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碎裂后(30)
于此同时,悠扬的韵律散落大地,“僵尸”们屏息凝神,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国手一曲调动,待乐声戛然而止,楚晏清不顾破碎的金丹传来阵阵刺痛,调动全身灵力,他发动口诀,高呼一声,“定!”
千钧一发之际,院落中上百的“僵尸”倏地定住了。
梅依雪知道楚晏清的功力大不如前,他的定身诀撑不了太久,于是未敢耽误,她手持玉笛,运气丹田,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念出传说中可以净化恶灵的清心诀。
“清心如水, 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 鬼魅皆惊。”
“醒来!醒来!”
梅依雪话音刚落,楚晏清便高声喊道,“破!”
刹那间,楚晏清施出的定身诀已解,众僵尸顿时松弛下来,而后纷纷一个激灵,像是梦游中醒来一样环视四周,目目相对,大骇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更有孩提哭爹喊娘,“娘!你在哪里?!”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江衍浑身的血液犹如凝固,他终于懂得楚晏清与梅依雪的计划了!他神色微变,屏息凝神,灵力聚集于指尖,霎时间,金光便从掌心中迸发,形成一个巨大的金刚罩。这金刚罩从天而降,落在了这些刚刚醒悟过来的“僵尸”身上。
金刚罩中,恢复神志的人们浑身筛糠地抱成一团,有念佛祷告的,有大哭大闹的,甚至还有惊吓过度昏厥的,各种叫喊声、哭闹声齐发,吵得人心烦意乱。
而剩下那些还未清醒过来的“僵尸”则被金刚罩的夺目光芒吸引过来,金刚罩外人头攒动,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去。
原本开阔的院落如今已是拥挤逼仄,僵尸们摩肩接踵,你推我搡,最先拥上来的,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金刚罩上,而后面来的又拼命向前挤。
不过一会儿功夫,金刚罩前便挤满了人,而院外仍有僵尸源源不断地抵达,口中还“吱吱呀呀”,不断叫喊着、呼嚎着。
净化只完成了九牛一毛,楚晏清堪堪忍过了千万根金针在丹田处搅动血肉的痛楚,他脸色惨白,硬撑着再次发动法术,朝更远处的“僵尸”高喊道,“定!”
梅依雪扯下歪七扭八的簪子,任凭青丝在微风中飘扬凌乱,她静心凝神,施动灵力,念出净化恶灵的清心诀。
待到两声“醒来”砸入“僵尸”的识海,楚晏清解开定身诀,“僵尸”们顿时七倒八歪,踉跄了几下后,终于找回了神志。
这次,从混沌迷离中醒来的人们没来得及哭闹叫喊,江衍的金刚罩便将他们牢牢罩住,一时间,亲人相见,抱头痛哭。
而还未来得及净化得“僵尸”们则突然戾气丛生,不约而同地拿起手中的家伙向金刚罩砸去。
“咣当!”
“咣当!”
