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他没有钱(18)

　　“我是来向多恩收取报酬的，为了当初那枚必不可少的铜币。”
　　早从多恩那里得知召唤前发生过什么事的伊维尔当然知道菲丽西娅口中的一铜币是指什么。起初他只以为那个给了多恩一铜币的女孩不过是个路人，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样。
　　“身负扭曲之力的人类，你打算再一次试探本王的底线吗？”伊维尔语气不善，一旁的黑蛇在感觉到了魔王的愠怒后渐渐对菲丽西娅露出了敌意。
　　菲丽西娅知道伊维尔是指上一次她借萨兰斯之手对他试探的事情，他感受到了来自于伊维尔的威慑，虽然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可菲丽西娅却还是努力稳住自己忍不住发抖的手强撑了下来。
　　“我为我先前的无礼向您道歉，我并无恶意。无论您是否相信，我在那日与多恩相遇真的只是一场巧合。我只是在看到雨中的多恩时，预见了不久后他召唤出您的未来，所以才忍不住向他伸出了手。当然，您与他的相遇是注定的，即便没有我插手，他也会与您相识。只不过……其中的过程会稍微幸苦一点，甚至更久一点。”
　　“什么意思？”伊维尔示意身边的黑蛇稍安勿躁。
　　菲丽西娅见魔王有了兴趣，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整理好自己的语言后继续回答伊维尔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虽然被注定的未来无法撼动，但预言的力量却能让我们在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更容易一些。而这也正是我的目的，毕竟……谁喜欢多走一些弯路呢？”
　　“哦？所以你想让多恩因为那枚可有可无的铜币为你做些什么呢？不妨说出来给本王听听？”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我只是想请多恩帮我一个忙。”终于达成此行目的的菲丽西娅松了口气，她的手心此时早已汗湿一片。“我虽然在星盘上算出菲利斯已经死了，可在之后的预言里我却看见了活着的他，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好事对吗？所以我想请多恩帮忙，找到菲利斯的身体，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毁了菲利斯的身体，无论用什么方法。”
　　菲丽西娅口口声声的说是请多恩帮忙，但她现在已经亲自确定，魔王不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
　　伊维尔嗤笑一声，眼神中露出几分轻蔑和嘲讽：“这也是为了你口中的‘少走弯路’？本王还以为你会和那个养鸟的蠢货一样说是为了阻止灾祸拯救这个王国呢。”
　　“您就别取笑萨兰斯了，那个家伙虽然一把年纪了，却比孩子还像个孩子。”菲丽西娅咯咯的脆笑起来，她摸了摸眼角笑出的泪水，脸上露出了不属于孩子的惆怅，“而且我知道，灾祸注定发生，您和另一位大人也注定会出手阻止。我这么做只是想维持既定发生的未来，和注定要活下去的人。”
　　菲丽西娅看着眼前这位比想象中多了一丝人情的魔王，好一阵后才发出一声叹息。
　　“您知道的，我快死了，所以……我只是想让我在乎的人，少经历一些苦难而已。”仅此，而已。
　　也不知伊维尔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但菲丽西娅知道自己到该离开的时间了。她向魔王行礼道别，然后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一声红裙几乎化在绚烂的晚霞之中、
　　此时傍晚的红霞将天空染出一片鲜红，那如血一样的色彩简直像是预示着某种不详的未来。


第38章 国王之死
　　莱茵并没有和国王多说什么的打算，他飞快的从国王脑子里找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后，便拿走国王手里的魔石消失了。
　　被莱茵从魔法读取了所有记忆的国王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做了什么，就已经被剩下的士兵们护送回了王宫，他甚至不知道莱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护身魔石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后半天里国王觉得自己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过去几十年的记忆不受控制的像走马灯一样陆续在眼前闪现。等他回过神来时，国王才突然发现竟然已经入了夜。
　　今夜，他没有和自己年轻的王后睡在一起。菲利斯的母亲是他第三任王后，失去了唯一孩子的王后谁也不愿意见。
