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修(32)
“嗯。” 哪里客气了?果然是想杀人灭口。
关灵道躺了大半天,又问道:“偷听戚宁的是谁?”
“青衣。”
关灵道闭上眼,不说话了。
~
“老宫主。”
弟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一身上清的杏色衣裳,平日在丹房里做事,模样也很老实。
“把你上次去关灵道房里看到的,说给老宫主听吧。” 宋顾追道。
“是。” 那弟子点点头,也不清楚宋顾追到底在意些什么,抓不到重点,只能无目的地乱说,“上次关灵道下山的时候没有去丹房报备,执事非常生气,让我每天去他房里看一次,如果回来就把他抓进丹房。”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道:“那天下午我又去他房里找人,人不在,可是从窗户看进去,似乎有个黑坛子摆在桌上。这坛子前几天都不在的,那天突然出现,就说明他已经回来了,我就跟丹房执事说他回来了,可是找不到人,执事特别生气。”
说着似乎担心自己在冤枉关灵道,又说道:“其实都过了好几个月,我也记不太清,不过隋天佑那时从隔壁出来跟我打招呼,也向房间里看了一眼,老宫主可以问问他。”
宋顾追让那弟子出了门,散尘琢磨了一会儿,说道:“那时候关灵道回来了么?”
“关灵道是那天回来的。” 时辰就说不太准,宋顾追细细算过,可能已经回去了,可能还没有。
散尘沉吟了片刻:“把隋天佑叫来,问他看到了什么。”
宋顾追应下了刚要出门,散尘又道:“我知道你暗中查得小心,不过此事不能让人知道。要做一宫之主,就得管得住下面的人。”
“是,弟子知道。”
第42章 第四个故事
隋天佑被宋顾追带进不眠山时,脑中空荡荡的。他自从入宫之后就没再见过散尘,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关灵道告发他了,老宫主要赶他出去?
晕晕沉沉地在厅里站着,宋顾追轻声问道:“今天想问你一件事,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事?” 胸口生疼,浑身出汗,几个月之前的事,除了偷丹药还能有什么?
“有次关灵道下山,没有跟丹房执事报备,后来大吵,直到我去了之后才平息下来。这事记不记得?”
隋天佑尽量冷静地点头。
“在那件事的前一天,丹房里有个弟子曾经去关灵道的房间找他,关灵道人不在,桌上却有个坛子。你记不记得这件事?”
隋天佑隐约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件事。怎么老宫主找他来不是为了偷丹的事么?
“我知道你当时住在他隔壁,这事事关重大,你可记得那坛子是什么样子的?”
散尘和宋顾追的目光都很专注,隋天佑冷静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出来,这两人想问的事根本与自己无关。难道是关灵道做错了什么事,这两人要抓他的把柄?
宋顾追从后面抱出一个黑色坛子来:“是不是这个样子?”
隋天佑死死地望着那坛子。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些记不清,不过似乎就是这个模样的,这坛子怎么了,里面难道装了关灵道的赃物?
“是不是?”
隋天佑的呼吸加快。
“是么?”
隋天佑不说话,突然间摇了摇头。
“不是?”
隋天佑心一横,反正已经摇头了,撒起谎来便停不下来了:“那丹房弟子去关灵道房间的时候,关灵道还没回来。我之前抱了一坛酒去他房间,本来想跟他喝酒,结果他根本不在,就暂时放在他屋里了。我那坛子是墨绿色,也比这个略大,不是这个。”
宋顾追微微闭了闭眼,点头道:“知道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他刚才也紧张得要命,关灵道虽然跟他有些互相看不顺眼,他却也不想关灵道跟魂修扯上什么关系。魂修在修真界没有好下场,关灵道并不是大恶之人,他断不想让他丧命。
散尘若有所思地望着隋天佑,直把隋天佑看得背上出汗,头皮发麻,低着头说:“弟子告退,老宫主、宋执事。”
他轻手轻脚退出去,宋顾追道:“看来此事与关灵道并无关系,弟子继续查下去。”
“关灵道平时跟什么人亲近?”
