李马一阵晕乎，好半晌才将这一团乱七八糟的关系抛到脑后，对，樱空释是冰族之王，堂堂一国之君，他自然不能把他带偏了。
　　然而看着樱空释指控委屈的眼神，李马终于撑不住投了降，他起身，到自己房里取出一个小包袱来，无奈的放到桌上道：“呐，都在这里了。”
　　樱空释将那包袱打开了一看，顿时两眼放光，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一兜真金白银，银锞子、铜钱、银票，还有一大把各种各样的珍珠玛瑙，全部都是钱啊！
　　樱空释眼睛发亮的同时，还不忘抬起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好东西，你也昧得下去！
　　李马：“……”
　　两人将这些东西清点了，最后整理出来，银票统共两百三十五两，现银约有五十两，铜钱串起来数了数也有两贯之多，还有旁的杂七杂八的首饰另计。
　　最后两人将银钱都分了，樱空释得了个整数，分了一百四十五两银子，那些铜钱一人一贯，还剩下些珠串首饰，李马说等改日有机会折了现银，再与他平分。
　　樱空释这次十分大方，将珠串往他面前推了推：“你那么辛苦，这些我就不要了。”
　　“……”
　　他是神族之王，富有三界，又与人鱼族是近亲，什么深海鲛珠拳头大的夜明珠看得多了，这种质地粗糙歪瓜劣枣的小珠子小石头，他还看不上。
　　李马一阵无语，他其实想说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冰族王室里的东西上档次，但好歹都是货真价实的，真换了钱，怎么也得抵上二三十两银子。
　　想着前几天樱空释还身无身文，见着一个铜子儿都恨不得牢牢抠在手心，现在果然是暴发了，连几十两白银都看不上了。
　　李马问樱空释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樱空释犹豫了一下：“我那天看上一件首饰，我想买一件给我母亲。”
　　李马默然。
　　莲姬与樱空释的关系向来疏离，但是据樱空释说，他小的时候，与她的关系也是十分亲密的。
　　毕竟她生他养他，又一门心思爱护他，虽然方式极端了点，但终究脱不掉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
　　樱空释向来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现在竟然也知道孝敬长辈了，李马欣慰的同时，不知道怎么的，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他好像真的懂事了很多。
　　两人重新打点行装上了路，李马这许多年好像都没有个定所，樱空释也不问他近年如何，只像个小跟班一样，他去哪儿，他就跟着他去哪儿。
　　两人路过一片湖泊时，稍作歇憩，樱空释便拿着水囊去湖边打水。
　　以前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李马在做，现在樱空释事事都亲力亲为，李马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这段时间，樱空释十分好学，小到一文钱买一个烧饼，大到一匹好马价值几何，他问，李马答，不过短短几日，便学会了许多生活琐碎，那种拿着一颗碎银去街头买粮葫芦的傻事，现在也不会再做了。
　　李马问他学这些做什么，樱空释道：“出门在外，总不能事事依靠别人，我学会了这些东西，以后就不会什么都不懂了。”
　　李马心中更是郁郁，他口中的别人，自然指的是自己。
　　李马将马牵到青草浓郁的地方让它们吃些草，回头一看，樱空释还没回来。
　　李马琢磨着这小祖宗别掉进了水里，往湖边走去，却不知哪里来了一对约摸四五岁的小娃娃，正守着樱空释问东问西。
　　李马走进了，听得那个小姑娘奶声奶气道：“大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呀！”
　　李马心里咯噔一下，樱空释的脾气他最清楚，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成女孩子，这娃娃说话天真直白，别把他得罪了才好。
　　另一个男孩子道：“你说错了，他是大哥哥！你没看他穿着男人的衣服么！”
　　李马三两步冲过去，想将这两个娃娃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杀人狂魔手中救出去，却见樱空释伸手，摸了摸那个女孩子的头，语气温和道：“我长得很像女孩子吗？”
　　那女孩子使劲点点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大姐姐都好看！嗯，也比所有大哥哥都好看！”
　　她顿了顿又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樱空释笑了笑：“叫哥哥。”
　　女孩脆生生叫了一声哥哥，那个男孩子不甘落后，也跟着叫了一声哥哥。
　　樱空释道：“乖。”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精巧的小布袋，从里面取出几颗杏草糖，递给他们。
　　“哥哥请你们吃糖。”
　　那两个娃娃奶声奶气道了谢，樱空释笑得眼睛弯起来，又摸了摸他们的头。
　　李马顿住脚步，他突然想起那年那月的某一天，樱空释悄悄进了天香楼，他从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包糕点，对着闯了祸在祠堂罚跪的自己笑吟吟道：“之前你请我吃绿豆糕，今天我请你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