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爱人(17)
“那你呢?”
金钦躺倒在沙发上:“套我话呢?”
奥河笑了一下,蓝眼睛被炉火衬得多了几分暖色。
在落城城郊的生活非常安静,过去是混杂暴力的落魄城区,这些年被刷上了一层伪善的漆。
恶依然存在,只是非常容易被其他更不明显的东西替代。
金钦卸下首席科学家的身份后,堕落的速度比他当初接任首席科学家还快,他到底是瞒下了沈等则替方修盛监视自己的事情。
说起来,他并不在意这件事,没有沈等则,可能还会有李等则、王等则,问题根源出在方修盛身上。
肉眼可见的几年内,摆脱方修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便也不去想了,毕竟对方在一些事情上还是很有用的。
在帮镕清理程序里的冗余时,金钦会和蒋辽源表演针尖对麦芒。
他知道除了自己经手的那些,军部还有很多正在秘密进行中的实验。他自己不参与其中,但他也不想让镕或者A2参与到其中,甚至包括很不想承认已经被他默认为是自己所有物的奥河,他也想保护奥河。
完成了今天的工作量,金钦脱离了连接,往后倾了倾身子:“东线的事有眉目了吗?”
“因为你在那里受了伤,所以就一定要水落石出?”
“因为你的镕常驻那里。”
蒋辽源无话可说,他看了眼镕:“出去。”
镕想听,刚看着金钦扁了下嘴,金钦就说了同样的话:“出去。”
得,他麻利地脚后跟磕脚后跟,滚去了门外。
只剩下人类的场合,话间的顾忌便少了很多。
蒋辽源摘了眼镜,眉眼间的锋利丢了掩饰,全露了出来:“你的逻辑有问题,识别非落城区机器人的优先度实在不高,宰了第三自由军才能解决问题。”
“杂牌军也有规模,还是你认为杀了蒋连源就能毁掉第三自由军?”
“必要时,蒋也的命我也要。”
桌上的钟表显示此刻是晚间七点,金钦的眼神跟着秒针晃了一下:“杀蒋也不比杀方修盛容易,你得落到地上来。”
“我本就不是普通人。”蒋辽源嗤笑一声,“你急匆匆要识别,是突然间学会惜命了?还是为了那个R24。”
时间不算晚,但奥河已经做好饭等在家里了。
金钦没再继续否定蒋辽源的话,下巴停在了一个可称锐利的角度:“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你是知道的。第三自由军能掣肘顽固派,大选前不能动。”
蒋辽源没再说话。
金钦扭动脖子松了领带:“还不是地上人,我看你就是天上的野鸡,走了。”
落城的日落一天比一天早,有时相邻的两天,日落时间的差异都能让人恍惚间察觉冬天要来了。
奥河在玄关的地毯上坐着,等待不上班还不按时回家的人。他听见大门处传来声音,是脚步声,听起来畏畏缩缩,像在拿脚尖碾树叶。
奥河拉开门,右臂在门上撑着,居高临下的气势没有因腰间的围裙减少:“沈等则?”
沈等则被吓了一跳,猛地退了一步,将摔倒之际,被奥河扯了回来:“谢、谢谢。”
“什么事?再不说金钦要回来了。”
“……啊!”沈等则往来路看了眼,脸上的红蔓延到了额头,“我想问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奥河满脸不耐:“能是什么关系?睡一张床,你说什么关系?”
第17章
沈等则退了几步,本来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昏头昏脑沿着小径退出了院子。
门外的车换了地方,陆平锦晃了一下车灯,摇下车窗唤他:“这边。”
震惊归震惊,沈等则还是迅速换上笑脸钻进了车里,朝她亮了下白牙。
陆平锦从不猜没有把握的心思,她问:“见到金钦了吗?”
沈等则点了下头,又摇头:“只有奥河在。”
“哦,那估计就是去见蒋辽源了。”陆平锦发动了车,“这么晚,你有什么急事找他?”
该说实话还是说谎话?沈等则盯着被车速拖着延绵成一条线的街景,原本蓬勃饱满的蠢蠢欲动、退缩放弃也被压扁,直至这条线发出警告,他才猛地回过神:“我想问问他和奥河是什么关系。”
“然后呢?”
“奥河说,他们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
“哦。”
车开出几百米,因为急刹和猛油顿了两下,重新跟上车流后,陆平锦挑高眉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很期待你到底做了什么。”陆平锦把车上的音乐关了,“但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奥河怎么和你说的,表情什么样?”