随着棍棒齐发,金刚罩的外层出现一处处凹陷变形,江衍全神贯注,发动全部功力,体内浑厚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自掌心倾泻,灌输到金刚罩中。
孙雄心急如焚,他看着江衍身上冒出一层层汗水,唯恐他支撑不住,连忙施法运功,手掌贴上江衍的后背,将体内的灵力传递给他。
越来越多的“僵尸”开始攻击他们的金刚罩,孙雄只觉天旋地转,直欲晕厥,全凭一口气才坚持到现在。而江衍的情况则更为糟糕,他脸颊苍白,嘴唇乌黑,转眼间,浑身都被汗水湿透,活脱脱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纵然他们功力深厚,可奈何“僵尸”如潮水般涌来,这样下去,他们只会被消耗殆尽。
或许是察觉到了风云剧变,“僵尸”们突然之间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们纷纷拎起棒槌,拿起砖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朝楚晏清与梅依雪的方向砸去。
梅依雪浑然不在意“僵尸”们朝他们丢来的砖头、石块,她再次催动《静心清神曲》,狂躁的僵尸稍作安静,或是涨红或是发青的面容显得分外呆滞迷茫,痴痴傻傻地望着金刚罩中陌生而熟悉的亲朋友邻。
楚晏清发动定身诀,“定”字脱口的瞬间,他只觉腿脚一软,用剑撑住身体才控制住自己不倒下。
梅依雪无暇顾及挚友,几次三番发动清心诀净化恶灵耗用了她太多精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她仰天长啸一声,再次在贫瘠的经脉中调动所剩无几的灵力。
她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体力的快速下降夺取她的五感,她的耳边听不到微风吹过的声音,眼前亦看不见朦胧的月色,只剩黑黢黢的一片。
然而,大事未尽,她怎能放弃。
梅依雪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声音亦不再洪亮,清心诀缓缓从她发白的唇间吐出。
“醒来!醒来!”她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径直喷出。
第30章 金佛
“僵尸”们由四面八方汇集到青泽派院落内,他们互相推搡着,拿起一切可以找到的武器,麻木无知地砸向高高的屋檐、砸向闪烁着微弱光亮的金刚罩,浑然不知自己伤害的,正是这世上最想要拯救他们的人。
看着力竭瘫软在地上的楚晏清与口吐鲜血的梅依雪,江衍冷汗直流。而更糟糕的是,不止是楚晏清与梅依雪,他与孙雄也撑不了太久了。
倘若无法净化剩余的“僵尸”,等到他们的灵力再无法支撑金刚罩时,这些刚刚恢复神志的人们便很有可能命丧“僵尸”之手。
江衍心一横,他腾出一只手来,一心二用,分出灵力再次吹动玉哨。不同于之前的浑雄,此番玉哨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声,那鸣声伴随着隐隐的火光,缓缓穿过厚重的乌云与暗夜,最后在云间绽放开来。
一时间,僵尸们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攻击,他们仰起头,好奇地望着烟花发散出的微弱光亮,那火光虽不强烈,却瞬间点燃了无穷的夜色,脆弱的绚烂片刻后便于黑暗中销声匿迹。
霎时,夜色如墨,愈显浓厚。
孙雄一边咬紧牙冠施动灵力维系金刚罩,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玉哨一出,千里皆知,慈悲阁与青泽相距不过百里,之前他们没有响应,现在也不会来了。”
他眉毛一横,龇牙咧嘴愤然道,“慈悲阁名为慈悲,实则最是贪生怕死、损人利己之徒!当初周尚光是如如何对待晏清的你都忘了么?你又何苦……你又何苦在此时浪费灵力!”
江衍阖上眼睛。他何尝不知道玉哨一出,千里皆知,又怎会不懂得周尚光此时的缺席早已意味着坐视不理。他不是不怨憎周尚光在昆仑试练时的行径,他只是不愿以最阴暗的恶意来揣测同为四派八门的慈悲阁,只是他们如今实在到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境地。
他默了片刻方说,“孙大哥,你说的对。”
梅依雪呕出口鲜血来,她红袖一个横,抹去嘴边的血迹,那嘴边蜿蜒而下的鲜红便隐匿于鲜艳的红衣之中。她盘腿而坐,眼前一片模糊的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友人的身形,耳中嗡鸣阵阵,空气中传递的声音迅速扭曲。
她此时虽然目光涣散,却仰起头固执地朝着江衍与孙雄的方向看去,眉眼间的气度却仿若睥睨天下,谈笑间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她微微抬起下巴,语气淡然,坚定不移地说,“就算无人帮我们,我们也一定能行。”
听到梅依雪的话,江衍不由得胸腔一震,瞬时热血上涌。
只见梅依雪朝着江衍的方向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江衍,晏清他身上有伤坚持不住了,你必须挺住!你一定能行!”
江衍屏息凝神,他感受到自己的灵力自丹田而出,汇聚到双手时分为两股,一股由右手而出,源源不断地灌输着金刚罩,一股汇聚至左手,他唇齿张合,念出口诀,而后他左手一挥,无数金色的光点顺着他挥动手掌的路线洒落,犹如黑夜中,一颗颗闪烁着微光的萤火虫。
“定!”
声音一毕,时间犹如静止,僵尸们刹那间滞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