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修(69)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帕突然间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没了动静。魂气遗留在素帕上,关灵道只能沿着魂气来依附一次,那边香尽便要回去。计青岩把素帕捡起来放在唇边,出神似的望着远方,不多时脸上的沉醉之意淡去,又恢复冰渣子似的面容,把素帕收起来放在袖子里。
百花台上的打斗声已经停了,胜负已分,接下来便是商议要事。紫檀宫要与众门派商议在哪里安置听魂阵,这件事计青岩之前没打算管太多,可是如今关灵道是个魂修,与以往大有不同,他自然是要弄清楚。听魂阵的威力难以预料,关灵道要离得远点,越远越好。
他从巨石后面走出来,举目而望。
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似乎比方才嘈杂了些,暗流涌动。突然间,岑家高台上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众人纷纷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直落落地摔了下来。
不好,那女子正是岑木衣!
计青岩下意识地要飞上去搭救,可惜他还没出手,不远处有个水蓝色的人影却早了一步,飞上去将那女子打横抱起,在空中回旋半圈落在地上。
四周鸦雀无声,寂静不知该如何反应。云家高台上的云洛山已经冲了出来,一脸被羞辱了的面色,怒气汹涌,手中的长剑直落落地朝着怀抱岑木衣的戚宁刺过去。云洛真刚叫了一声“住手”,戚宁怀抱着岑木衣不及抵挡,立时间被那长剑从腰中穿过,血溅三尺!
第89章 主线剧情
水行门的弟子立即从四周而上,列成剑阵面对着云洛山,气氛紧张,剑拔弩张,杀气淡淡在空中散开,谁都能觉出他们的滔天怒意。有水行门弟子蹲下来看着戚宁,岑木衣却早就从他怀中站起,低下头从小瓶中取出一枚红色丹药,放在戚宁的唇边:“吃了。”
戚宁浑身都是血迹,捂着受了伤的腰脸色惨白如纸,连气息也极是微弱,却还是笑了笑:“你心疼么?”
岑木衣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把红色丹药塞入戚宁的口中,那边的云洛山看着两人这般模样,却已经泪流满面,嘴唇哆嗦,口中轻声念着:“奸夫淫妇,奸夫淫妇……”
岑木衣以灵气帮他化丹药,戚宁奄奄一息却还是抬头看着岑木衣,这时的场景当真是极为尴尬的。
岑木衣与云洛山有婚约在身,可是岑木衣被岑家人打伤跌落高台,前来相救的却是戚宁。戚宁被云洛山刺了一剑,岑木衣连理也不理云洛山,只是低头查看戚宁的伤势。两人这般旁若无人,当真是不把云洛山放在眼里。
可是云洛山这当众流泪,也实在难看了些……
云洛真冷如冰霜地喝斥:“下去,忘年山上岂容你随便伤人!”
岑家高台上这时也飞落下来一个男人,四五十岁,身长挺拔,虽然已入不惑之年,眉眼却是俊逸,气质出众。他绷紧了脸低头吩咐一声,旁边几个岑家弟子把岑木衣迅速拉了开去。
岑家的家主岑诉秋也恼了,恼的却是自家人岑木衣。
云洛真低声骂道:“戚少主不过是为了救人,你如此不知好歹,还不快些认错?”
云洛山这时候却是非常委屈的。昨夜他派人去抓岑木衣,不想迷昏抓来的却不是岑木衣,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云洛山厉声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是客栈里的一个烧火丫头,岑木衣让她代替自己在床上睡觉,趁夜从窗户中飞了出去,不知去了何处。
云洛山那时心里面只如天地崩塌。戚宁伤重,岑木衣连夜消失,还能去了哪里?那时云家的弟子们看到云洛山又青又白的脸色着实吓人,云洛山在树林里呆坐着想要喝酒,想要岑木衣,弟子们连忙去百花楼请了姑娘、抱了酒过来,让他喝得酩酊大醉,寻欢作乐。
关灵道在树林里找到他时,正是他神智不甚清晰,错把那青楼女子当成岑木衣的时候。
昨夜沉浸在嫉妒和痛苦中,清晨伤没有完全好就上了忘年山,不想方才又看到戚宁打横抱着岑木衣,他心中的痛苦委屈难以言喻,这才冲动地恨不得将他杀了。
戚宁闭着双目躺在地上,嘴角仍旧笑意不断,仿佛身上的伤半点也不痛,只是在暗中回味:“大敌当前,云公子的剑杀不了魂修,却只是要对付自己人,是何意思?”