沈等则的心情暂时跟不上她的八卦心思。
他后悔极了,他只当方修盛是想追求金钦,当一块诱人的跳板递到他面前,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可越与金钦亲近,他就越发觉,哪里是李俭说得那么简单。金钦极度防备方修盛,这不是被追求的寻常表现。
心情烦闷到了极点,他的心不停往肚子里掉,被母亲责骂过的话一句句被他自己默念给自己。废物、无能、软弱、人尽可欺,他担不起母亲的期望,小时候不行,怎么长大了还是不行呢……
情绪绷到极限,轻轻地断裂开来,沈等则摸了一下陆平锦的手背:“我看到奥河这样去碰金钦,他一定很喜欢金钦吧?”
“所以你也很喜欢我吗?”
沈等则认真地点了点头,喉间的泣意被他压了下去。
他看陆平锦的侧脸,女人已经过了非常年轻的阶段,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他是知道这些细纹有多生动的,是它们告诉他,这世上的女人有很多种,像母亲那样严厉无趣是一种,而陆平锦这样严肃与生动并存的,也是一种。
“很喜欢,超喜欢你,喜欢到很多话不敢说,许多事不敢做。”
陆平锦转头看他,调笑道:“床上你可不是这样。”
好了,她把自己的小男孩逗成了大红脸。
沈等则做了一个决定,这些天只要想起,心脏就会跟着突突猛跳几下。
为了保护心脏,他联系了李俭。要说的话早在腹中过了千万遍,他不愿意再帮方修盛监视金钦了,他可以主动申请调离第三实验室,他能接受任何结果,只要可以退出。
李俭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偶尔应一声。他应付金钦也许能力不足,可面对像沈等则这样稚嫩的人,他说:“我会告知陆小姐。”
沈等则“嗯”了一声:“我说过,我能接受任何结果,这就算……我们达成一致意见了。”
“你可以这样认为。”
胸间的重压终于消失了,但另一份沉甸甸又压了上来。
沈等则做了一个到位的深呼吸,尽可能平静地转身。他坚持到拐角,才哭出了声。
李俭的脚步声没有停顿地越来越远,他吸了一下鼻涕,咬着手背拨陆平锦的电话。
陆平锦向来不让他等,他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沈等则不想皱巴巴地和她说话,停了很久才确定自己的声线没有问题,他小声说:“阿锦,我好像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陆平锦正在和金钦喝咖啡,闻言放下了杯子:“理由?”
“我做了错事……”
“什么错事?你得先告诉我。”
“我……李俭会告诉你的。”
李俭?陆平锦挑眉,她的视线转移到对面的金钦身上,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沈等则。
对面的金钦提了下眼皮:“沈等则监视我的事吗?李俭真没品,拿这事威胁他。”
沈等则听见了漏过来的金钦的声音,羞愧瞬间集结成军向他扑来,他哆哆嗦嗦挂了电话,咬紧牙跑出了第三实验室。
要说,泥人也有几分性格。
沈等则结结实实失踪了四天,落城发达的监视系统都找不到他。
陆平锦头一次上火到想笑,方修盛对金钦的监视可谓无孔不入,一个小小的沈等则能有多大用处。
又过了十二小时,她才不管白天黑夜地把金钦家的大门当鼓敲。
金钦早就睡了,奥河披了件睡衣下来见她。
“把金钦给我从床上提起来。”
“陆女士,不要强人所难。”
陆平锦盛怒之余尚有理智,为了不影响奥河和金钦的关系,她自己动了手。
“陆平锦。”金钦衣冠不整,颊边还有睡痕,“你的小男孩丢了,你得自己找,来造害我干什么?”
“不是丢,是故意藏起来。他好歹是你的同事,不要把他当作‘小男孩’!”
“我可从不会故意‘藏起来’。”金钦眼睛要合不合,歪歪斜斜走到沙发旁。
沙发边的小几上是个新花瓶,花瓶是奥河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重新上过漆,现在插了一束新鲜的花。奥河也有一点擅长培育花草的天赋,搬过来没多久,就和后院曾经荒废过的花草打成一片,每天摘回来的花还带着露水。
金钦碰了一下花叶,感觉还算坚挺,他扬声道:“明早不用换花了。”
“那我去做什么?”奥河从厨房探出头来,“陆女士,冰水还是柠檬水?”
“去找沈等则,冰水。”
一杯冰水赶走了陆平锦,奥河兴致缺缺地收拾茶几:“她既然不喝,为什么还要我倒一杯,然后再洗杯子、收拾桌子。”
“这只是开始,我们现在住到这里,以后你什么都得做。”
“为什么不雇人?”
“没钱,而且我也不喜欢蠢货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