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师弟(52)
“在下当真佩服贺世君如此气定神闲,都火烧眉毛了,还能稳如泰山。”
贺世君微微挑眉,“不稳,又该当如何呢?”
谢流光一笑,“凤栖宫近些年是不是有些太过骄矜自大了,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天塌下来只管推人出去顶着,自己在后头躲着,火便不会烧上身。”
“哦?谢门主此话何意?并非在下刻意为难天机门做这出头鸟,只不过能者多劳,此事天机门是不二人选,若有什么凤栖宫能分忧一二的,凤栖宫自然义不容辞。”
谢流光哈哈大笑,“贺世君果真满腹猷谋,扯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倘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能装多久?”
贺世君眯起眼不答。
“流火境……”谢流光笑得眉眼弯弯,嗓音却冷若冰霜,教人毛骨悚然,“你还能藏多久?”
“谢门主。”贺世君忽地抓住他的右手,“从刚才我就想问——你并没有蓄须,那么这只手,究竟在做什么?”
谢流光直直地盯着他,忽地漏出一声低笑。
贺世君猛地爆发出一阵灵力,刹那间冲开帘帐。
谢流光毫不相让,体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威压。
两相冲撞之下,拉车的两匹马儿一阵惊嘶,竟在宫中狂奔起来!
“你是谁?”
谢流光反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来杀你的人。”
贺世君轻蔑一笑,“就凭你?”
谢流光大笑一声,“对,就凭我。”
两人冲破车顶,马车四分五裂。贺世君在空中一掌拍向他胸口,怎料此人不闪不避,竟然生生接下这一掌。
贺世君心下生疑,这人灵力并不如何,和原先谢流光也差不离,对上他绝对是死路一条,为何如此自大口口声声说要取他性命?
“贺世君!”那人狼狈倒地,呕出一口血来,“你这是做什么?!”
其余几名门主纷纷抛下马车赶来,只见谢流光倒在地上,贺世君一身戾气,纷纷大惊失色,“贺世君?谢门主?”
谢流光高声怒道,“你让我们天机门做挡箭牌,自己却为虎作伥!”
贺世君眉头一跳,意识到事情不对。
“流火境的秘密……你以为真能瞒天过海吗?!”
听到流火境三个字,贺世君总算明白这人此行的目的,禁不住勃然大怒,上前便揪住这人的衣领将其提起,怎料他才刚抓到他,他的手下竟猛然蹿起滔天火焰,顷刻之间将谢流光吞没其中!
贺世君亦是大骇,下意识丢下谢流光,后退三步。其余几名门主顾不得殿前失仪,连忙运起轻功赶来。
“贺……贺世君……!!!”谢流光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徒劳地打滚,可那火愈烧愈烈,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云禅法师火速召来一片乌云,暴雨倾盆而下,然而那火焰如跗骨之蛆将谢流光笼在其中。陆衍用遍了各色法器,春草堂之主陈灵亦是绞尽脑汁,但俱是徒劳无功,火中的谢流光渐渐停止了挣扎。
“贺世君?!”陆衍惊道,“烦请施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世君满脸震惊,“没用的……”
在场只有他知道,这是无人问津的凤栖宫秘术《涅槃诀》。涅槃之火,真正的凤凰之火。除了凤凰及其后裔,无人能召出,亦无人能使之熄灭。
他讶异地向谢流光走去,却见其他几名门主同时倒退了一步。正当他怒目而视之时,忽然一个人影破空飞来,他连忙闪躲,掠身而起。
来人头戴黑纱斗笠,剑如青芒,一声暴喝,“大胆!竟在九霄殿外杀人?!”
“祁大人?”贺世君恍然大悟,赫然笑道,“原来如此!真是一场好戏啊!”