　　国王不安的躺在床上，脑袋不受控制想起了过去自己听过的所有与夜晚和黑暗相关的恐怖传闻。不仅如此，白天那头可怕的蛇怪和那个自称魔王的魔族也不断地出现在国王脑海中，成为了他新的梦魇。
　　突然，他听到阳台那边传来吱呀一声轻响。精神一直紧绷的国王猛地从床上翻了起来，还顺手抽出了挂在墙上的佩剑。
　　“谁！？”国王赤着脚，踩着地板上柔软而温暖的小羊毛地毯往阳台走去，然后他果真在那里看到一个人影。
　　就在国王几乎要刺出手中的剑时，一阵微风吹开的他眼前的窗帘。而帘子背后，一个金发蓝眸的少年正微笑着站在那里向他伸出手。
　　国王手中的剑顿时掉在了地上，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失而复得的激动让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流出两行冰冷的泪水。
　　少年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他上前两步接受了国王向自己张开的怀抱。
　　国王终于抱住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放开这双手。
　　第二天，人们发现国王死在了自己的卧室的阳台前，死去的国王双手虚虚张开像是在努力拥抱什么。
　　他面容干枯身形佝偻，像是在死前被人吸干了所有的生命力，而胸口则是一个血淋淋窟窿，窟窿里则是一颗同样干瘪的心脏。
　　同天，从未在众人面前显露过真容的神圣教会新任主教兼圣女进入王宫，并为即将继任王位的大王子送上预言。
　　第三天，顺位继承者大王子宣布，国王和三王子菲利斯不幸染上传染病死亡。
　　第四天，国王与三王子菲利斯同日下葬，举国哀悼。
　　“国王死了？”
　　多恩被任性的魔王大人强行留在家里修养了一周，他好不容易让魔王大人同意他回到学校，却在刚进教室时候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
　　同班的同学见多恩大惊小怪的模样，好心为他解释了几句。然而多恩却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在想国王的死是不是因为伊维尔。
　　感觉到多恩疑惑的小黑蛇悄悄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黑蛇用尾巴卷起多恩的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后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那个蠢货不是本王杀的。’
　　好吧好吧，魔王大人都亲自解释了，他还能不信吗？
　　多恩连忙将写了字的纸压在最下面，并让黑蛇放下羽毛笔乖乖回到自己手腕上。多恩默默腕上乖巧的黑蛇，想起那天他一觉醒来准备出门时，黑蛇叼着一头野猪堵在门口眼巴巴看着自己模样。
　　伊维尔告诉过多恩，黑蛇是他用魔力制造出来幻兽，并非真正的生物，就算是消失也不过是魔力的消散。可多恩却死脑筋的认为，陪着自己的那条黑蛇死了，就算伊维尔再做出多少条，都不会是那条陪伴了自己许久的贪吃的家伙。
　　可真当多恩在门前看到伊维尔重塑的那条黑蛇时，多恩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对过去那条黑蛇的放在眼前这条黑蛇身上。
　　因为它们太像了，一样的黑色鳞片，一样的红眼睛，一样的眼神，甚至是一样贪吃的性格。见多恩看着自己发愣，黑蛇更是用自己的尾巴在地上笨拙的写下“我下次一定会保护好你”这样的话。
　　所以多恩还是接受了黑蛇，晚餐的时候，伊维尔告诉多恩自己将之前那条黑蛇传达到自己身上的记忆全部给了现在的黑蛇。以魔力凝聚而成的幻兽并没有灵魂，所以记忆便是他们的全部。
　　伊维尔还说，若多恩想要一条真正的蛇怪，他也可以从魔界里有着优秀血脉的蛇类族系里为他找一条来一起养。当然，这个提议被多恩拒绝了，理由不明。
　　可既然不是自家魔王大人杀的，那国王是怎么死的呢？会不会和菲利斯王子失踪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然而对多恩来说，相较于国王的死，这两天最让他意外而且最没有真实感的，是自家使魔真正的身份。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魔王啊，而且还是那位曾被人类视为神灵一般的初代魔王。
　　多恩在为初等部的小孩子们上课时不知道将初代魔王和神王的传说历史讲了多少遍，可他从没想过故事中那位开辟了天地的魔王竟然就在自己身边……不光吃着他烤的肉还喝着他酿的酒。
　　若不是多恩见识过伊维尔发怒时那天地为之色变的情形，说不定他在得知伊维尔真实身份时会有种破灭感。
　　不对，其实在伊维尔拖着痊愈的多恩往床上按的时候，多恩心中初代魔王的高大形象已经崩出了裂痕。
　　不过，既然是初代魔王，为什么会成为自己的使魔呢？还有，国王是在从他家离开后死的，那会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再来找他的麻烦呢？菲利斯到底去哪了？
