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之货(94)
说罢他转了转身子,抬脚从傅言归身侧穿了过去。也顾不上会吵醒奶奶了,脚步迈得很大,咚咚咚地跑上了楼。
第二天一早,任意起床下楼,傅言归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奶奶站在他旁边,指挥着他做煎蛋,盘子里已经煎好了几个。任意凑过来看,每个蛋都焦得各有特色。
“快去洗手吃饭,很快就好了。”傅言归手里忙着给蛋翻面,眼里也没落下任意的每个表情和动作。
任意让奶奶在餐厅等着,自己过来帮忙盛粥。他们早饭向来吃得简单,煎蛋配粥,或者吐司配牛奶。傅言归来了,奶奶又多做了几份烤饼。
“睡得不好?”傅言归将唯一一个没有焦糊的蛋放进盘子里,低声问任意。
任意盛粥的手一抖,镇定地说:“睡得很好。”
“我睡得不好。”傅言归接话,“你让我洗冷水澡,我洗了,还是睡不着。你让我去找别人,那不可能。”
傅言归声音不高不低,说得义正严词。任意赶紧回头看一眼奶奶,所幸老人家正在摆弄餐桌上的插花,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任意翻了个白眼,怼了一句。
傅言归爱死了这样鲜活的任意,突然觉得在前线再苦再累也不算什么。
他将其中一个煎蛋用勺子挖成一个心形,端给任意看,眼里全是笑意:“给你吃。”
吃完早饭,傅言归想去镇上转转,奶奶便让任意陪着去。
两人沿着中心大街溜达,两边都是水乡仿古建筑,各色咖啡馆、餐厅、艺术品店林立,有镇上的居民,也有外地来的游客穿梭其中。
“游客进小镇需要预约,经过严格身份审查才放行。不过这些都在暗地里进行,大家没什么感觉。”傅言归边走边跟任意介绍。
原来是这样。
傅言归随手指了指几个角落,说那里都有布控,只是游人和居民看不到。
任意住了这么久,也能看出来一点端倪,但如果不是傅言归点明,很多细节他并不能看透看全。现在想来,傅言归让他和奶奶住到这里来,确实做了万全准备。
——他毕竟担任过华光会会长和第四区总长,在任期间得罪的人明里暗里都有,他想退出纷争,未必有人愿意放得过他。他一个omega,再厉害也不可能应对一切突发危险,何况还带着奶奶。
现在想想,他当时做的要带奶奶离开的决定还是草率的。不过他已经想明白了,如今住在这里,只要奶奶健康开心,他觉得没什么不好。
傅言归又告诉任意一个好消息,何迟这次跟着他从前线下来,很快就要和齐颜结婚了。
何迟接手第四区,正式从代总长变成总长,政治身份提高了一大截,在军部也越来越受关注。齐家人对这个准女婿挺满意的,如今再也不提傅淮和总统公子的事了。
任意听完眼睛发亮,嘴角抿出一道小括号。齐颜要结婚了,他要好好准备一份新婚礼物。他正思索着买什么礼物好,一抬头就发现傅言归正专注地看着他。
傅言归这次回来,总感觉和以前不同,任意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他身上原本的沉重感消失了,整个人看起来是生动的、轻松的,就算再累,他也游刃有余。
后来聊起这个话题,还是奶奶点破他:“那是因为你的沉重感消失了,所以他才轻松了。”
后来他常常想,大概两个人的宿命,是怎么也拆不开的吧。
不过眼下他还是混乱的,没想好怎么处理他和傅言归的关系。但已经不排斥傅言归来找他,甚至心里是有期待的。但若真的让他放下戒备,和傅言归重新在一起,他想,他的勇气还不够。
他们坐在小广场的木质长凳上,任意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边喝边发呆。傅言归只以为他还沉浸在何迟要结婚的情绪中,任由他想去。
“何迟是孤儿,从小在军中长大,又跟着我去第四区,吃了很多苦。以后能有齐颜陪着他,肯定会幸福的。那小子,前段时间已经开始跟我要新婚礼物了。”
傅言归笑着笑着,眼眶却湿了。
任意知道,傅言归没把何迟当下属,在他心里,何迟、梁都和小五一样,都被他当家人和弟弟。
他们这几个人啊,一直都在阴差阳错,没想到最先稳定下来的是何迟。
说到过去,难免沉重。傅言归不想任意再陷入无意义的愧疚中,很快转移了话题。
“梁都辞职了。”他说,“这次从云城回来,他就把军部所有职务都辞掉了,梁家拿他没办法,只能放他走。”
“去哪里?”任意诧异地问。
傅言归沉吟半晌,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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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砂砾(副cp为主)
准确来说,梁都并非和傅言归从云城回来之后辞的职。他很早就有此意,只是傅言归一直让他再考虑考虑,综合多方原因,一直没有批准他的辞职申请。
任意并不知道,在他手术治疗期间,梁都匆匆回来过一趟。他在无菌仓外站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从那天,他大概彻底做了决定。
他没再去军部上班,谁说都不听,傅言归也劝过,没有用。梁父梁母闹了几次,梁都便直接交了辞呈。他已经入职军委会,紧随傅言归的脚步,未来大好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
军部高层辞职,要经过严格流程和手续,离职之后一个月内还要接受审计,不是说走就能走。傅言归一开始压着不肯批,只给他放了长假,后来边境动乱,他不知道从哪里赶回来,跟着傅言归去了云城。
到了之后,傅言归才知道,梁都执意要跟来,是因为得到消息,说有个很像形兰的人在云城。
傅言归怕他出事,安排两个人跟着他,又找了当地军警,见缝插针帮忙找人。可云城接连发生几次袭击,死伤了无数无辜居民,到处都是乱哄哄的,线索很快就断了。
梁都每天奔走在医院、救助站和流浪人员聚集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净往不好的方面想。他甚至半夜去翻过轰炸过后的尸体堆。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有点魔怔了,总觉得形兰就在他附近,并且正在受苦,他可能转个身就能找到人。一想起来,他就寝食难安。
临行前,傅言归和梁都长谈了一次。
“我那天看着任意躺在病床上,尽管还没醒,用的却是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身边也有爱他的人。可形兰呢,如果他也受了伤,也躺在某个地方,会不会孤零零地死去也没人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梁都说,“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傅言归没再犹豫,最终批准他辞职。他们返程的时候,梁都没有跟着回来,至于去了哪里,傅言归没问。因为问了没用,他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力量支持梁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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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都去过各种地方,用了各种办法,终于发现原来一个人想要刻意消失,是很难找到的。就算你再手眼通天,都无法在沙漠中寻到那一粒曾经拥有过又遗失的沙砾。
他甚至开始恨形兰,为什么一点线索都不留给他。
现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很难隐藏身份,只要暴露在正常生活环境中,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但形兰曾经常年生活在第四区贫民窟,从不习惯用银行卡,去哪里都是现金支付。梁都甚至不清楚对方有没有银行卡。
梁都也不知道形兰是怎么出行和住宿的,因为这两样都需要身份证。只要他用一次,梁都就能找得到他。
可是形兰一次没用过。
至少在新联盟国境内,他没用过。梁都从所有的反馈数据推测,形兰应该是搭乘那种不需要身份信息的短途大巴或者黑车离开,在某个偏远的地方蜗居。也有可能偷渡到周边的独立区,在梁都双手够不着的范围内活动着。
也曾有人告诉他,一点线索都不留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形兰已经不在了。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失控地砸了监控室,几个alpha都按不住他,自此再没人敢提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