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话桑麻[系统](56)
顿时囧了。
甚至有一丢丢小后悔,就不该好奇对方的手艺。
“桢哥您在汤里都放了啥?”
宿桢回答了一堆香料,常见的、不常见的一通乱怼,然后是补身子的药材,塞了快半盅,更可怕的是,汤里竟放了水果。
按照这个时代的物质水平,这一盅汤可谓价值不菲了。
然而做菜或煲汤,从来不是材料越珍贵,味道便会越好;
香料更不是哪个味香,就胡乱一堆全搁一锅里。
同样食材不同做法,所用香料也不一样,调味的时机也大有不同。
傅藏舟自觉不算多麽精通厨艺,但打小长在农村,家务活常会搭把手,做个家常菜、炖一锅鸡汤,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
故而听了这一番说明,只觉得槽多无口——
“桢哥您都从哪学的手法?”
男人没吭声。
问话的少年也没多想,话锋一转,道:“单纯想炖鸡汤,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就不必放。新鲜的老母鸡过个水,顶多切块姜,直接炖就是了,炖好了放点盐即可。”
宿桢有些疑惑:“吾偶见御厨烹饪,手法颇是纷繁。”
傅藏舟表示:“毕竟是御厨,在烹饪方面当然讲究多了。我说的是家常做法,做法虽简单,味道也不会差的。乌骨鸡本身就足够鲜美了,炖汤用太多佐料,反倒遮掩了本身的美味。”
当然了,如果是八珍汤之类,做法有所不同。
瞄着汤盅,心道,就桢哥这样的水准,八珍汤什么还是别好高骛远了。
终究尝了一口。
傅藏舟当即理解了聂官家那一瞬的失态。
真是……
一言难尽。
难以想象,为什么有人把鸡汤炖得这么难喝?
不强求美味吧,可连下咽都有些折磨人,尤其在盐没放多的情况下,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天赋”?
默默放下碗,决定不难为自己的味蕾。
迎上男人平静的目光,莫名感觉到些许……期待?
傅藏舟囧了囧:
桢哥您还在期待啥?莫不是想让他夸一夸?这等违背良心的作为,恕在下做不到啊!
又不好一句话不说,便……
“我对厨艺略知一二,回头请桢哥尝一尝我的手艺,如何?”
宿桢微怔,少刻摇了头:“毋需劳累小舟。”
傅藏舟不在意:“谈不上劳累,我好久没下过厨了,也有些手痒。”
实际上他对烹饪,颇有些兴趣;
就是懒。
一个人做菜吃也没什么意思。
听他这样说,男人很给面子:“吾甚是期待。”
闲谈了这几句,两人遂分开,各做各的事去了。
一大盅成本不菲的乌鸡汤,被大家刻意遗忘。
主人离开后,小厮悄无声息地端走汤盅。
乌鸡汤的结局,不可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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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最后一天,哪怕这座冷清的别院,似乎也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息。
傅藏舟站在楼阁阁顶,楼阁有好几层楼高,以他的视力,足以看清莱州的全景。
一向表情寡淡的面容,此时越发添了清冷之色。
“此处风大,小舟莫要待久了。”
少年闻声回头。
不知何时,宿桢也爬到了阁顶。
刚刚想事情想得太入神。
“我不怕冷,”满不在意地回,“桢哥您知道的。”
转而道:“桢哥您快下去罢,今天天冷得很,别被风吹出病了。”
宿桢恍若未闻,声音仿佛压低了些许:“为何忧愁?”
傅藏舟愣了一愣,遂若无其事回了句:“桢哥说啥呢。”转移了个话题,“官家这是打算留这儿过除夕吗?过年京中不会很忙?”
宿桢先给出回答:“长兄做事,素来有分寸,毋需担心。”便将话题又拉了回去,问,“小舟可是思乡了?”
少年默然。
宿桢心思素来缜密,猜到他的心情也没什么意外。
且……
对方对他的来历,怕是早有怀疑。
傅白的身份,在外面作个幌子罢了。
宿桢早见过傅白本人,当然不会觉得他们是一个人;
自然,傅藏舟在对方跟前,也没刻意隐瞒什么……都知道他不是人了,再搞那么些虚的也没意思。
“嗯。”
少年屈膝坐到瓦片上:“我想家了。”
不再嘴硬辩解,坦然承认着心情:“虽然我爸妈……就是阿爷阿娘,都不要我,可我还是想家。”
明明家里也没别人,爷爷两年前就去世了。
宿桢没多说什么安抚的话,替少年捋了捋被吹乱的发丝:“思乡是人之常情。”
傅藏舟“唔”了一声。
就像桢哥说的,与其说想家,不如说他留恋着生他养他的故土。
平常没心没肺的,其实是不敢想太深;
如今逢遇佳节……
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发自本能的情感,难以自控。
覆在发顶的大手非常温暖。
少年无意识地蹭了蹭,突然有一种想倾诉的心情:“我给桢哥说说我家的事吧……”
男人轻道:“洗耳恭听。”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
少年嘟囔:“我爸妈吧,既然两个都不喜欢我,当初干嘛要生下我?