“石敲声、石蕴声两兄弟。”
“隋天佑不是住在他旁边,两个人不亲近?”
宋顾追道:“本来关系不错,可是几个月前三宫主让关灵道进了玄真房,两人才逐渐有了芥蒂。隋天佑本来单独管玄真房,可能是心里不高兴,几次都背地里说关灵道的坏话,怎么办事不稳妥,性格叫人不喜欢,后来干脆使性子退出玄真房,甚至都不想在关灵道隔壁住了,关系才变得比较僵。”
关系这么不好,那就不存在包庇之事。
散尘微微颔首,也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关灵道虽然性格跳脱些,人其实不坏,大家都不喜欢他,听起来也是可怜。你如今为木折宫代宫主,行事不可有偏颇,要引领弟子们对他好些。”
不但不坏,性格还算可爱,看他对师父的模样,似乎挺重感情。不算大善,不算规矩,却也不是大恶,有时候人走上邪路都是被逼着的,越是别人待他不好,越容易变坏。
“是。” 被散尘不轻不重地训了,心里略有些惭愧。
“继续查这件事。”
宋顾追应了之后退出来,心事重重地飞回木折宫,忽见石蕴声正从远处飞过来,随即停下来问道:“青衣传来了消息?”
石蕴声笑着说:“不是,关灵道不是下山办事去了么,屋子里的花没人浇,我来帮着他浇花。”
宋顾追调侃道:“这算是又捡了个弟弟?”
石蕴声笑着不说话。
石蕴声与宋顾追都是办事妥帖仔细的性格,以前就比较投缘,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深入了解,偶尔遇上也不免多说几句。
石蕴声知道宋顾追事忙,不愿耽误他太久,说了几句便道:“宋执事有事忙,我这就去给他浇花了。”
说完辞别,飞着来到关灵道的房间前面,落了地,用拐杖支撑着木腿慢慢进了屋。石蕴声性子比石敲声要细,打理好了花草,回头一看房间,被子掀开没有叠,布鞋门口一只,床边一只,桌上的茶杯也没整理好,想是走得很匆忙。
宋顾追说又捡了个弟弟,倒也不算错。
他帮着关灵道整理好房间,扫了地,收拾干净才出门。这时候已经快到正午,石蕴声飞到雪岭的瞭望台上,向坐在台上的弟子道:“你回去吧,该我当值了。”
那弟子笑着说:“那好,我回去了,今天的消息不多,倒是清闲。”
雪岭的瞭望台,战时是登高观察敌人动静的地方,平时却是青衣传递消息之地。青衣虽然不在上清宫,但只要其手下之人规矩行事,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瞭望台上有长宽各一丈的白色巨石,表面平滑干净,一阵阵青烟飘来,火花乱溅,嗤嗤作响,不时有字迹出现。黑色字迹是外人传来的消息,比如说紫檀宫传消息来时,以正楷而书,字也偏大。而蓝色的字迹是上清宫宫主和总执事传来的,多半是让他们查探消息。
石蕴声要做的事,便是将这些消息记下来,分门别类,或者传递,或者安排人查探。
就在这时,白色巨石上的火花顿显,灼烧出一行工整的蓝色笔迹。
【密信,呈老宫主。计青岩】
下面的字迹一团模糊,看不出来写了什么。
原来是三宫主的密信。石蕴声自从做这事开始就没见过密信,连忙依照青衣所授,在巨石上铺开一张烟青纸,模糊的字迹自行印上来,卷成半根手指长的一小卷,停在巨石上不动。
这便是上清宫的密信,只有老宫主自己能看到的密信。
石蕴声把纸卷收起,打个口哨,不久只听唧唧声传来,一个青色毛团忽悠悠落下,滚圆肥胖,用自己红色的鸟喙啄石蕴声的手指。石蕴声把那卷纸拴在鸟腿上,推了推,那只鸟才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之所以是密信,就是万无一失,就算有心存不轨的人把这只鸟抓下来,只要纸卷一开,也会瞬间烧成灰烬。
只不过这密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静坐了不多时,巨石上又嗤嗤作响,石蕴声转头看过去,这次字迹还是蓝色,娟秀美观。石蕴声看那字迹就知道是谁的,耐心等着,巨石上足足写了几百字还不够,又长又啰嗦,末了落款:【哥,帮我交给二宫主。】竟然是石敲声的。这些人不是出门在外了么,是不是太闲了,怎么总挂念着上清宫的事?