　　就这样，多恩心不在焉的听完了一个上午的课。
　　下午没课的多恩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样四处打零工转圈，想起自己好多天没有进城的多恩在买足了魔王大人和黑蛇想要吃的食材后，揣着兜里仅仅不到十个铜币的零钱顺去去探望一周未见的拉比大叔。
　　酒馆今天生意似乎并不怎么好，以往座无虚席的酒馆今天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两桌散客。拉比大叔嘴里叼着烟斗在吧台里埋头翻着账本，听到门口的铃声后才摘下眼镜眯着眼抬头。
　　“小多恩？你这几天上哪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多恩的错觉，他发现拉比大叔在看见自己之后好像松了口气似地，脸上还浮出几分安心和庆幸。
　　难道拉比大叔知道国王在死前来找过自己麻烦的事情？还是说国王找过拉比大叔？
　　“我这两天有些事，一直和伊维尔……我的使魔待在家里没进城。”多恩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将怀里的食材放在吧台的空位上，小心翼翼的回答。“发生什么事了吗拉比大叔？”
　　拉比为多恩倒了杯温牛奶，咧嘴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担心你遇到些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
　　拉比点头，他磕了磕手中的烟斗，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听大叔的话，这几天外出一定要带上你的使魔。这日子，怕是要不太平了。”
　　“不太平？因为国王去世？”多恩不知道拉比是在说什么。
　　拉比摇了摇头说：“这几天你不在城里大概没听说过，除了国王和三王子去世的事之外，还有一件事。这些天不光是王城，还有附近几个城镇都有魔法师遇害。这些魔法师死相凄惨你，据说生前都被吸干了魔力和生命，就连心脏都是枯瘪的。不说别的地方，单单是王城，就已经有三个了。”
　　“吸干魔力？？”多恩被拉比的话吓了一跳。
　　“不光如此，我认识一个在宫里当差的家伙。”拉比叼着烟斗收起账本，眉头皱的像一团疙瘩，“他说在国王和王子下葬的时候，那两口棺材是摆在绒毯上。国王睡得那口在绒毯上压出一圈深印，可王子那口却是浅浅的，没有留下什么印子。他无意中瞥了一眼棺材，正巧国王那口棺材没有盖严。”
　　拉比拿着烟斗在吧台边上又磕了磕。
　　“他说，国王的死相和城里那三个魔法师一模一样。”


第39章 往日纠葛
　　不请自来的莱茵显然没有得到魔王大人的欢迎，特别是他坐在多恩打扫好的餐厅，闻着多恩一早采来的鲜花，吃着多恩走前为魔王准备的午餐，喝着多恩特意为魔王配的佐餐酒的时候。
　　魔王大人忍着将眼前这棵树丢出门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以为你只要站在太阳下面吃吃阳光啃啃泥土就足够了。”
　　莱茵优雅的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面前的餐盘和酒杯早已被他扫荡一空。
　　“我可不想被某个恨不得泡在酒桶里的爬行动物说三道四，不过你家小魔法师的手艺倒是不错。咱们商量一下，如果哪天你腻了，不如让他到我身边来？”
　　伊维尔手中的餐刀砰的一声插在了莱茵手边将餐巾狠狠钉在了桌上。
　　“堂堂初代神王到别人家里白吃白喝你也好意思？”
　　“你是在暗示我付伙食费吗？堂堂初代魔王竟然沦落到需要向别人讨要餐费的地步，真是可悲啊……”莱茵眼也不眨的将插在木桌上的餐刀拔出来，指尖金光流动，将餐刀在桌子和餐巾上留下的痕迹抹消。
　　“啧，有什么事快说，说完就快滚。”伊维尔从黑蛇那得到消息，多恩快回来了。
　　享受了一顿美食的莱茵也不多绕圈子，开口就直切主题：“关于前两天我找到的那块魔石，那是我当初送给莱玛诺的护身魔石。当时在莱玛诺的尸体上我没有找到这块魔石，我还以为是在他受到暗算的时候被毁了。却没料到，这颗魔石不知为什么成为了霍尔普斯王族世代相传的宝物。”
　　伊维尔咧嘴冷笑到：“你不是经常在人界瞎晃么？难道这么多年你一次都没有感觉到这个东西？”
　　莱茵遗憾的摇头，他将那颗没有了魔力的魔石掏出来丢给伊维尔。
　　“我细细看了看，虽然这颗魔石还是我当初送给莱玛诺的那颗，可是绕在上面的线绳却不是出自我手……那个线绳上有种奇怪的力量，虽然很微弱，但是却能隔绝我对自己魔力的感知。若不是当时那个国王将里面的力量全部释放了出来，我怕是一直都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
　　伊维尔接住魔石，却在那东西落入手中的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正如莱茵所说，这线绳上的力量很微弱，可这股力量他并不陌生。虽然也说不上熟悉，可就在几天前伊维尔才刚与一个有着与线绳极为相似的力量的人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