云洛山恨恨而望。昨夜的事是他不对在先,他自然不敢说把岑木衣迷昏捉走的事,更不能指责岑木衣深夜与他私会。
水行门的弟子正色道:“少主本就受了伤,今日不过是救人,却忽然被云公子刺了一剑,伤上加伤。这事还要向云公子讨个说法。”
云洛山受不了这种屈辱,咬着牙不肯认错,云洛真哪能容他如此,手上轻推,云洛山的背脊如同火烧般痛楚。他顷刻间疼得满头大汗,回头嚷道:“哥,他们欺负我!我娘亲对你那么好——”
话音未落,背上传来钻心似的疼痛,云洛山身子一软。
云洛真把他揽在怀里,低声道:“都是我这弟弟不长进,在下回去必定好好教导,戚少主受了重伤,云家愿送疗伤圣药回真丹——”
“用不着,水行门里还有些丹药可以疗伤。”戚宁扶着身边的弟子缓缓站起来,似笑非笑着。
“戚少主想要什么?”
戚宁扶着身边的弟子抬眸,看一眼满脸不服的云洛山,缓慢地说:“我只想问他一句话。”
云洛真冷淡地扫他一眼,站远了些。
戚宁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听说你昨夜在百花楼宴请岑家的岑回,是何用意?此事木衣知道,我也知道,你可知道她昨夜在我那里过夜?”
云洛山低低地哭了起来,凄婉伤心,犹如心被撕开,已经失去了期待。那声音如此可怜哀怨,让人听着也是不忍。他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低喃着“退婚”“我想退婚”,眼泪啪嗒落地,云洛真轻声叹了一口气。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岑木衣与云洛山的婚事来来往往已经闹过几次?在场的最生气的莫过于岑诉秋,气得脸色暗沉犹如阴雨密布,低声对身边的弟子们道:“走。”
云洛真把云洛山拉在身后,淡淡道:“戚少主与岑木衣的过往我不知,但你如此欺侮我弟弟,在下将来绝不能轻易罢休。”
说着,他把犹如木雕泥塑般的云洛山拉了拉,牵着走了。
戚宁虚弱地笑着,腰间后背早已经被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浸透,痛得全身发颤,转头望了望岑家的高台。岑木衣早已经被岑家人带走,只怕从此要被锁起来,再也见不到了。
他刚要转身下山疗伤,忽觉身边似有人站着看他,衣带飘动,似乎已经站了许久。
戚宁笑着:“计宫主,你也有话想要教训我?”
“你能娶岑木衣?”
“我要娶谁计宫主担心什么。”戚宁欠打似的笑,扶着身边的弟子往前走,“计宫主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我的婚事,要是哪天你做了我的大舅子,我再给你磕头吧。”
计青岩默默地看着他离去。他以前以为戚宁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对他只有厌恶和瞧不起,可是几番相处下来,却又不像是那么回事。无论如何,岑木衣不能嫁云洛山,这事总不会错。但这戚宁使手段让云洛山退婚,他又能娶岑木衣?
