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手抖就全点美貌值了[无限] 下(347)
和对方的愣怔不一样,鸦透耳边听到的除了李希仁一句亲切的妈之外,还有江翠芝激动的回应。
但鬼和人中间隔着生死,即使他们面对面,李希仁也不可能会听到有关江翠芝的任何声音。
鸦透礼貌问候,表达自己此时敲门并没有恶意,“你好,李希仁。”
“……你好。”李希仁迟钝地回完,才想到:“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鸦透将信从包里拿出,递到对方面前,“你母亲的信。”
李希仁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还算整洁,从门开的那一角可以看见房间有些乱。憔悴,悲伤,痛苦,无一不在她身上体现,以至于那封信都已经递到了她面前,她都长久的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过来接。
江翠芝眼里还有泪,说话哽咽,却还是道:“这孩子,怎么傻站在那儿呢。”
鸦透的手还在半空中,本来想着李希仁是不是还不能接受已经死去的母亲给自己寄信这件事,想再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略有些凝滞的气氛时,就听见李希仁问他:“妈妈是什么时候给我写这封信的?”
江翠芝:“一个月前。”
鸦透也把江翠芝的话复述了一遍,让这件事听上去极其不靠谱。
这次李希仁的回应并没有隔太久,她颤抖着接过信,在接过信封的瞬间系统播报声响起。
【叮——】
【初系统提示:送信(2/5)。】
李希仁将信从信封中取出,看见上面熟悉的字之后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再抬头看向鸦透的目光让他以为自己是冥界的使者,专门来处理那些对还活着的亲人念念不忘这些事。
他叹了口气,主动开口:
“需要我进来跟你聊聊吗?”
……
鸦透首先给哥哥发了消息,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可能会很晚才会下来,确认他们收到之后他才跟着李希仁进了屋。
屋里比鸦透想象的要乱一点,不过并不邋遢,只是东西到处摆放,地上也不会有垃圾。
镜子里的江翠芝看到这一幕,默默擦眼泪。
李希仁眼睛还红着,瓮声瓮气道:“抱歉,我之前心情不太好,一直没怎么整理过。”
“没事。”
客厅墙上挂着很多刺绣,沙发上也散落着一些照片,李希仁将它们一张张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他们重新放回相册里。
鸦透眼尖,在李希仁将信收回去之前不小心看见了其中某张照片。
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小孩,那个女人和江翠芝长得有些相似,估计是年轻时候的江翠芝和小时候的李希仁。
李希仁坐回沙发上,捏着手,带着鼻音满含歉意,“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出门,家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鸦透不在意这些礼节,更不用说还是他主动请求进来的。
他把镜子放在茶几上,确定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李希仁的样子。
“妈妈……”有关母亲的话题,李希仁张了张嘴,说的格外艰难,“你是不是能看见我妈妈?”
她看向鸦透的眼神带着想知道答案的迫切和期待,又夹杂着害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的恐惧,但一切情绪在听到鸦透“嗯”了一声之后全部化成了眼泪,沿着脸一颗颗掉在了手背上。
“别哭啊,希希别哭。”即使知道李希仁听不见,江翠芝却仍旧重复着那几句,甚至想钻出镜子给她擦眼泪。
鸦透没吭声,他其实不太会安慰人,此时只是在兜里摸了摸,然后在李希仁不停用手背擦眼泪时默默递上了一包纸,小声问她:“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李希仁疯狂摇头。
她把眼泪擦干,新的又盈满了眼眶,“我妈在这里吗?”
看上去她不怕鬼,对死去的母亲还在他身边这件事接受良好。又或者,在她一个个从梦中惊醒的夜晚,她也想过如果妈妈在她身边就好。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在她身边就好了。
“在镜子里。”鸦透指着自己摆在茶几上的镜子,“她也在哭。”
“你可以把自己想跟她说的告诉她,但她不能回应你。”
他想了又想,“你说的你妈妈都会听见的。”
在李希仁眼泪不断掉落时,鸦透默默走到阳台,给李希仁留出私人空间。
……
良久,没有了哭声之后,鸦透才回到客厅。
李希仁的情绪已经稳定好,她眼睛比刚刚更红,看见鸦透过来时站起朝他道:“谢谢。”
“不用谢。”
鸦透摆摆手,对这些并不在意,“跟你妈妈说完了吗?”
李希仁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哑声问道:“我妈妈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对上对方希冀的目光,鸦透知道现在自己就是这水面上唯一一根木头,溺水的人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
“她说她并不怪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这是江翠芝想了一路,在门口时跟鸦透说的。
鸦透曾经对莫天川说过,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父母,这世界上肯定有很爱孩子的父母,但很可惜不是他们。
他们的父亲母亲并不称职,江翠芝却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她很爱李希仁。
李希仁出生在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里,家里不缺钱,父母也很支持她的爱好。她的一路是平坦的,被娇养着长大,基本上想要什么父母都能满足她,虽然对她学业有要求但不高,并没有莫天川家里那么极端,在李希仁表达出不满之后父母也会积极改正。
除了初中叛逆期那会儿不听任何人的话之外,其他时间家庭和睦,一家人和和美美。
她和母亲关系很好,每天都有打不完的电话,李希仁在路上看见一只可爱的小猫都会拍下来晚上发给妈妈看。
或许是因为太平淡顺利,生活总喜欢跟他开玩笑。
在李希仁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江翠芝因突发心梗去世。而在前两天,李希仁却因为长时间加班、结果周末还要团建心情烦躁,在晚上打电话时对着不懂“团建”是什么意思的母亲发脾气。
即使在之后立刻道歉并耐心跟母亲解释,在江翠芝死亡之后,每次回忆都成了锋利的刀,将心脏绞烂。
江翠芝心梗前其实已经有了预兆,从早上开始心口就不舒服,走两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休息,但她只以为自己是劳累过度造成的。
而那时李希仁在工作,并没有接到母亲的电话。
而江翠芝倒下的时间,正好是她去快递站给李希仁邮寄蜂蜜时候。只是因为李希仁一句“我想用蜂蜜泡水喝”,即使不舒服也挣扎着起来,想给女儿早点送去让她早点喝上。
一直到现在,李希仁都认为是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她的那句话,如果不是自己没有接到电话,如果自己在那通电话里不要跟母亲发脾气,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她把错误全部归结在自己身上,心上的折磨和一遍遍回忆带来的凌迟让她丧失了一切动力。她辞了工作,从省外回到了小镇上,在母亲住过的地方浑浑噩噩,不知道会活到哪天。
最亲近的人的死亡所带来的,是让还活着的人丧失活下去的欲望。
以至于之前最怕黑最怕鬼的李希仁,在后来敢独自一人住在这栋没有住人的楼里。
“她很心疼,她并不怪你,她想让你好好生活。”
“虽然这很难,但你现在这样,她也会难过。”
死去的江翠芝最开始一直围绕在李希仁身边,看着女儿愈发颓废,看着她每天晚上睡不着,看着她抱着照片撕心裂肺大哭,都心疼地抹眼泪。
一直到走出门听不见哭声之后,鸦透才回头看了一眼。
那栋没有开灯的楼里终于亮起一盏小灯,来自李希仁住的房间。
鸦透对这种情感很陌生。
他的母亲对他极其厌恶,在父亲不知道死哪儿去时,曾经被要求将他接过去住一段时间。已经组建的新家庭并不欢迎他的到来,他住在没有灯的杂物间里。在被烫伤时,妈妈新生的妹妹盯着他红透的皮肤和盈满眼泪的眼眶时,跟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哭,你是一个男生,再说了,你哭得好丑啊,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