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81)

　　莫洛斯警觉的站起来，伊恩停下脚步，站在警戒范围之外，举起双手，“别紧张，我没有恶意，琪拉让我把你们带去王宫。”
　　「王后，二殿下过来了。」侍女话音刚落，尼克勒斯就已经走进了客厅。
　　“琪拉。”尼克勒斯上前拥抱他，“怎么想着今天找我？”
　　琪拉拉着他坐下，给他到了一杯热茶，她朝尼克勒斯摇摇头，眼神里有些担忧。
　　“我很好啊，别担心了。前线很快就会停战了，今年我们有充足的越冬物资。以后，也许很多年，我们都会越来越好。我们会在荒原上种出粮食和鲜花，我们的孩子也会越来越多。琪拉，这样难道不好吗？”尼克勒斯看着他，眼神里不见半分挣扎。
　　琪拉微微叹气，她的语言有限，只能用表情来传达她的不满。
　　尼克勒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开始越来越深沉和偏激起来，他的体内有两种不同的因子在碰撞。他是卡尔斯人的苍鹰，却是其他民族的刽子手。
　　这几年，尼克勒斯靠征战浮屠了几个远星的居民。卡尔斯近几年的进步与他息息相关，他被乔治选定为继承人，国内的呼声也越来越高。但是作为母亲，她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异常。
　　她不知道怎么去开导他，也许是她的错，让他见识了太多的灾难和苦痛。在她不经意的角落里，那个从小胆怯的只会拉着她裙角的小孩已经变成了一个狠绝有抱负的男人。
　　但是这种抱负建立在掠夺之上，这是错的，卡尔斯人自古以来的错。如今，也延伸到他身上。
　　尼克勒斯并非无情，他对卡尔斯人的担当就是一种至情。可是，他会后悔，年轻的时候热血当头，等到归于沉寂，就会追悔莫及。
　　“王后，客人到了。”侍女进来禀报。
　　“客人？什么客人？”尼克勒斯问道。
　　琪拉立刻站起来，拉着尼克勒斯走向门口。
　　“琪拉，什么人啊……”尼克勒斯刚走出门就看见两个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中年男人。栗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
　　几乎是瞬间，尼克勒斯立即回头往屋里走。但琪拉一直牢牢的拉着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是……尼克勒斯吗？”迪兰的声音发抖，琪拉友好的看着他，默声点头。
　　“琪拉王后。”维克纳不忘礼貌的问候。
　　琪拉拽着尼克勒斯，眼神示意他说话。尼克勒斯却第一次忤逆她，抿着嘴，一言不发。琪拉看他别扭的样子，有些无奈，示意婢女请他们进来。
　　“尼克，不可以没礼貌。”琪拉把话写出来放到他眼前。
　　尼克勒斯烦躁的抓头发，最后把腰停直，硬着头皮做了个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尼克勒斯·卡尔斯。你们跟琪拉先说着，我有事，就先走了。”他说完，当真起身。
　　迪兰跟他一起站起来，关切的问，“你要去哪？”
　　“这好像跟您没有关系吧，迪兰大人！”尼克勒斯的语气里带着恶劣，迪兰伸出的手慢慢垂下，“是阿姆的错，是我当初没有保护好你。”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尼克勒斯的逆鳞，他几乎怒吼，“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虚伪！”
　　琪拉没想到尼克勒斯对他们会有这么大的抵触，她跑过去拉着尼克勒斯，让他冷静下来。
　　“我很抱歉，尼克现在心情不太好。”琪拉满含歉意，迪兰看着纸上并不流畅的拉玛文字，安静的坐下。也许他不该表现的这么急切，总要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琪拉把尼克勒斯拉到角落里，用手语快速的与他沟通。尼克勒斯把声音压的很低，但是他的只言片语还是是不是的漏进迪兰和维克纳的耳朵里。
　　“妈，我不喜欢……可是我已经不是……你不该不经过我的同意……”言语间都是不满，迪兰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十分难受。
