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禁羽(24)
作者有话说
把自己内丹剖出来送给流羽的人是“花翎”,参见【第18章 流风】
这里补充一点点并不重要的背景吧:
1. 花翎和落翎是另一个坑的人物,花翎喜欢落翎,我觉得这才是最虐的点,花翎剖了自己的内丹给落翎喜欢的人,再也回不去瘴子林了,回去就是死;
2. 最初人族为什么要送男妃到草原?其实本应送到草原的是人族皇子。但这个坑就更大的,还是个双`性(可怕)……有缘SH区见吧,但估计是写不出来了的orz
第二十七章 剜目
依照牧珊所说,她在围场盛宴之后,便开始怀疑流羽的身份,继而收集到了四则令人发指的疑点。
其一,是流羽吹奏羽毛的技法并非人族所有,而是鸦族中早已失传的秘技;
其二,便是这辟邪珠和黑羽。暖阁中的一名宫人自称于两个月前便在暖阁中发现了这两样物什,因为害怕被主子灭口,只得将此事偷偷禀告给了大妃;
其三,是早在两年半前流羽尚不得宠的时候,牧珊曾截下的一封他用飞鸽传递的书信。上面的文字不属于任何一族,只有轮廓和鸦族文字有几分相似。若用鸦族语言强行翻译,虽然字不成句,但极有可能是用了密码或者暗语。更兼有牧珊言之凿凿,当日是在暖阁西面射杀的信鸽,这信则必定是向西送的。
若说这前三点还可以以“秘技遗失于外族”,“暖阁的宫人被买通”,“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信中所用文字与鸦族有关”来一一反驳。那么这第四点,便是诛心的了。
牧珊在流羽的房中,搜到了五幅水墨画,分别是枯藤老树、一叶江帆、寒林雪景、峨眉鸟道,与蓬莱仙境。其中这“峨眉鸟道”与“蓬莱仙境”具在极西之地,非要穿过鸦族的瘴子林才可以到达。而流羽自报是中原吴州水城生人,不可能去过这些地方;这五幅画中,更加没有一幅是临摹的先人之作。
牧铮早在流羽作画之时便见过这些壮景。当时虽然并未疑心,但也有此一问:“这些地方你都去过?”
如今想来,流羽的回答心虚的很:“当然不是,有些……是仿的前人之作。”
可笑他手边根本没有画卷,如何能仿的惟妙惟肖、淋漓尽致、胜似真迹?
往昔的幽情雅趣,此刻成为了如山铁证。
退一万步而言,即使牧铮此时此刻仍然愿意相信流羽是无辜的,却也不得不将他打入天牢。
只因亲眼看见那尾黑羽从流羽胸口飘出的,亲耳听到牧珊声泪俱下控诉的,几乎是牧铮的所有心腹将领。除此之外,还有牧珊赖以为生的十八部落。数十万兵马逼着狼王,不得不给天下悠悠之口一个交代。
若想军心不动摇,若想前线稳如山——流羽,必须下狱。
“王上,”老御医跪在王座下,不忍道,“您不亲自去狱里看看他吗?臣今天去了,男妃的身体不太……”
“不用告诉我。”牧铮打断了他。
他的手里,捏着落翎赠给流羽的漆黑鸦羽。
牧铮将那鸦羽轻轻一扬,丢进了火盆里:“大妃当着重臣的面求了本王三次,本王不便再推拒。明日你便和那巫医一起去看看他吧。”
————————————————————————
在暗无天日的天牢地府中,流羽已经等了三天。
他既是重犯,犯的乃是通敌叛国的重罪;亦是男妃,曾经以男儿之身承欢于狼王榻侧。即使牧珊不着意让牢头折磨他,流羽在狱中便已过的十分艰难。一日中的饭食不过是半碗冷掉的稀粥,唯一能透进光的窗户不过半尺见方。鼠蚁蚊虫虽然不敢轻易靠近,但阴冷湿寒也够人吃一壶罪的。
更别提牧珊为他准备了十八般折磨,每日换着花样地在他身上招呼,都是些表面看不出痕迹的残忍杂刑。
这日流羽方才被从十字木架上解下来,被两名狱卒拖着往牢房走去,头顶忽然响起了沉重的开门声,沙地里石粒儿被摩擦的吱嘎作响。流羽本已陷入了人事不知的昏沉,忽而听闻这声音却浑身一震,艰难地扭动伤痕累累的颈项回头看去,却被狱卒甩了一耳刮子,嘲道:“看什么看?!还指望狼王能来救你?”
