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师弟(27)
陶攸宁摇摇头,继续试探,“固然有坏人,但总是好人更多些。你……为何选蛇做你的魂兽?”
“就是,从前,太傻了,才会沦落至此,和这些脏东西,为伍。”白一清满不在乎,“它们,也傻,好控制,死不足惜。”
“你不要这么说!”陶攸宁心痛不已,“你知不知道……”
但他话还没说完,白一清的魂魄已经渐渐淡去,他自己亦是一阵头晕目眩,陶攸宁急急叫道,“白公子!”
对面模糊的白一清微微一诧,白公子?已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陶攸宁在迷魂阵中喊得声嘶力竭,忽一睁眼,日光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漫天魂兽已经消失殆尽。
他猛然坐起。
……那只有一个可能。
洛庭之的剑上不断淌下血来,白一清倒在血泊之中,一颗头颅甚至因余劲未消在地上滚了两滚,身首异处。
“……白公子……”
他的肉身是如此不堪一击,没有灵力,多年缠绵病榻使他骨瘦如柴,体格甚至连乡野莽夫也不如。
他的面具歪了,露出嘴角一个嘲讽的笑容。
“陶师兄!陶师兄醒了!”
“……白……”陶攸宁的眼眶湿了,他还没来得及!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但失血过多很快让他再度陷入昏迷,他和陆沁伤势太过严重,谁也耽搁不起,赶忙离开魔界去春草堂救治。
陶攸宁醒时,洛庭之守在他床前。
不知他守了多久,下巴长出些许胡茬也不知道,憔悴得仿佛受伤的人是他。
好似一场大梦一般,陶攸宁眼角泛酸,只觉得心头压着万千遗憾。
“师兄?”洛庭之看见他眼眶泛红,慌了,“当日实在是情况危急,我问过青梧道人,不得已才将白一清就地斩杀。师兄不要难过,都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陶攸宁轻叹一声,呆呆地沉默许久,攥紧被褥沙哑道,“抱歉,是我逞强,拖了大家的后腿。”
“什么话,要不是你的传送阵,我们还困在密林当中呢。若不是传送阵消耗过大,你也不会力竭受伤。”洛庭之轻轻为他理了理发丝,“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了。”
“其他人都好吗?”
洛庭之眼神闪躲,“都好。”
陶攸宁安心些许。他腰际被钩蛇穿了一个血洞,春草堂给他用了不少止疼药,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又疲倦睡去。
他当然知道白一清不是什么好人,灭周氏满门不说,这些年驱使这些钩蛇害的人也不少,吉安刘家村只是冰山一角罢了。陶攸宁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同情他,只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在他死前,能将蛇妖的故事告诉他,或许……
或许什么呢?
难道白一清就会放下旧事,重新向善?即便他真的改过自新,单凭这些年他犯下的杀孽,正道也容不下他。
陶攸宁也想不明白了。
当晚青梧道人来过一次,事务缠身,让洛庭之陪着,次日又来查看他伤势,方掀开被子一角陶攸宁便醒了,挣扎着坐起问道,“师父,魔界局势如何了?”
“魔君斥我们是假途灭虢,借剿灭钟萃道之名想要一统魔界。我们在两界之交打了起来,让钟萃道余孽趁乱逃了。”青梧道人轻叹一声,“现下八大门派已下令全力缉捕钟萃道门徒,慢慢来吧。你们将白一清就地斩杀做得很好,辛苦了。”
“可是他身上的秘密……?”
“此事想必魔君是知情的,急不来,得慢慢跟他磨。待我们将钟萃道余孽一网打尽,还怕问不出来吗?”青梧道人拍拍他的肩膀,“你安心养伤,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能处理的事了。”
他又问了几句当天发生的事,贺世君传他,他握了握陶攸宁的手先走了。洛庭之坐在他床头,什么也不做就巴巴儿地看着他,心中思绪万千。
“怎么不说话?”
“师兄……”洛庭之小心把他抱在怀里,低下头去蹭他,“你吓死我了……还疼吗?”
“不疼。”陶攸宁稍稍躲闪,笑道,“你胡子都冒出来了,我没事,这是在别人的地方,还是要注意一下仪态。”
洛庭之不动,“我不。”
“那我给你刮。”陶攸宁打了个响指,无忧跳出来,围着床绕了两圈,在他身边趴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洛庭之。
洛庭之原想推拒,但看无忧精神还不错,想来陶攸宁这两日也是睡得太多闲得慌,于是就没有拒绝。
“怕不怕?”陶攸宁捻了一枚刀片。
洛庭之终于笑了,“不怕。”
“我可是个瞎子。”
洛庭之一听这话要恼,陶攸宁连忙捧住他的脸,无忧把脑袋凑上来,鼻尖几乎戳到他脸上。陶攸宁下手很轻很稳,早已习惯透过无忧的眼睛看着世界,没有半点不适。
片刻过后,他摸了摸洛庭之光溜溜的下巴,又摸了摸他青色的眼圈,忍不住叹道,“辛苦你了。”
他离得如此之近,软软的气息直接喷在他唇畔,洛庭之喉头一紧,回过神时双唇已经印了上去!
他不得其法,慌乱之下只亲到陶攸宁的脸畔。
一时心如擂鼓,他就像断头台上的死囚,等待锃亮的铡刀落下!
陶攸宁微微撤身,有些讶异地摸了摸脸,继而笑道,“我真的没事,乖啦。”
说完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一颗灼热的心猛地荒凉下去,洛庭之怅然若失,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都已经……
为什么他还是……
洛庭之拧起眉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陆沁的伤果然瞒不过陶攸宁,当天傍晚陶攸宁便问道,“陆沁他们怎么没来?有人受伤了?”