其余门主还未反应过来,仍在用各种法子救治火海之中的谢流光。萧溯衣角不慎被火舌一卷,发现这火根本无法熄灭,赶紧将袖管撕下丢到一边,便看着那布料顷刻之间化作飞灰,一时冷汗爬满全身。
这厢贺世君与祁道已经飞快地缠斗了一起。
只飞快一眼便能看出,祁道修为其实逊于贺世君,然而眼下贺世君被缴了仙器,又不能高飞,而祁道手中出剑如电,又不受皇宫空禁影响,一时竟然打了个不分上下。
“你不是鸿帝。你太弱。”贺世君毫无惧意,拉近距离,“他在哪里?”
祁道嘴角一勾,贺世君本以为他会出剑,怎料他却高举左手狠狠向他头顶拍下!
这是什么招数?祁道修的掌法?
贺世君不敢大意,闪电般格挡,突然颈间传来一阵微乎其微的刺痛,他整个人却骤然间一麻,祁道瞳孔一缩,一张大手便直直地拍了下来!
贺世君生生挨下他一击,被他一巴掌拍倒在地。
他此生鲜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候,然而更让他惊愕不已的是,有如寒冬之时一盆冰水兜头罩下,这平平无奇的一掌竟让他顿时如坠冰窖,而待祁道抬起手掌时,仿佛魂魄被连根拔起,几近离体!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上一次与玉歧子交手时他用的“伤魂术”!
贺世君脑中顿时闪过无数疑问,然而现实中仅仅过了短短一瞬,他猛地挡开祁道的手臂,一脚将人踹开数百尺。
刹那间他仿佛听到极轻的一声嗤笑,“学艺不精。”
他指着背后宫殿的拐角处喊道,“追!有人!”
几位门主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地上的谢流光已化作了一堆黑灰。
“是局!”贺世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种魂魄强行离体之痛痛入骨髓,他眼前模糊一片,“这人不是谢流光!”
萧溯和陆衍暂且信了,飞身去查探。
贺世君一摸后颈,拔下两根银针。
祁道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正要提剑上来,贺世君却一个闪身落在了谢流光的骨灰旁,冷笑道,“人不是我杀的。祁大人,一计不成再死缠烂打未免太过刻意了吧?若谢流光死于我手下,为何祁大人你迫不及待要封我的口?”
他一落地,玉容子、云禅法师、殷秋河、陈灵俱是一退,地上的谢流光死无全尸,惨绝人寰,他们不由得满目警惕地望着他。
贺世君头晕目眩的症状渐渐下去,忍不住嗤道,“还看不出这一场瓮中捉鳖吗?即便我真有杀心,为何非在殿前、在各大门主俱在的时候公然动手?若我真有杀心,何必劳心劳力聚集八大门派制定今日之行?”
祁道骂道,“你们进京果然没安好心!天子面前,岂容你放肆!难不成是要造反吗?!”
这么一轮大闹下来,京城守卫如潮水一般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贺世君头疼不已。
这群肉体凡胎在他们眼中自是不堪一击。然而修仙之人不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下手,否则要遭天打雷劈,严重则将堕入魔道。
“‘瓮中捉鳖’?究竟贺世君是‘鳖’还是‘捉鳖’之人,我……不敢妄下定论。”陈灵又退了一步。她是医师,若真打起来根本扛不了多久,可以想见,将她化为一堆黑灰也不过转眼之间的工夫而已。
这时萧溯和陆衍回来了,贺世君吊着眉毛没好气地问道,“人抓到了吗?”
陆衍抿唇不语。
一滴汗水划过下颌角,萧溯远远地站着,艰难地答道,“并……没有人。”
贺世君抬起头,其余六大门主,再加上祁道,以及赶来的三千官兵,将他团团围住。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简介:各门门主一齐入京,谢流光突然暴毙于贺世君面前,贺世君成为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陈灵:你到底是鳖,还是捉鳖之人?
贺世君:我是鳖……你能换个比喻吗?
