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314)
胡四郎,“……”
如果胡四郎知道有一个词叫做猪队友,大约就能明白自己此刻糟心的感觉了。
胡四郎咬着后槽牙上前一步,十分不满的瞪着秦时,“大人,你这样……合适吗?”
你这么欺负傻子,真的合适吗?!
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秦时有些心虚,但时间紧迫,外敌当前,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哀悼他早就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良心了。
“铁头与风有司有勾结,这是事实。”秦时认真的回答胡四郎,“另外,你们自己想想,姚家寨周围田地不多,朝廷的赋税一向都不高。官府从来没有给你们加过税,也从来没有收缴过你们的私人财产吧?”
胡四郎哑然,秦时说的确实是事实。
“那你们自己想想,”秦时不止是在说服胡四郎,他更是说给所有的狐狸听,“风有司和铁头收缴你们的银钱、家里的铜铁制品是要做什么?”
胡四郎和他的族人们面面相觑。银钱还好说,但之前秦时说了“占山为王”这样的字眼,大家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制造兵器这一类的事情上去了——这不是更加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胡四郎和身边提着长剑的青年对视一眼,额头都冒出冷汗。
秦时见猛药下的差不多了,便语重心长的劝道:“官府派出的援兵此刻就在路上。风有司已经跟我们撕破脸,等官兵赶到这里,你们说,风有司会主动投降吗?!”
应该是不会的。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想。
风有司既然派出了巡逻兵来抓捕秦时和贺知年,那就已经态度鲜明的站在了官府的对立面上。但公然与官府的人开战,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谋反吗?!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狐族再跳出来说自己并不是同伙,且毫不知情,”秦时反问他们,“你们说,还有人信吗?!”
风有司和铁头到处抢东西是事实,巡逻兵捉拿这两位大人的情形,狐族的人也都是亲眼看见的。秦时的话,有一半儿的狐狸都已经深信不疑了。
拿着长剑的青年更是心急如焚,“那可如何是好?我们狐族不爱惹事,所以遇见麻烦总想着息事宁人……但我们从来不敢跟反贼同流合污!”
周围的狐狸们七嘴八舌的附和,有的说家里的绸布都被铁头给收走了;有的说住在其他碉堡里的谁谁谁,家里也被劫走了银钱;还有谁谁谁不服他们的安排,腿都被打断了……总之大家都是可怜无助的受害者。
胡四郎自己也有些动摇了。听起来事情确实挺严重,或者这两个人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胡四郎看看贺知年,目光又回到了秦时脸上,“依两位大人之见,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秦时斩钉截铁的说:“姚家寨出了反贼,官府不会置之不理。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协助官府,把这些反贼都抓起来。唯有如此,姚家寨才会真正变成你们期望之中安稳、安全的家园。”
胡四郎也是在人世间行走过的人,对人类社会里的很多事都有所了解。他也知道朝廷都是怎么处罚那些叛将的。
秦时的话没有说错,一旦出了反贼,朝廷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在胡四郎身后,一个年龄略大的狐族轻轻咳嗽了一声,对他们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大约不知道几十年前的姚家寨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没有铁头这种人在寨子里横行霸道,也没有风有司这样欺压村民的里长,寨子里的日子过得非常安稳逍遥……跟那个时候相比,现在的寨子实在是乌烟瘴气。”
与他年龄相仿的狐族们纷纷抱怨起来。
“寨子里这两年来了很多陌生人,”一位狐族说:“都打着谁谁谁的亲戚、朋友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他们好像并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反倒是很能惹是生非。”
“对,对,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另一位狐族说:“好几个碉堡里老实的村民被撵了出来,都是这些后来的家伙闹出来的事!”
“原来的老居民,好多都搬走了……”
“要不是我们一族一直生活在一起,还不知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
胡四郎看看身旁拿着长剑的青年,这是他们狐族年轻一辈中身手最好的一个,年龄比他略小一些,叫胡白。
跟他相比,胡白对人类社会没有那么多了解,遇事会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这个时候,他也正在看着胡四郎。
而胡白身后那些上了年轻的狐族也同样看着他,目光殷切,好像在等着他拿主意。
胡四郎注意到这一点,脑子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狐狸堡里平平无奇,甚至也不怎么受重视的一个路人甲,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了可以替大家拿主意的那个狐族代表?!
胡白催促他,“四郎,你说。”
胡四郎咬了咬牙,“我们一族不爱惹是生非,只想过安稳日子……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能力有限……我是说,你们清理这些狗东西的时候,我们会力所能及的帮忙……我们也想让姚家寨重新变回一个安稳过日子的地方!”
秦时和贺知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胡四郎带着胡白很快去召集圆堡里的年轻人,把他们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小队,各自把守一段围墙。那些上了年纪更有经验的狐族,则被他安排去巡视圆堡周围的阵法,看看这些阵法在外力的攻击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当他们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圆堡的外面,巡逻兵已经聚集起来了,领头的人正是里长风有司。
第243章 狐族的家
风有司已经不是秦时和贺知年之前看到的那副谦和的模样了, 他骑在马上,紧紧板着脸,眼含戾气, 直接点名道姓的要狐族的长老胡远山出来说话。
胡四郎趴在围墙上, 壮着胆子跟他叫板,“风里长,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长老说了,有什么事都由我们这些晚辈商量着决定, 不用他点头!”
风有司冷笑,“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能做什么主!”
秦时和贺知年就站在胡四郎的身旁,见风有司这般做派,就知道他已经被他的娘子说动了, 打算掩人耳目,趁着官府的援兵未到, 先把他们两个官差给灭了口。
秦时就扯着嗓子喊他, “风有司!你个耙耳朵!事事都要你家婆娘做主!你不会是她养的一条狗吧?!她就没教你, 做人留一线, 日后好相见?!”
风有司脸色青红交加,扯着嗓子喊:“胡远山!出来说话!”
不等秦时接着挖苦他,就听身后有人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大人, 且容我跟这老小子说几句话。”
秦时回头, 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被胡白扶着胳膊,慢慢地走了过来。秦时看不出他的年纪, 只觉得他看上去面色红润,双目有神, 只看他的脸孔,说他四五十岁也是有人信的。
胡远山冲着秦时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扶住了围墙的墙垛子。从这里望出去,只见圆堡门外的空地上,隔着一射之地,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姚家寨的巡逻兵。尤其最前面的一排青年人,每一个都穿着薄甲,看上去威风凛凛。
胡远山咳嗽两声,朝着风有司远远的拱了拱手,“风里长,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包围了我这里,难道是我们狐族的小子们闯了什么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