　　那个叫做菲丽西娅，有着孩童身体的女人。
　　莱茵注意到了伊维尔的神色，猜到对方也许有什么线索。
　　“你见过那个什么神圣教会的圣女吗？一个有着罕见预言之力的人类。”伊维尔把魔石重新丢回了莱茵手中，“我不久前和她见过一面，她身上的力量和这个线绳上的非常相似。而她的力量来源则是某种不知名的秘术，那个秘术藏在皇宫里。”
　　莱茵握着魔石的手一紧，他心神不宁的说道：“我之前去过国王的宝库，无论是被隐藏了还是真的没有，我都没有在哪里找到我要的东西。现在看来是我找错地方了……”
　　伊维尔眉毛一扬，他从莱茵的话里听出些不好的预感。
　　“你还丢了什么？比这个魔石更麻烦的？”
　　莱茵苦笑一声说：“我曾经一时兴起做了一枚戒指，在离开人界的时候我以为被人毁坏了，但是现在看来……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
　　“那枚戒指有着保存灵魂的作用，里面封着我原身的一颗新芽。”
　　伊维尔听到后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突然暴起揪住了莱茵的衣领用看一个疯子似的眼神看着他。
　　“你疯了吗！！！那是你的原身！！”
　　每一颗新芽都有机会成为一条粗壮的枝干，一生二二生四……最后成为一片茂密的绿荫。所以新芽代表着绝无仅有的生命力和未来，而拥有世间最强大的生命之力的莱茵的新芽，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可能性。
　　若是被什么有心人得到，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有什么好紧张的？只是一颗新芽而已，过个几百几千年就能再长一颗，反正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不是每隔一千年还要换一次蛇蜕吗？”
　　“你这个疯子！你当时怎么会……”伊维尔突然想到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莱茵，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保存灵魂……你难道是为了——”
　　“没错，我当初就从预言里看到了莱玛诺的未来。”莱茵坦然的承认了，“我本来想用那枚戒指将他的灵魂保留下来，然后找个替死鬼。我以为我的方法可行，我以为我能让未来按照我的想法前进。但我还是输了……我那时候才明白，能改变的未来绝不是真正的未来，我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但是伊维尔！当初我做那枚戒指的事情只有我自己和莱玛诺知道！可戒指消失了，还是和我送给他的护身魔石一起消失的！你说……你说有没有可能……”
　　莱茵话还没说完，便被伊维尔揪着领子一把扔出了窗户。来不及防备的莱茵狼狈的在窗外的草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在一脸呆滞的爬起来。
　　“你知道最近在人类城市发生的事情吗？”伊维尔冷冷的说，锋利的眼神像一柄刀子一样随着他无情的话语插进莱茵的胸口。
　　“你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吸取人生命力和魔力的怪物身上吗？还是在你眼中，莱玛诺是一个不惜杀死无辜同族，也要苟延残喘的活着的那种人？？”
　　莱茵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双银色的满是绝望和无助。
　　“莱茵！让他吞噬别人的生命以此而活，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你难道忘了当初莱玛诺是为什么才选择死在你手里的吗？”
　　“你住嘴！住嘴！！”莱茵突然撕碎了自己温柔的表现，他疯魔一般的对着伊维尔怒吼，“我不想的……我不愿意的！我不愿意的！！我想让他活着！几千年几万年！我都想让他和我一起好好活着！！可是他那么痛苦，那么痛苦……”
　　莱茵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自己深爱青年虚弱的靠在自己怀里，他带着一身无法抹消的伤痛和诅咒，温柔的眉眼被痛苦扭曲，就连灵魂都被折磨到发出绝望的呻吟。
　　莱茵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深爱的人躺在自己怀中，用那么让人心碎的声音和话语央求自己结束他的生命。他的哀求，他的哭泣，他的愤怒，他的绝望……千百万种痛楚折磨着莱玛诺，也在凌迟着莱茵的心。
　　伊维尔冷冷的看着在屋前咆哮的莱茵，眼底却隐隐流着几分悲哀和无奈。如果可能，伊维尔希望自己永远不要体会到莱茵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