自然,是不该指望的。
流羽被打的耳中嗡嗡作鸣,只听得脑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只手从身后搀住了他,另一只手往狱卒怀里塞了一块碎银:“小兄弟,我又来了,通融一下。这点钱就拿去买酒吧。”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默许了老御医的探监。时间刚刚过了戌时,牢头和衙役都已经回去了,大妃的手下也不会再来侦讯,倒是方便他们赚些闲钱。一个狱卒抛了抛银子,笑道:“您总是来治这个死囚有什么意思?您就算是大罗神仙今晚把他治好了,明天往那刑架上一拷,回来又是一个血人。”
老御医小心搀扶着流羽的胳膊,一步一顿地往里间走去:“医者父母心,他毕竟也是个人。”
也不知狼王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全然不把流羽当个人看。喜欢的时候便逗弄两刻,厌烦了便一脚踢开,连多看一眼都避之不及。
狱卒看他年迈体衰,身后背着个大药箱子,胳膊上搀着一个废人,每步都走的异常艰难,便上前搀住了流羽的另一边胳膊。只是嘴上说的话依然不留情:“您老人家就是心善啊。他既然不是狼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除了您还有谁会把他当人看?”
只怕牧铮,也是这般想的。
把流羽拖回牢房之后,两个狱卒便拿着银子离开了。老御医撕开流羽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怒道:“他们竟然敢用这竹书夹身的刑罚!”
流羽虽然虚弱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却还是强笑着道:“这还不是最好听的。昨日里的‘口吐莲花’,您猜……是怎么玩儿的?”
“可不就是把浸过水的白纸一层一层贴到你口鼻上?这些糟蹋人的酷刑还不都是从你们人族那儿晓来的!”老御医冷冷道,从药箱里面翻出了一副夹板,“你这肋骨断了几根,老夫现在给接回去。有点痛,你且忍着点儿。”
“老大夫你可冤枉我了。”流羽乖乖地躺平了,痛极了也只是皱一皱眉,倒吸一口冷气,“嘶……我不是人族,何来的……‘你们人族’这说法?”
“倒是我冤枉你了。”老御医冷笑一声,嘴上不饶人道,“你这张嘴这么能说,怎么不和狼王说说他是如何冤枉你的?”
流羽抿紧了唇,酷刑加身的痛处也不及老御医这一句话更伤人,只把他的心都捅碎了。
有些事情,起初是不屑说,怕腌臜了皎皎心意;可到后来,却是求告无门了。流羽低声道:“若是他肯来,我便与他说。”
按在他胸膛上的手一顿,颤抖着收了回去。
流羽苦笑道:“他不肯来,对吗?”
老御医并非有心给他添堵,但实在是气不过牧铮的所作所为:“他不但不来,明日还会让那巫医族的妖人和老夫一起来。”
“巫医族的妖人?”
“是牧珊找来的巫医,只会些不入流的邪术。”老御医的声音顿了顿,“他们一族的那些把戏,老夫早几年走南闯北时就见过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竟还是没一点长进。”
流羽虽然未曾听说过巫医族的名号,但有牧珊在,只怕此事另有隐情:“可有什么不妥?”
“牧珊原本说你是被鸦族策反的人族奸细,第二日却突然改了口风,说你本就是鸦族人。她还请出了巫医,尊称为‘大师’,说那人会看骨相。鸦族的骨头和人族狼族的皆不同,乃是空心的,‘大师’已经看了出来。老夫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和那妖人在金殿上驳了半个时辰,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老御医似乎不忍再说下去,摇摇头,方才涩声道,“牧珊便提议让我与那妖人一起来,取你的一段指骨带回去,一看便知。”
流羽一怔,只觉得十指虽然尚在,但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但真正令他心死如灰的,是牧铮竟然答应了这荒唐的提议。莫非他的一根指头当真如此轻贱,说割舍便可以割舍的?若牧珊想要砍下来的是他的一双臂膀呢?
