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蟾宫(19)
沈扶玉跟他们在一起耳朵就没有安静过,尤其是池程余和温沨予两个人还喜欢吵架。
不过眼下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沈扶玉定了定神,专心朝魔域飞去。
魔界以魔气为生,中间魔气最多最纯,孕育而生的魔族也最强大,魔尊便生于那里、长于那里。魔尊之下分为四将四相,四魔将分别掌管魔域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领域,四魔相分别掌管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向的领域,由此也看得出来,魔将要比魔相厉害一些。而这些年不止为何魔界多了一个魔相,似乎是辅佐魔尊掌管中央领域。
结果辅佐着辅佐着,这位中央魔相就将其取而代之了。
这阵子魔界乱得厉害,就是因为这件事。
温沨予根据面具检索到的地点是在魔界边缘,与人界交界的地方。沈扶玉刚落下来,脚步便一顿——他的面前载满了桃花树。
成片成片的桃花树挡住了去路,魔气虽稀薄,但也不是娇嫩的桃花可抵挡的,风一吹,粉白交错的花瓣便飞入了空中,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时,像是下了一场让人眼花缭乱的桃花雨。
眼下是春季,正是桃花开得最好的时节,那儿有桃树都不奇怪,唯独这儿种着最奇怪,魔气的作用下,人界的植物在魔界是活不下来的。而这儿的大片桃林,实在突兀。
沈扶玉没说话,根据温沨予的提示,他得穿过这片桃林,才能到达那个地点。
沈扶玉把清月剑收了回来,他的灵气过于纯粹,落入魔界肯定会引来注意,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魔气肆虐得厉害,漫天的桃花瓣在旋转飞舞,沈扶玉刚一进桃林就落了满身的花瓣,那些花瓣顺着他柔顺的发丝滑落,有的落到了脖颈处,有的落到了衣服上,随着他的走动又落到地上。他在桃花的簇拥着走了一路,鼻息间都是桃花的香味。
沈扶玉没由来想到那魔捂着自己的口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掌心里都是桃花的香味,许是就是在这里沾染上的。
温沨予知道他方向感不好,专门给了他一只引路蝶,还好眼下有这只蝴蝶,否则沈扶玉一定会迷失在这片桃林里。
他走了片刻,眼前就出现了一栋木屋,那蝴蝶完成了引路的任务,便安静地落到他的发簪上,一动不动得好似变成了一个装饰,只等着下一次引路的时候再飞下去。
想来就是这里了。
沈扶玉不紧不慢地走到木屋前,抬起手,尚未来得及敲门,那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不止是不是感受到了魔气,身后的风叫嚣得更厉害了,数不尽的桃花瓣从两人之间飞过,沈扶玉的长发都在随之而动。
沈扶玉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没戴面具的模样,这人生得十分俊朗,眼尾上挑,有一种说不出的狂气在,和他的灰眸十分不相配。
对方似乎完全没想到会看见他,也怔愣住了。
沈扶玉正思索自己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手腕就被抓住了,一股巨力袭来,他已经被对方拉入屋里,门关上,他被对方抵在了门上。
“你怎么来了?”对方语气中还有些不可置信在。
沈扶玉尚未说话,又被对方捂住了口鼻,对方在他耳边轻声道:“嘘。”
温热的气息带起细微的风,惹得沈扶玉耳朵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颈。却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魔相,好像有个修士进来了。”
沈扶玉身体一僵,虽然他预料到了会被发现,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他下意识看向这个魔相,对方接受到了他的目光,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勾了勾唇,回复道:“什么修士?我没看见。”
“就是一个穿白衣服的……”
沈扶玉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见外面的人又开了口,这次说得还详细了一些。
“哦,”魔相虽是回答外面人的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沈扶玉的脸看,他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唇角似是有些许笑意,“那是我的小情儿。”
沈扶玉:“?”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外面的魔族得到了答案,说了一句“好的魔相”,火速离开了。
直到外面没了声音,对方才松开捂着沈扶玉嘴唇的手,却没离开,依旧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体与门之间。沈扶玉背靠着门,冷静了几分,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
方才不过是情势所迫,沈扶玉定了定神,魔族普遍喜欢捉弄别人,这魔族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比起他找什么借口支开外面的魔族,沈扶玉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方才外面那魔,喊的是“魔相”。
魔族的实力从眼睛就可以看出来,灰最次,红最强,中间是绿色和紫色。
普通魔族一般是灰眸和绿眸,魔将魔相的眼眸是紫色的,只有历代魔尊的眼睛,才是暗红色的。
这个灰眸,怎么可能会是魔相?
沈扶玉心下存疑,面上却不显,他挂着温和的笑容,道:“在下名唤沈扶玉。”
“我当然知道你是沈扶玉。”那魔相勾了勾唇,捻了他的一缕发丝在手里揉搓把玩。
沈扶玉也伸手握住了这缕发丝,试图把它从魔相手里抽出来,不料对方相当敏锐,微微皱了皱眉,护食似的攥得更紧了:“本相摸摸怎么了!”
沈扶玉沉默了一下,给他道:“你我不甚熟悉……”
魔相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道:“哪儿不熟悉?你都来找我了!”
沈扶玉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纠结头发的事情了,趁机道:“阁下先前两次帮我,我理应登门道谢。”
他嘴上这般说,眼睛倒是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魔相的房屋来,以求找出什么破绽来。这屋子朴素简单得很,一点也不符合魔族张扬外放的性格。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装饰也没什么,旁边便是里屋,开着门,他还没来得及看,眼上就覆上来一只手。
魔相含笑着开口:“仙君,你的目光怎么也跟蝴蝶一样,到处乱飞。”
沈扶玉做这种悄悄摸摸的事情,被揭穿了难免尴尬,他轻咳一声,眼睛因为心虚眨了几下,尚未开口,就听魔相又开了口:“睫毛也跟蝴蝶一样,长长的,惹得本相手好痒,心也痒。”
沈扶玉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不料正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魔相得意洋洋:“本相就知道你会往这边偏头。”
沈扶玉:“……”
他平静地看着魔相,道:“还请阁下休要逗趣我了。”
“你觉得本相逗趣你?”魔相靠近了他几分,十分不赞同,“本相对你认真得很!——本相猜你想说你来这儿是想知道本相为何帮你。”
虽然说的话还是乱七八糟的,但也算正常了一些,沈扶玉微微松了口气,礼貌道:“是这样的。”
魔相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摩挲发丝的手都慢了下来,半晌,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本相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见咱俩成亲了。”
沈扶玉一听他便是在信口雌黄,用胡言乱语来搪塞自己。故而也面不改色,礼貌道:“梦中的一切皆是虚妄,做不得数的。”
“哦——”魔相拉长了音调,反问道,“也就是说,我俩并不会成亲?”
沈扶玉微微一笑:“正是。”
魔相若有所思地看向他,沈扶玉也坦坦荡荡地回视,半晌,魔相也带着淡淡的笑容,道:“我不信。”
沈扶玉笑容一僵。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认真看向对方,结果发现对方的目光比他还要认真,似乎真的把那个梦境当了真。沈扶玉如遭雷劈,他舔了舔嘴唇,干涩地解释着:“梦中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俩同为男子,又不相识,兴许你梦到的并不是我——”
“我叫危楼,”危楼果断地打断他,“原来你是在纠结这件事,现在我们认识了。”
沈扶玉张了张嘴,一时失语,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危楼似乎是为他的反应感到愉悦,他轻笑了一声,语气轻快:“仙君,是你来找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