石蕴声取出一张白纸,一张不够再取一张,足足用了七八张纸才印完。这次的纸没有卷起,石蕴声把纸张收起来,暂时放在一边。
这不是加急的信,用不着立刻送出去。
~
散尘正静坐看书,窗口忽然间传来唧唧叫声,笑着偏头看过去,说道:“今天吃东西了么?”
他早已经辟谷,这房间里没有逗鸟的粮食,散尘自是不甘心,跑去后院找了大半天,搜刮出来几粒秋天里留下来的残种,回到前厅里冲着鸟招摇撞骗:“来,这都是新鲜的谷子。”
鸟飞到他手心里,低下头啄着,散尘轻轻摘下它腿上的纸卷摊开来。
【莫仲贤听魂之事,似乎不是戚宁向紫檀宫告密的。青岩】散尘的脸色平静下来。莫仲贤听魂之事除了戚宁之外,并没有什么外人知道,换言之,是有人从上清宫里面泄露了信息?
第43章 第四个故事
自从夜里见了戚宁之后,关灵道觉得很不对劲。次日清晨不经意地相遇,戚宁总是用种审度猜测的目光看着他,关灵道一看他,他又立刻把头撇开,让人锋芒在背。
戚宁认为关灵道和北朝岑家有关,是因为看到了他怀里的暗红色丹药。可是这丹药本来就是计青岩的,所以他的意思是,计青岩同岑家有关系?计青岩听说岑墨行死了就立刻北上,其实还有别的意图?
于是关灵道偷着问石敲声:“戚宁和岑家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问这个?”
“用不着跟别人说,我随便问问。”
石敲声跟他相处了半年,私底下几乎什么话都聊,也没在意:“这事其实也未必是真的,我下山时曾经听人说过,你听着就好,也不能全信。”
“说吧。”
“戚宁是水行门的少主,水行门招收弟子、择定门主向来只看修为本事,并不在乎出身。但当今门主对戚宁极其严厉,除了修炼、杀魂修之外,什么也不让他做,看他的意思是想让戚宁做门主。不但如此,就连婚姻大事也早有安排,相中的就是南朝排名第三的女道修。如此一来,两人成亲之后不但修为上相得益彰,就连所生的子孙也必定资质罕见。”
“这是要把水行门变成世家?”
“难说。”石敲声沉吟着,“只不过却听说戚宁去年与一个女子暗中互生了情愫,这女子就是岑家的嫡女,岑木衣。”
竟然是这种事。
“怎么认识的?”
“这就不清楚,听说是戚宁受伤,被她救了,照顾了好多天。”石敲声说起这种事不禁脸红,“戚宁经过此事,回到水行门之后,就死也不想遵从父命成亲了,非要娶岑木衣进门。”
“岑木衣是北朝世家之女,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是好事吧?”
石敲声叹道:“你哪里懂这其中的麻烦?岑木衣资质中等,不过是个三灵根,戚宁之父心中不喜,怎容得他愿不愿意?当即打了一顿,戚宁性子也犟,闹得极僵。这事传出来,人家排名第三的女道修有多少人前来提亲,怎么受得了这种侮辱,先与别人定下了亲事。戚宁之父大怒,也不知道在家里对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几天之后,戚宁总算打消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