他悄然无声地望着一路而去的岑家弟子,垂下头不再多想。既然早已经离开,何苦要想那许多,如今有许多事刻不容缓,岑木衣的婚事倒是能暂且不用放在心上了。
不知不觉地到了下午,各门派的领头之人如同前几日那样聚在湖边的小木台上,或者闭目打坐,或者低声私语。戚宁受了伤,水行门便无人过来了,只派了一个弟子留在这里听消息。
青衣悄然无声地走了过来,打着手势:听说紫檀宫主今日要来。
计青岩轻微点头。
这消息已经来来回回地流传了四五日,都听说要来,却谁也没有见到。紫檀宫主十年中有九年半在闭关,谁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这次听说他要来,自然是想一瞻仙颜。据说紫檀宫主是南北朝中修为最高的人,与归墟神宗的前掌教并驾齐驱,这些得道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有幸相见,免不了有些殷切期待。
青衣说他今日要来,那么他今日必定是要来。
紫衣壇主先开了口,继续商议在何处安置听魂阵一事。各门各派都想先清理掉自己门派附近的魂修,却也守规矩不能乱来,一切听从调派。紫衣壇主在台正中而坐,深紫衣衫,头戴紫冠,广袖垂落在身体两侧。他的长眉微蹙,不紧不慢地说:“听魂阵在紫檀宫,一日便探出附近七十里的十二个魂修,几个月来已把紫檀宫附近的魂修杀得一干二净——”
话说到这里,远处传来龙吟之声,飘荡山谷。不多时,附近阵阵清风吹来,落叶扑飞,木台上坐着的人头发飘动。一位鹤发老人从天而降,身着老旧朴素的道袍布衫,本来是青色,却像是经年日久洗得褪得白了。这老人长得清瘦,双目似乎洞穿一切般扫向在坐的人,唇边挂着淡淡微笑:“在下颜無。”
木台上的人纷纷恭敬地起身,不敢怠慢,唯有那花家的花落春独坐在角落没有迎身。计青岩是小辈,也随着众人起来,却也不像别人那般谄媚,不动声色地之事看着紫檀宫主颜無道人。
颜無道人微笑望向花落春:“花家家主,多年不见,安好?”
花落春颔首:“承蒙道友记挂。”
颜無道人豁达地笑:“前些日子闭关时炼制出一味药,那时便想起花家家主的体质来了,于三阳之体极是有益,改日亲自炼制些送到花家。”
“承蒙费心。”
“应该的,当年你我联手破敌,岁年代久了,但交情仍在。”
花落春沉静片刻,终于站了起来。
计青岩暗自垂下眸。颜無道人果真心思细密,只这么几句话,花家也不好意思正面作对,紫檀宫在各门派中安置奸细的事,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颜無道人笑了笑:“此番上山在百花城中停了半个时辰,不想刚巧碰上一个年轻的魂修。我把他抓住时,他还十分不服,使出魂器要与我作对。当时街上的人不少,我生怕他伤了什么人,不得已把他打伤捉了起来。这魂修身上的衣服似曾相识,一身浅浅杏色,似乎是个藏在门派中的弟子。不知你们可曾见过此物?”
说着,他摊开手心,四片带血的叶子自他的掌中现出来。
计青岩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四片翠绿色的叶子,心中如同被重击般一沉,忽然间像是天地间什么都消失了似的,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捉起来了?
第90章 主线剧情
木台上众人窃窃私语,颜無道人见没人说话,说道:“那魂修如今被我关在山顶,带上来吧。”紫衣壇主领了命,迅速走了。
谁也不清楚这四片带血的叶子究竟是何物,颜無道人捋着胡须道:“贫道见魂修无数,这四片叶子乃是最狠辣的魂器,以魂气控制四处纷飞,又可以列阵,杀人不过是眨眼之事。好在这魂修年轻,修为尚浅,若是任其自行修习,将来必成大患。”
那云洛山听到这叶子可四处纷飞,脸色却已经白了起来,轻声道:“哥,昨夜伤了我的人,四样东西穿透身体而过,就是、就是——”
颜無道人忽而道:“昨夜有人伤了你?”
云洛山这时候不得不认,点了点头。
台上的人无不静默,心中也隐隐生出些忌惮,魂修出现不过才几年的时间,本只是搅得道修难以修行,隐藏颇深,正面打斗时修为却低,又使不得武器,不堪一击。如今这魂修竟然炼制出武器,还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云洛山打成重伤,若放任自由,将来难说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