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碎裂后(25)
定身决刚破,他便与江衍短兵相接。江衍淳厚的灵力排山倒海而来,他接连后退,不过几个来回的功夫,便被打得退无可退。
最后,江衍一掌挥去,这妖道招架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
霎时间,妖道的法术消弭,玄冥山顿时风平浪静,乌云散尽。
楚晏清连忙上前,大声喝道,“你到底什么来路,这一身的魔道诡术究竟从何学来?快说!”
那妖道如同一个漏血的袋子,浑身溢出鲜血,他闷哼一声,擦了擦嘴角,抬起头来用幽绿的目光看了楚晏清一阵,“你去地狱问阎罗爷吧!”
不知怎地,楚晏清浑身一凉,顿时大喊不妙,说是迟、那是快,妖道口中念出一个口诀,接着便听到“轰”地一声巨响,他竟当场自爆。
妖道的身体在疾风中迅速爆裂,弹指间化为齑粉,然而燃烧留下的刺鼻恶臭却经久不散,盘桓在这郁郁葱葱的满山苍翠之中。
楚晏清沉默了片刻,“他竟然引爆自尽了……”
江衍皱眉沉吟片刻,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楚晏清没好气儿的说,“那日在四莲山,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兴许是曾经见过、甚至熟识的人也未可知。只是他修习了魔道的妖法,模样变化太大,我实在记不起究竟是谁。”
江衍又闭上了眼睛,他细细回忆着前几日以及刚刚与这妖道过招时的种种细节,“他法术虽诡谲,可灵力却纯正,必是出自修仙门派,修炼了多年仙家正统的功法。”
楚晏清颔首,“这妖道的外表因修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后竟落得个似人非人,似魔非魔的境地。”
无论是天生的妖魔,还是从一而终修习诡术的魔道,这其中既有如花似玉的美人,也有形容丑陋之人,可无论哪种都断然不会像这妖道一般。之所以这妖道会浑身干瘪枯槁,大抵是体内纯正的灵气与诡气相互冲突所致。以至于到最后,竟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走吧,我们再找找他的洞穴,看看能不能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江衍提议道。
既然妖道尸首已化作粉末,他们只能从妖道身边的东西下手了。
妖道身死之后,整座玄冥山的障眼法已解,楚晏清与江衍很快发现了一处庭院。这庭院位于玄冥山的半山腰,从外看不过寻常山野人家,然而破门进入后方觉典雅讲究。
院中有假山喷泉,有亭台楼阁,有九曲长廊。花园中樟树、檀树、松树、杨树相得益彰,更有奇花异果争相开放。
推开妖道的房间,墙面上挂有草书一副,曰“浩然正气”。楚晏清走进了几步,落款处看到了当代书法名家的印章。
“腌臜俗物,偏偏喜欢附庸风雅”说着,楚晏清讥讽地摇了摇头。
刹那间,江衍福至心灵,他的瞳孔骤而放大,面向楚晏清道,“哥哥,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清泽派掌门陈逾静!”
第26章 查探
楚晏清一怔,唇齿间重复着这个名字,“陈逾静……”
思绪逆时光而上,褪色的画卷在脑海中浮现,“你说的,是十二年前,昆仑试炼当中惜败于梅师妹的青泽派陈逾静?”
想到这里,楚晏清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多年前的炎炎烈日下,芝兰玉树的谦谦君子分明还在他眼前轻轻摇动扇子,转眼间,竟变作妖魔,化为禽兽,最后只留得齑粉一片。
他皱紧眉头,“你怎么知道他是……陈逾静的?”
