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102)
他如果没听错的话,罹天烬说的是,两个不同人的记忆。
罹天烬又道:“那到底现在,我该称你为李马,还是该称你为小王子呢?”
樱空释脚下有些不稳,他轻轻伸出手,慢慢扶住了身边的墙壁。
“李马也好,小王子也罢,”李马轻轻笑了一声,“终究都成了一个人,现在追究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那樱空释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李马静了一下:“我也没想好。”
“或许,就这样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李马道,“你知道他的性格,容易钻牛角尖,现在他好不容易才好一点,我不能再冒这个风险。”
樱空释十分不可置信,他微微的喘气,又似乎意识到什么,随即又摒住了呼吸。
他的脑海里如同绞了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马为什么成了小李马,他又如何能获得他的记忆。
罹天烬与李马仍然在说着话,可是樱空释一句也没有再听进去。
这么多天,他与李马朝夕相处,日日相对,李马温和,小李马却激进,可是李马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他竟然从来没有发现他与之前有什么区别。
不,樱空释眼里微微闪了闪,还是有蛛丝马迹的。
李马能重活一次,他只知道自己重新获得了生命,之前他去祭拜宋五嫂的时候,却十分肯定的告诉她,他又获得了几千年的寿命。
李马之前能活四百年,已经是凡人中的奇迹,自己根本没有告诉过他他被神族度去神力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未来的寿命。
而且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头疼。
是了,只有两个完全不同人的记忆相互碰撞,才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极大的冲击,李马无病无灾,无缘无故的,又怎么会头疼,他明明知道自己头疼的原因,却始终不肯告诉自己,原来,就是为了隐瞒自己这件事情么。
还有他祭拜宋五嫂的时间,是人界的夏季,那也是天香楼失火的时间,可是上一世的李马,他的母亲逝世时,明明是冬季。
还有年节前的那一次祭拜,月影说,他使用了灵力,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现在想来,他一定是穿梭时空,去了人界,因为他的师父无尘子,便是在那个时候去世的。
过去的李马根本没有理由去祭拜无尘子,他那时拜入的是武道长的门下,武道长是无尘子的徒弟,所以对于李马来说,无尘子是他的师祖,他拜师的时候无尘子已经远出云游,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樱空释微微闭了闭眼,他太迟钝了,他被李马麻痹了所有的警觉,明明是有许多破绽的事情,他却到现在都没有察觉。
那那个一直陪着他守着他安慰的人,到底是李马,还是小李马?
樱空释十分震惊,然后震惊之后,却是一片震怒。
他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天,李马知道他心里的所有心事,可是他却一直装傻。
他看着他难过,看着他悲伤,看着他为小李马内疚自责,看着他夜夜忏悔难以入睡。
樱空释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人,好深的城府,好沉得住气!
想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不过是为他之前犯下的过错而赎罪吧,他竟然能一直忍着,看着自己伤心,看着自己后悔!
而李马,他也被小李马的思想侵蚀了心智,他们曾经承诺过,不会对彼此有一点隐瞒,现在他和盘托出小李马的事情,他以为两人终于可以冰释前嫌,可是原来,连他也瞒着自己。
樱空释气得站立不稳,头晕眼花,他甚至有些糊涂,那个戏弄自己的人到底是李马,还是小李马!
正文番外七
李马回到幻影天的时候,寝殿里还亮着灯。
他走进去,见樱空释正坐靠在床头翻书,他听见他进来,也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翻书,沐浴之后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将他平时清冷的面容衬得几分柔和。
“释,怎么没睡?”李马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还好,是暖和的。
他松了一口气,将外套脱下来挂在旁边:“现在这么晚了,虽然说明天不用议事,但你也得早点休息,免得明天精力不济。”
樱空释翻了一页书,没有理他。
李马扯着自己的领子闻了闻,他打开衣橱拿了干净的衣服,便朝外面走去。
樱空释终于抬眼:“你去哪儿?”
李马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我身上有酒气,怕熏着你,我去沐浴。”
樱空释默默的捏紧了手里的书。
他一腔的怒火不知道该怎么发,他倒好,没事人似的。
他耐着性子等他沐浴,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等得李马出来,慢吞吞的将头发揉得半干,又过来在他眼前晃了一圈。
“你饿了没有,今天喝了那么多酒,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去给你做。”
“不想。”
“哦。”
李马看看他,又征询他的意见:“那,睡了?”