第61章 伏击
[陆拾壹]
房门吱呀一开,被秋风砰地一声刮上。
两名天机门弟子正坐在桂花树下对星棋,见状笑道,“三哥醒了?怎么睡了这么久?”
谢情摆摆手。
梦中滔天大火绵延不绝,他睡得一身冷汗,出门被风一吹,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
“不是吧?”一名弟子连忙跑来,“三哥没事吧?”
另一名弟子笑着打趣,“不会是孕吐吧哈哈哈。”说完便被同门瞪了一眼,轻咳一声道,“开玩笑的。三哥你太累了,夙兴夜寐,整日忧思过重,一下子休息太过,身子调不过来。我去仙草集买碗补汤回来给你垫垫。”
说着他便起身推开院门,这一院全是天机门本家弟子,是以位置绝佳,上风上水,推开门便可看见盆地中天机门大大小小上百祭坛,连总坛星移坛上的长明灯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长明灯是十年前谢流光接任天机门时众弟子一齐送的,集日月之辉,即便是白日昭昭也难掩其辉。
那弟子一挥手,“你们接着下棋,三哥等着我啊。”
他出门的那一刻,忽地穿堂风呼啸而过将院门吹得大开,那名弟子笑着低骂了一句“见了鬼了”,再抬眼却倏地僵在了那里。
刹那间,仿佛命中注定,谢情撑着门板直起了身。
分明相隔甚远,听不见一点声音,却仿佛有惊雷炸响在耳边。
“长明灯……”那名弟子发狂地大叫起来,“师父的长明灯……!”
落了。
“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操纵他人魂魄之法?”
陶攸宁先不管洛庭之隐瞒了什么,答道,“若说操纵尸体,魔界确有这么一支,研究驱尸之法,不过人称‘赶尸人’,其威力也十分有限。操纵活人也是有的,生辰八字极阴之人容易遭鬼上身。可是操纵他人魂魄……?沁沁,你是怀疑你娘过世后魂魄被人操纵?”
陆沁连连点头,“若我娘还是我娘,她自己还做得了主的话,她绝对不会杀我爹!”
洛庭之道,“未见其人,未必就是你娘。”
“这手法!这两枚针!”陆沁难掩激动,“绝对是她!不,绝对不是她甘愿的,她一定是被人操纵了!”
“‘操纵’?若这么想,我也宁愿相信玉歧子是被人‘操纵’,才放着他好好的西川阁阁主不做,不潜心修炼成仙,而干这些暗杀的勾当与修仙界为敌。”陶攸宁思忖片刻,“可操纵魂魄未免太耸人听闻了……可不可能是那人偷了你娘的尸首……”
“不可能!”陆沁摇头,“我亲眼看着我娘下葬,不是土葬,我娘的尸首早就烧成灰了!”
“那或者只是受他人教唆指使?或者是什么巫蛊之术?你怎么会想到操纵魂魄?”
陆沁方才亦是脑子一热便问了出来,现下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我也不知道,只是灵光一闪。这本《溯心结境》能事无巨细地再现回忆。我原本忘了我娘走的那晚发生了什么,方才看见,好像是一个男人……是凤栖宫的……人?”
他才醒来不过片刻,许多画面乱七八糟地重叠在一起,他又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是回忆哪些是他的梦境了。
他怎么依稀记得金瑶惊诧地吼过一句“你不是人”?
陶攸宁和洛庭之的脸色都变了,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说是凤栖宫的人?”
“凤栖宫……三昧真火!”陆沁想起来了,“因为那人……不,我娘说那不是人……他用了三昧真火!而且后来……后来我总是梦到我娘坐着一只鸟飞走了,所以我才问,凤栖宫真的……有凤凰吗?”
房中静了片刻。
陶攸宁问道,“上回与玉歧子对峙那次,贺世君的魂兽你也见到了。带走你娘的是火凤吗?”
他的嗓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陆沁捶了捶脑袋,呆呆地摇了摇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