“说不喜欢我,在物质上大方得很,从没亏过我……他们对我,”斟酌了少刻,道,“很客气的感觉,像对客人一样。”
宿桢安静地倾听,没有插嘴或随意评说,偶尔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压下对故土的想念,傅藏舟说着说着就吐槽了起来。
说起来,他算是亲缘淡薄。
不过也谈不上狗血。
爸妈都是农村的,文化水平不怎么样,但两个都是心气高的。
在农民工一词还没流行起来时,双双离开家乡,去大城市闯荡了。
一个做起工头,一个进了厂子。
没几年,各自闯出了一些门道。
许是分居久了,两人和平离了婚;
一个被老板的女儿看中,“平步青云”当上城市女婿;
一个跟着厂里的大姐开店打拼,然后也找了个有点钱的嫁了。
内涵啊学历不提,夫妻俩的颜值都很能打。
傅藏舟觉得自己大概是挑着爸妈的优点,长成现在这般,好像挺受小女孩喜爱的样子:
他妈皮肤好,所以自己白得不像话;他爸个子高,因此自己突破了一米八……
两相结合,倒是跟夫妻俩哪一个都不像。
再说夫妻俩各自有了前程、有了新家庭,便把老家这边抛了。
也不能说完全抛弃吧,每年会寄一大笔钱。
他这个农村娃,穿越之前,就从没在金钱上犯过愁。
可对小孩子来说,只要不饿着冻着,对钱什么的没概念。
更向往着父母的关爱。
于是长大了一些后,他背着爷爷,拿了些路费,偷偷去城里找他妈了。
没想到他妈丢来一张银行卡,说了一句:“我跟你爸离婚了,你也不是我儿子了,以后别来找我……在你成年前,我每年给你打些生活费,再多的你也别惦记。”
亲妈这般态度,对十三岁的小少年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找亲爸的心思一下子也就淡了。
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安安生生地跟着爷爷过,再也不牵挂有的没的。
爷爷年纪大,没法顾虑得太周全;
少了父母关爱,遇到艰难,就得学会自我排解,久而久之,养成如今这般说不得好或不好的性子。
读高一时爷爷急病去世,他才被城里老爸接去一起住。
在新家也没遭什么罪。
后妈,以及后妈生的龙凤胎,都挺有修养的,对他客客气气,没那些重组家庭乱七八糟的事。
傅藏舟却是无法适应。
后妈他们就不说了,连亲爸待他都像客人……住一两天还好,住久了简直与整家人格格不入。
果断请求住校,放假了就说想念老家,一个人回老家住上一两个月。
后来,报考了离新家很远的大学,彻底搬离。
再其后……
大学才念了一年,就穿越啦。
穿越什么的,当然不好对人提起。
傅藏舟跟男人吐槽的,主要是他跟爸妈的奇怪关系:“我离开了这么久,估计他们都不一定知道。”
这一说,心里的失落慢慢就淡去了。
连一个牵挂的人都没有,再谈什么思念,显得有些可笑了。
宿桢轻抚着少年头发,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父母子女,亦讲究缘法。”
傅藏舟嘀咕:“那我大概是投错了胎吧……”
所以跟老爸老妈没缘分?
忽是一阵疾风来。
他仰头看向男人:“桢哥您别摸了,我头发都乱了。”
真担心被摸秃了顶。
“吾替你重梳。”宿桢表示。
傅藏舟也不推拒。没法,谁让他至今不怎么会扎头发?
“咱们下去。”
风太大了,他是无所谓,怕桢哥别被吹坏了。
下了楼、梳了头,傅藏舟彻底恢复了好心情。
大过年的,愁眉苦脸也忒丧气了。
这昱国虽非故土,但在方方面面,跟历史上的某些王朝挺像的……换一种思路,就当回到了古代,脚下站着的仿佛仍是那一片土地。
“走,桢哥,”心情说好就好的某鬼王,拉着他家桢哥,“之前说给您尝一尝我的手艺,正好今天过年,我也炖个鸡汤什么的。”
宿桢几乎从没拒绝过少年的要求,自然而然跟着对方来到了厨房。
傅藏舟是几分嘚瑟:“且看我怎么做!”
瓦罐,乌鸡,山药,再取一块生姜……
好久没下过厨的少年,一点儿也没手生。
“在做什么?”背后传来一声问。
傅藏舟一看是聂官家,顿时几分心虚。
被抓到拉着人家弟弟下厨,思及这兄弟俩的尊贵身份,不免担心地想,官家会不会觉得自己带坏了他的弟弟啊?
一时忘了,宿桢此先下过厨的事。
好在聂官家对其弟弟下厨一事,好像没太介意。
不等傅藏舟或宿桢回话,他盯着瓦罐里的清汤,蹙起眉头:“为甚么不放佐料?”
没想到官家挺接地气的哈。少年鬼王暗想,嘴上回:“有放了姜。”
官家表情未变,眼神里隐约透着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