　　维克纳更是愧疚，对迪兰的，对着这个几天前才知道其存在的儿子的愧疚。迪兰说他们的儿子还活着，他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看到了那张照片，剪掉他的头发，他会以为他是莫洛斯。
　　但不是，他是尼克勒斯。另一个，遗落在卡尔斯的不曾得到任何关注的儿子。
　　尼克勒斯，你错了，你不可以这么做，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可以谈判，我们可以交换物资啊！琪拉飞快的用手描述着心中的语言。
　　尼克勒斯惨白一笑，“可是琪拉，我杀了他们的儿子，他们会放过我吗？”
　　啪……沙发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应该是陶瓷落地的声音。琪拉和尼克勒斯同时回头，迪兰和维克纳脸色煞白的看着他们，“你刚才…说什么？”


第三十四章 ：国与国
　　“你刚才……说什么？”
　　尼克勒斯把目光从他们的脸上移开，声音发涩，“我说，我下令杀了他们，另外两个费德罗勒。”
　　“这不可能！”迪兰直觉不信他的话，莫洛斯和科洛不会那么轻易落入敌手，更不会就这么任人宰割。
　　维克纳看着尼克勒斯和莫洛斯如出一辙的侧颜，触及到他幽暗的目光，不禁心头一沉，“尼克勒斯，话可不能乱说。”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尼克勒斯桀骜不驯的昂起头，目怒而视。
　　琪拉看着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紧紧的拉着尼克勒斯的胳膊，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冲动举动。
　　“伊恩殿下，王后催你们快点过去。”接到琪拉命令的属臣看着迎面走来的伊恩，疾走过去。
　　伊恩皱眉，“怎么了，尼克勒斯又惹出什么幺蛾子了？”
　　“殿下……您还是快去吧……”属臣战战兢兢的祈求。
　　伊恩挥手让他下去，属臣千恩万谢的离开。伊恩转身对身后的四人无奈的摊手道，“看来我那不听话的弟弟又惹事了，我们加快点速度，可以吗？”
　　伊恩带着莫洛斯一行人赶到大厅的时候，场面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失控。琪拉半靠在沙发上喘息，尼克勒斯乖巧的坐在她身边帮她顺气。
　　琪拉的身体并不好，这点尼克勒斯也知道。
　　“爸爸，阿姆！”苏豫惊喜的喊道。
　　怔愣在一旁的迪兰和维克纳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刚刚尼克勒斯口中笃定身亡的人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
　　迪兰惊喜万分的跑过去拥抱他们，“我的天，你们怎么都跑过来了？”
　　“一言难尽。”苏豫惨白的笑笑。
　　尼克勒斯看到他们完好无损的站在伊恩身边，惊愕的站起来，“大哥！”他紧皱眉头，“你放了他们？”
　　伊恩走到琪拉旁边，把琪拉扶起来，“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这是琪拉做的决定。”
　　“琪拉之前就来找过我，让我阻止你的行动。但是尼克勒斯，我承认我被你煽动了，父亲的眼光果然没错，你是最好的继承人。但是你不仅是卡尔斯的未来之主，也是独立的个人。更何况，这件事，你一开始就做错了。”伊恩慢慢叙述着事情的始末，“杀了他们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杀人，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父亲从政几十年没有出过一次战，却把你培养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战争机器。”
　　“伊恩，你竟敢污蔑父亲！”尼克勒斯根本听不进他前面的话，琪拉是给他温暖的人，而乔治则赋予了他男子该有的尊严和荣耀。这两种不同的感情，任何人都不能诋毁。