但看老御医的脸色,便知此事怕是无法转圜了。流羽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背,轻声道:“不过是断一指而已,我不怕。”
“你这心还真是大的可怕。”老御医看他装的一脸风轻云淡,恨不得扒开他漂亮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水还是浆糊。但流羽可以委曲求全,他却忍不得:“若当真仅是一截指骨,倒也罢了。老夫认为,那巫医要的绝不仅如此。”
流羽抬眸,静静地看着他,心道再了不起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老御医继续道:“那妖人脖子上挂的骷髅头老夫仔细看过,认出了他修的乃是‘骨灵’,寄生在骷髅里的妖兽以骨为食,所食之骨越为珍惜,妖兽的法力便越为强大。而你这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便是背后那一截翼骨了。”
流羽轻笑一声,自暴自弃道:“那骨头都断了。既然有人想要,便给他吧。”
“抽了翼骨你若还能活,老夫的名字便倒着念!”老御医气的七窍生烟,食指与中指哆嗦着点了点流羽的胸口,“若你的骨头真是空心的,谁愿意保你,谁还能保的了你?!他们明明就是想要你死!这几日老夫没少见牧珊那个阴毒妇人,只见她印堂蒙着淡淡的青色,定是已经和巫医那只妖兽定下了契约!妖兽和巫医想要你的骨头,她想要你的命!”
流羽听的几近窒息,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若说此刻还不怕,那便是骗人的了,他已经连平静都装不出来了。苍白失血的嘴唇微微抖着,艰难地开合道:“我这儿,还有她更想要的东西。”
老御医一怔,盯着他的眼睛:“你是说……”
“这双眼。”流羽淡淡道,“牧铮喜欢的,也是就是这双眼罢了。”
若是这双眼换到别人身上,怕是牧铮也同样的欢喜——是不是他,并无所谓,甚至如果不是他才更好。这双眼换到他的大妃脸上,牧铮才更能每天光明正大地盯着这双眼睛看,再也不必顾忌旁人的流言蜚语。
流羽忽然问:“若是我死了,牧铮不会出事吧?”
老御医连连冷笑:“我看你酷刑加身这几天,他好的很。”
流羽怔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到最后嘴角竟扬起一丝虚弱的笑意:“那便好……”
牧铮若能不受自己牵连好好活着,便是死,他也死的坦坦荡荡。心头剩下的那一点怨恨与神灵说了,换来生不复相见、永世不见。
“好什么好?这世间的傻子你若自甘做第二,没人敢做第一。”老御医骂了他一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更重的话只能吞回自己肚子里。说到底,只是个可怜人罢了。若不是因为这份痴,他这条饱经风霜的老命也不会为流羽四处奔走。
老御医叹了口气,摸了摸流羽被冷汗浸湿的脸:“事情还没有走到绝路。”
流羽漂亮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着看向他,里面却已经没有了光彩:“您说。”
“如果那巫医果真代他的妖兽答应了牧珊帮她与你换眼睛,这便是与你的骨头形成了以物易物的契约。契约对象的任何一方如果无法履行自己的承诺,都会立刻受到妖兽咒杀术的反噬。那么,如果你的眼睛瞎了,明日那妖人一见到你就会知晓自己永远无法达成和牧珊的约定,咒杀术也会立刻夺走他的性命。而牧珊以一人之力,亦无法将你的骨头炼化成丹药喂给妖兽,除非她找到另一名巫医族人。那么至少在此之前,你性命无忧。”似乎被牢狱中的阴湿之气所侵蚀,老御医用力咳嗽了两声,方徐徐道,“老夫恨透了那些用妖术蛊惑人心的贼人,这么做全然是为了自己,你不必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