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爱人(16)
“记得约车。”金钦小声说,“明天还得去一次第三实验室。”
奥河说“好”,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我都办好,你睡吧。”
第二天,金钦径直进了蒋辽源的办公室,他的轮椅刚刚拐进黑暗,就有人张牙舞爪扑了上来。
“镕,慢点。”金钦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在他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镕激动得鼻尖泛红,蹲在轮椅前,眼睛湿漉漉地看他:“你真是!我担心死你了,怎么就被第三自由军抓走了?”
“不怎么,命一直就苦,你也不是不知道。”
镕不说话,闷不作声抱着他。
金钦在拥抱间压缩自己,勉强伸出手在镕的终端上划了自己的权限卡。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运气影响了镕,此前,镕自告奋勇去试探A系列的叛逃者,由于他的开放度过于高,还没探到什么,就不得不撤退了回来。
“我有点担心A2。”镕配合金钦做检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金钦停下动作想了会儿,距离A2上次传回消息已经快两个月了,不过他并不十分担心。作为A系列的开端者之一,A2性格虽然与镕不太一样——就是很怪,但能力是不相上下的。他漫不经心地说:“疼大的,爱小的,A2就是咱们家里最不受宠的那个中间孩子,别担心他。”
镕十分敏感,立即反问:“咱们家什么时候有小的了?”
金钦整个人都诡异地僵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奥河划入了自己这只母鸡的翅膀下……
非常可疑,宛如中蛊,他实在想不通整个事件的合理流程,干脆放弃,点了一下镕的额头说:“没有的事。”
哪怕金钦只简单眨一下眼,镕都能从中读懂他的意思,他立刻猜到了那个最小的崽是谁,声音不可控地高了好几个度:“是R24吗?是他吗?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他还是个孩子。”
“就你有嘴?闭上。”
嘴是闭上了,镕的眼睛却活跃到了极点,表不可置信,表上梁不正,表本下梁可没有歪。
金钦专心梳理他的程序,全当看不见。等镕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他才顾得上走了个神……小什么小,心智成熟自古以来就和年龄没多大的关系。
他摸了一下嘴角,心想,你嘴里的孩子昨天还站门口亲我呢,看那架势,不让亲是根本不会让我进门的。
第16章
不同于民投里打得如火如荼的情况,真要说起来,蒋辽源和金钦的关系还不错。
金钦不是多么有亲和力的人,蒋辽源当然也不是,世上唯一能维系这两头寡淡暴龙的一个,是镕。
说起来,可能因为都是第八实验室出品的主骨骼,镕和奥河有几分相像。
镕的眉毛要平一些,给他添了几分爽朗的稚气,看起来要比奥河好亲近。他在蒋辽源的办公桌上坐着,翘着腿:“我听说又是方修盛敲定的治疗方案,蒋辽源总是输给他。太笨了,永远都抢不过方修盛……”
平眉皱紧了,他的舌尖弹了弹:“方修盛那个狗杂,老子迟早弄死他。”
蒋辽源:“镕,文明。”
“没事,说你想说的话,做你想做的事。”金钦瞅了一眼蒋辽源,眼里掺了些怂恿,“这次能偷偷溜下来几天?”
“上面给我配了个内勤,有人监视我的话,时间可以稍微长一点。”镕的笑淡了下来,“他是个好人,丈夫在前线牺牲了。”
“战争无眼,运气不好。”
这些事总是说不清。
在痛苦面前,坏运气有时就变成了告慰,总能磨开一条走出去的路。
镕从桌上跳下来,又蹲在了金钦面前:“我担心你,你……我马上又要走,你多快乐一点,好吗?”
“口气真大,说得好像我的快乐都是你给的。”
金钦的睫毛不算密,前半段舒展伸平,后半段睫毛的尾巴微微向上翘着。
他说话时、笑时,眨眼、困倦,每变一次表情,那点翘就跟着颤一颤,轻飘飘地托起了他不甚外露的感情。
他弯下腰,在镕的眉心点了一下,逗得他闭上眼才说:“快不快乐哪里由我,再说了,快乐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同样的话题两人说过几万遍,总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连说服彼此都谈不上。
金钦不想在蒋辽源面前深谈,换了个话题:“我在前线遇到的那个女孩是第三自由军的机器人,为什么前线巡防一直没有发现?”
“能力不够吧。”镕往后一倒,盘腿坐在地板上,“大面积缩紧我们的使用范围,又没有实验室愿意放人,前线非常缺中坚力量。”
蒋辽源叩了一下桌子:“事故频发,也没有人查?”