纵然时隔多年,楚晏清依旧能想起,当初昆仑试炼场上,陈逾静还曾对他出言相助。那时的陈逾静当真是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引得多少少男少女一见倾心。
他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怎能接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这太荒唐了。
江衍知他难以相信,哪怕是江衍自己,也很难接受这样的真相。他看着墙面上那龙飞凤舞的“浩然正气”,回忆忽地回到了那年夏天。
火轮高吐,赤日炎炎,春风化雨般温润的男子立在高高的试炼台上,他彬彬有礼,招式潇洒,就连败走后,也只是洒脱一笑,展开扇子,那扇面上写的亦是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浩然正气”。
人间正气当长存,然信奉此道的早已不是当年人。
江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刚刚你说此人附庸风雅,我突然想起……放眼整个修真界,最文雅的莫过于他。”
他看着眼前的墨宝,“上一届昆仑试练当中,他没能问鼎三甲,铩羽而归后没多久便接任了掌门之位。起先的几年,他与各门各派走动频繁,还曾来三清拜会过几次。”
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又或许事到如今就连回忆往昔都带着三分不忍,江衍的故事说得断断续续,“当初试炼场内,他曾对你出言相助,所以我见到他后便觉得格外亲切。他三清一连住了小半个月,一有时间就会找我们师兄弟几个切磋,是以我对他的运功方式稍有了解。”
江衍与楚晏清将小院搜寻一番后,再找不到更多线索,于是并行而出,“我忙于修炼,不常下山,只是听人说起他宣布闭关修炼。现在想来大概是从那时起就修炼了魔道诡术,把自己搞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江衍看着楚晏清,笃定道,“刚刚与他过招时,我觉得分外熟悉,虽然他的招式已有变化,可运气的习惯却很难改变。晏清,这人正是陈逾静无疑。”
楚晏清知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江衍绝不会轻易怀疑故人。只是过去的谦谦君子与如今这个疯狂的怪物实在太过割裂,他竟一时难以接受。
江衍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人是会变的。”
楚晏清亦看着江衍,“人是会变的。”
他们是修仙者,他们将拥有足够漫长的一生,看到足够多的改变,也经受足够多的背叛。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寻常。
走出陈逾静的道场后,江衍问道,“那接下来呢?哥哥,你有什么打算么?”
江衍知道,楚晏清现在的身体离不开他。等到下一个满月来临,他必得为楚晏清运功清毒。只是……他却不知该以何种身份陪在楚晏清的身边。
若是楚晏清想要回到清澜该如何?若是他又将自己赶走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他是否要将真相告诉楚晏清呢?而楚晏清会接受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么?
楚晏清自然不知道江衍此时心中的弯弯绕绕,“我要去一趟青泽。刚刚陈逾静说这玄冥山是他的道场,我们却毫无所获,那么他必然有很多秘密藏在了青泽。”
“而且,我怀疑青泽中练了魔道诡术的人绝不止掌门一人。”
江衍稍稍舒了口气,连忙说,“好,我陪你一起去。”
玄冥山绵延不绝,江衍带着楚晏清御刀飞行不下千里,直到草木稀疏,青山才到了尽头。山色湖光相接,一碧万顷。湖中有大小岛屿万千,而青泽派正位于其中最大的岛屿,青泽岛。
江衍与楚晏清在湖边降落,碧痕收回刀鞘的同时,他们在湖边不远处看到几个身着蓝衣的少年。
少年们有的在捕鱼,有的在练剑,有的在嬉水玩闹,见有人到访突然都收敛了笑声,远远地问他们,“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我青泽有何贵干?”
江衍下意识地护在了楚晏清身前,“道友,我乃三清派江衍,奉三清掌门之命,特来拜会贵派陈掌门。”
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叽叽喳喳嘀咕半天,最后为首的那个冲他们抱拳道,“还请江仙君容我禀告师兄定夺。”
说着,几个蓝衣少年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江衍与楚晏清沿着蓝衣少年们离开的方向,向岛内走去。
一路上,净是身着蓝衣的年轻男孩,见了他们便忽地停止了说笑,顿时如临大敌,神色凝重起来。
江衍环视周边,对楚晏清解释说,“这些都是青泽派的外门弟子,大多是周边岛上的渔家子,为强身健体特来拜师学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