樱空释没说话,李马便将贵妃榻拖过来,三两下铺好了被子,一头栽进被褥里,还惬意的哼哼了两声:“好困。”
他侧过身子,把樱空释手里的书抽了出来:“早点睡,你身子不好,别熬着。”
他侧身躺好了,又挥手将夜明珠的罩子关下来,顿时寝殿里的光线变得暗了起来。
李马一头栽进被窝里,他似乎醉得狠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摸摸索索的伸出手,将樱空释的手握住了,然后又不动了。
“……”
樱空释心情十分复杂。
李马酒品一向很好,他就算喝了再多酒,只要蒙着被子睡一觉,起来的时候又精神奕奕,他从来不说胡话,更不会有什么耍酒疯的举动,樱空释看着这样的他,不由有些怀疑,他到底是李马,还是小李马。
李马睡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感觉到身边有什么动静,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樱空释一直坐着。
“释,怎么不睡?”
“睡不着。”
李马又迷糊了一会儿,他挥手,又将夜明珠的罩子重新掀起来,揉了揉眼睛,又从被窝里爬起来。
“那我陪你说说话吧。”
李马半眯着眼,歪歪扭扭的靠着枕头上。
“嗯,说些什么好呢,”李马捏了捏他的手,“对了,过了年,你的生辰又要到了。”
“我都快忘记了,你现在多少岁。”
“是啊,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樱空释不动声色道,“等过了年,你也快满二十八岁了。”
李马浑然不觉,应了一声:“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
樱空释本来见他迷迷糊糊,心里已经软了大半,然而听见他这句话,心里又是一团无名火冒了起来。
他心里既生气,又纠结,李马就是小李马,一个是他念念不忘的爱人,一个是他心存愧疚的小王子,如今他们似乎都活了,还就在自己眼前。
他心里十分复杂,高兴、愤怒,还有被欺骗的恼火,眼前的人都不知道,还在若无其事的欺骗着他。
“李马,”樱空释淡淡开口,“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嗯,什么?”
樱空释道:“其实小李马,他也曾经喝醉过酒。”
李马的呼吸滞了一下。
“然后,他亲了我。”
李马的酒似乎醒了大半,他睁开眼睛看着他,又静了一会儿:“你说什么?”
樱空释面无表情道:“我说完了。”
李马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勉强扯了扯嘴:“他年纪还小,难免冲动气盛……你,你们……”
他似乎十分纠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樱空释又十分恶意的补充了一句:“为了不吃亏,后来我也亲了回去。”
“……”
李马瞠目结舌,他咳了一声,结结巴巴:“那个,确实像,像你的性子。”
樱空释歪了歪头:“你不生气?”
李马张着嘴愣了半晌,突然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体:“生气!怎么会不生气!”
他用力在榻上拍了一下:“这娃娃也太没大没小了!都是你惯出来的!要是我当时在,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又看了看樱空释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不过那个,现在都过去了,嗯,他也不在了……”
“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不想了,平白惹自己生气。”
李马拉住他的手,好言好语安慰道:“你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要不然,你打我出出气!”
他将手伸到樱空释面前:“反正这身体也是他的。”
樱空释:“……”
这人怎么这么厚的脸皮。
“不过,”李马又道,“你真要打,打轻点,虽然是他的身体,但是我疼……”
樱空释静了一会儿:“不用了,反正他后来,就被我逼死了。”
现在想来,他也觉得自己确实小气,不就是被自己养大的娃娃啃了几口,怎么就有那么大的火气。
他又不是视贞洁如性命的烈性女子,不就被亲了几下,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给了他错误的导向,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
李马静了一会儿:“我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嗯,他俩在一起这么多年,这样那样的事情都做过了,樱空释连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娃娃都能下狠手,要是他不愿意,恐怕早就把他拆成一点一点的了,连块骨头也别想留。
樱空释本来有些内疚,一听见他说话,顿时又来了火气。
李马虽然聪明,但却并不太撒谎,反而是小李马,撒起谎来面不改色,现在两人的性格似乎已经融为了一体,表面上是李马忠厚老实的皮,然而内里却是小李马腹黑狡猾的芯。
这两个人的性格揉在一起,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双剑(jian)合璧!
看来是诈不出什么东西了,樱空释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李马看着他的动作:“这么晚了,你做什么?”
樱空释赤着脚踩在地上,他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衣,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眉眼精致得如细笔描绘一般,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樱空释道:“我突然想起,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非得现在看?”
樱空释将衣服扔给他:“把外套披上。”
“没在这里吗?”李马一边说一边把外套披上。
“嗯,我放在书房。”
樱空释突然变得有点活泼起来,似乎心情很好,他拉住他的手:“快点。”
“好好好,你等会儿,我袖子还没穿好。”李马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被他拖着出了门。
“这么晚了,到底是什么好东西,非得……”李马正在说话,突然感觉眼前一花,樱空释就不见了踪影,还没回过神,就听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李马:“……”
他突然反应过来,回过头拍门:“喂!喂喂!你这是做什么!”
里面没有声音,李马使劲拍门:“释!”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又惹得小祖宗生气,他们就说了一会儿话,自己从头到尾都好言好语,没道理得罪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被扫地出门。
樱空释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你都这么大了,勇敢一点,自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