　　伊恩摇头，“我说的是实话，其实父亲也后悔了。他因为需要稳定政权，长期一个人居住在深宫冷殿，开始的时候，他怨愤暴怒，他把一切负面情绪完美的复刻到了你身上。但是现在，他老了，他在忏悔。可你，却还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尼克勒斯陡然提高声调，“这几年，没有我的执迷不悟卡尔斯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吗？”伊恩从小就自由自在无心国事，狄肯年纪尚小，很多事他根本不了解。那时候乔治身边只有他，于是各种天灾险情，他用他的这双眼睛亲眼见过。
　　被冻死在马路上衣薄如纸的平民，仍在垃圾堆里饿死的婴儿，雪崩和风沙埋葬的一个又一个城市……
　　琪拉说，她都没有在卡尔斯看到一朵完整的花。他问，那完整的花在哪里？
　　琪拉指着他们头顶上亮闪闪的几颗星星，“在哪儿，在拉玛。”
　　所以从那时开始，他努力学习一切可以促使他变得强大的知识。他从一个粘着母亲怀抱的男孩变成了一个肩承重担的男人。
　　他承载了所有人的希望，他每到一个城市，那里的人对他敬重如神的眼神让他骄傲又害怕。
　　他怕他达不到他们的期望，所以，他只能不断前进。
　　“你确实做了很多，尼克勒斯，这是你的功劳，但这并不代表你要将这份痛苦转嫁到别的民族身上。狄肯已经接触过费德罗勒，他们十分讲信用，我们完全可以谈判解决，何必动武？”伊恩苦口婆心的劝阻。
　　尼克勒斯扫视了整屋子的人，他现在倒成了众矢之的了。
　　错了，不，只是方法不同。
　　“伊恩，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尼克勒斯收起刚才的戾气，“很快，我们不仅可以占领麦卡，连皮克特和拉玛主星都不是问题。”
　　“什么意思？”莫洛斯敏锐的问。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炸弹已经布置完毕了，只要时间一到，就会在整个星系引爆。”
　　“你疯了？狄肯还在拉玛！”伊恩大声吼道。
　　“我已经提醒狄肯提前回来了，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尼克勒斯丝毫不担心。
　　伊恩浑身起了一阵冷汗，“他根本没走！他去为你收拾残局去了！父亲给了他委托书，他正在代表卡尔斯和洛伊议和。”
　　“你们……”都瞒着他，所有人都瞒着他！尼克勒斯直接把面前的桌子掀了，巨大的实木磕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好，好的很！”
　　“尼克勒斯，你别……”迪兰往前几步。
　　“滚！”尼克勒斯语气恶劣的说。迪兰顿在原地，一时间尴尬无比。
　　尼克勒斯根本不看他，不顾伊恩的阻拦快速的冲了出去。狄肯怎么会还在拉玛？谈判？在政府大楼？
　　千万不要，不要去那里！
　　谈判进行到一半，通讯器已经震动了五六次。狄肯站起来向洛伊告谦，走到床边把通讯划开，是尼克勒斯。
　　“狄肯，立刻给我离开那里！离开政府大楼，能走多远走多远！”尼克勒斯的语气十分焦急。
　　狄肯以为他是要阻止他谈判，压低声音，“尼克，我很快就会回来。他们毕竟是你的兄弟，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费德罗勒一族都是讲信用的人。”
　　“不，狄肯，那里很危险！”拉玛的炸弹就布置在政府大楼附近，炸弹由暗线引爆，他现在一时也难以联系他们。谁曾想中间会出现这些事？此刻，这可不定时爆炸的炸弹就是悬在狄肯头上的一把利刃，随时都可能让他殒命。
　　尼克勒斯尽最大的努力向狄肯解释了一切，狄肯神色阴郁，“回来跟你算账！”他扔下这句话就切断了通讯，回头说，“立刻下令，让所有人撤出政府大楼！”
　　拉玛历775年1月16日，卡尔斯三王子狄肯·卡尔斯与内阁大臣洛伊·费德罗勒分别代表两国签署了停战协议。不仅如此，两国就通商移民展开了积极交流，共同拟定多项惠及两国人民的条约，通称《1.16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