并非他自认有多重要,但以他们的关系,要是没事的话早该来看他。
洛庭之只好老老实实地交待,“陆沁受伤了。”
“伤到哪里?严重吗?他现在在哪?”陶攸宁顾不上生气,抓起外衣下床,“我去看看他。”
洛庭之知道劝阻无疑,只好扶着他去了摘星楼。
陆沁的房内挤着一窝人,林莺枕着手臂睡着了,洛庭之一见殷世骄被吓了一跳,他这些日不过是长了点胡茬,殷世骄的脸简直黑得像见了阎王。
陶攸宁十分歉疚,小声向床边的陆衍请罪,“陆大哥,怪我临危冒进,没照顾好他……他的手现在如何了?”
陆衍沉默片刻,生硬地答道,“无碍,已经接上了。”
陆衍哪次对陶攸宁不是和颜悦色的,这次是真的动了气性,虽说一门之主黑着脸不合礼数,但是要知道陆沁回来的时候他杀人的心都有了!还顾得上什么礼数?!
陶攸宁又是愧疚又是担心,正不知如何是好,床上的陆沁忽地身体一跳,“疼疼疼疼疼……咦?我的手还在!”
“别乱动!”陆衍怒吼一声按住他。
陆沁浑然不觉,看着自己的左手惊喜不已,“这还是我的手吧?是的是的,还是老朋友,货真价实。我还以为我往后要当独臂侠了,这都能接回来?太厉害了,有钱真好。”
陆衍神情暴戾,眼神恨不得要暴打他一顿。
他深深地看了陆沁一眼,起身,“我去叫大夫。”
几乎是陆沁醒的同时殷世骄就冲了过来,林莺亦被惊醒了,四人围着他俱是紧张不已,只有陆沁这个当事人还傻乎乎地乐,“哪儿请的大夫啊,还接得挺好看。”
他竟然还关心起陶攸宁来,“陶攸宁你没事吧?我看见你从剑上掉下去了!”
“我没事。”陶攸宁轻轻按住他乱动的手,“分明你的伤势更严重些,不要逞强,你都出汗了。”
“我哪有逞强?你们凑太近了,我是热的。”陆沁拿右手扇了扇脸,小狗似的吐了吐舌头,见殷世骄脸色难看,手贱地拿没受伤的右手去推了他一把,“干嘛这么严肃,投桃报李啊,难得有我救你的时候哈哈哈!”
他还没笑完,便听见殷世骄咬牙切齿地问道,“谁让你救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简介:洛庭之斩杀白一清,主角小队回家养病。
陶攸宁:师弟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洛庭之:师兄我刚刚……
陶攸宁:哈哈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啦,我真的没事。
洛庭之:……我有事。
陆沁: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你想干嘛?
陆衍:我想家暴你。
第32章 挚友
[叄拾贰]
“谁让你救我的?”
殷世骄又重复了一遍,面上难堪至极,“我求你救我了吗?我求求你管好自己就行,危急关头离我远一点!”
“世骄!”陶攸宁拦住他,“你是不是太久没休息了?”
林莺睡意全散了,赶紧帮忙找补,“是啊是啊,你也累了好几天了,有没有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
最无措的自然还是床上的陆沁。
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哪儿放,尴尬地笑了两声,“咳,那个,白一清后来怎么样了?我……不是吧,我又拖后腿了?”
洛庭之冷静答道,“没有。白一清已经伏诛,不必担心。”
“你没有拖后腿,拖后腿的是我。”
“殷世骄!”陶攸宁把他拉开,“你不清醒。”
林莺怒了,“殷世骄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陆沁刚醒,这是他家,你到底想干嘛?”
她完全没想到醒来会是这样一番场景,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嗓音一下子高了。陶攸宁头皮发麻,连忙温声劝道,“都别说了,冷静冷静。都是过命的交情,说这些做什么?胡话一旦说出口可就伤人了。”
他向来有些威信,语气也很平和,一时屋内无人说话,尴尬地静了下来。
陆沁远远地坐在床上,偷偷地拿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忍了片刻仍是意难平,又快速地抹了一下眼睛,哽道,“他就是被我救了抹不开脸呗,要是是你们中任何一个,他也不会这样。”
“沁沁……”陶攸宁劝完这头劝那头,摸到他右手上湿湿的一片登时慌了,心里又酸又疼,不禁责怪殷世骄的臭脾气。
“我……”陆沁其实疼得厉害,就是怕殷世骄愧疚才忍着不说,憋不住说了刚才那句话之后又怕殷世骄面子上过意不去,软软地解释了一句,“我真没想太多……就看见你有危险,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所以我求你……”殷世骄攥紧了拳,深吸了几个来回,哽声道,“以后别管我。我死了就死了,你有什么闪失……我赔不起。”
“什么叫你死了就死了?”陆沁彻底怒了,干脆下床指着他,“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觉得我不该救你,我不配救你!你就是看不起我!被我救很丢脸吗?我就只能做拖油瓶,只能拖累你们,只能衬托你们潇洒英姿是吧?!被我救了还不如去死?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是不是?!只有你殷世骄是爹生娘养的名门公子,我一个杂种不配救你,是不是这意思?!”
“沁沁……”陶攸宁抱住他,“别说了别说了,世骄只是愧疚害你受伤,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殷世骄叹气,终于冷静些许,“我从未看不起你出身。你是摘星楼二公子,你受伤了,我们如何向你哥交待?我家人都死光了,横竖孤家寡人一个,如果死了只能说是自己太弱,死了便死了,可我欠不起你!”
“你还说?!死了就死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当兄弟?!”陆沁双目含泪,“什么孤家寡人,你自封的吗?有没有问过我们?合着我们这么多年就是搭伙做任务是吧?我要是有危险你会眼睁睁看我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