这话问得有些不接地气,镕向后仰头,脖子拉成一道反弓的弧,声音被压得失了真:“因为死的不是重要的人。”
这样就明了很多,金钦再是当权的眼中钉,他也仍然是落城的宝贵财产,不能好活,但绝不能歹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那便宜弟弟什么时候才能玩够?”
蒋辽源挑了下眉,纠正道:“是蒋也的弟弟。”
蒋家生态环境复杂,有蒋辽源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就有严谨正派的正经长子蒋也,以及他母亲短暂红杏出墙后结的果实蒋连源。
看起来,还真是蒋辽源和蒋连源更像亲兄弟,即便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私生子间也有鄙视链,蒋辽源面露不屑:“蒋二胡闹也有限度,况且他的脑子哪里够用,要没有蒋也的狗头军师们,第三自由军支撑不了这么久。”
也只有蒋家人敢这么直白地讲,第三自由军就是蒋连源的杰作。
“小孩儿小时候叫胡闹,长大了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凡事点到为止,金钦擅自把落城区的敌人划为蒋家的家事。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
镕的程序有些复杂,梳理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金钦和他咬了几句耳朵,回到了第三实验室的接待室。他坐着想了会儿家里不受宠的A2的事,没注意到沈等则在自己身边。
沈等则看着金钦,他知道金钦这一趟受苦了。
说实话,在得知可以进第三实验室时,他是非常高兴的。
他家里有极严格的妈妈,妈妈年轻时做实验伤到了手臂,所以由于形象原因没能更近一步。
他从小就是家里最受期望的孩子,第三实验室作为首席实验室的前几名,如果能进这里,就意味着离首席科学家更近一步。
如果能做首席科学家,全家人都会为他开心,而让家人开心,就是他去做一切事的理由。
他问金钦:“腿痛吗?”
金钦摆了一下腿,摇摇头。其实还好,里边植入了止痛泵,做完必要的循环,代谢掉最后的毒液就可以了。
“是第三自由军吗?”
“恐怕是。”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金钦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有些困惑地说:“杀了我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同时也能让很多问题无法得到解决,所以其实是一件好事。”
“可是对你来说,这样死去是好事吗?”沈等则的眼睛睁得很大,“你应该多注意保护自己。”
“小沈……”金钦刚打算说什么,就看见奥河开着小车来了,他压了一下沈等则的卷毛,“你还非常、非常年轻,问题的答案是因人而异的。”
没让奥河下车,金钦自己把轮椅摇到了车旁:“来早了点儿。”
“没堵车。”
奥河最近养成了新习惯,恨不得完全控制金钦。
金钦系了安全带,他看过之后觉得不妥,自己凑过来重新帮他系了一遍才放心。临走前,还摸了一下金钦放在座椅边的手:“天气要凉了,你要多注意保暖。”
金钦:“如果我今年100岁的话,相信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我可以等。”
“你等个屁。”
时间规划是一步早、步步早,吃过晚饭夕阳才将将擦着天边沉下。
金钦在沙发上遛腿,主要形式是把腿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让奥河给自己放松肌肉。
针对注**他体内的不明毒素,最后选定的治疗方案是将所有毒素逼到一处,然后集中医治这部分器官。
其实移植机械器官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金钦不想在自己体内安置金属零件,最后只能选了最缓慢的愈合方式。
放松时有些疼,金钦一直蹭着沙发往前挪,然后被奥河摁在原地,听到有人敲门,他飞快地收回腿:“不要让客人等,去开门。”
奥河不理他,也不理客人,慢条斯理地结束了按摩,给他整好衣服,才慢悠悠地起身。
金钦猜错了,门外站的人是李俭,这位非客人给金钦送了鲜花,和一些照片。
金钦拿过照片,发现全是坐在不同男人车上的金觅。
那些男人的动作远谈不上尊重,借着系安全带的机会去亲吻金觅,有更按耐不住的,直接用黑色覆盖了车窗。
过了这么些年,对于针对母亲的荡妇羞辱,金钦早就不在意了。但方修盛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点伎俩,他想起今天下午在车上,奥河凑过来亲近自己。
他有点严肃地问:“你说,我该不该给陆平锦告状?”
奥河想了想:“你怀疑监视你的人是沈等则?”
“你吓吓他,我估计他会更爱戴你,并和方修盛撇清关系的。”奥河拿起照片,到灶旁用明火毁掉一幅幅画面。
“就是一个小孩。”金钦望着他手底的火苗,眼神有些迷离,“他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与其和方修盛纠缠,不如赖着陆平锦。陆平锦护短的功夫天下第一,况且,陆平锦心思再复杂,也不会对身边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