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人(430)

　　陆执交完费，被告知抽血需要明天空腹，头颅方面的检查要预约到明天下午。
　　他带着江耀出来，站在初春薄薄的暖阳下面。
　　思考接下来去做什么。
　　十一点，吃饭有些早。
　　他先带着江耀回车上。江耀坐进副驾驶，很乖地自己拉上安全带。
　　陆执自己也扯上安全带，却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给警察局那边又发去一条消息。
　　陆执和警察局时刻保持密切联络。希望尽快找到江耀父母的消息。
　　在精神卫生中心就诊的事情，陆执也汇报给女警。
　　女警让他把看病的□□收好，到时候来警队报销。
　　陆执说不用。
　　反正他拿到的补贴也是国家的钱，警队的经费也是国家的钱。一样。
　　他又不差钱。
　　他又没有老婆要养。
　　他的钱，花点在江耀身上，没什么。
　　……
　　陆执想起另外一件事。
　　如果今天还无法找到江耀的家人，那就意味着，江耀今晚也可以在他家住。
　　嗯，是“可以在他家住”，而不是“会在他家住”。
　　实际上住不住还要看江耀的意愿。
　　“那今天晚上你……”陆执回头，正要询问。
　　却见江耀眼睛一眨一眨，歪着脑袋看着他。
　　“我可不可以，还住在你家？”江耀小心翼翼地问。
　　陆执：“……”
　　不要这么小心翼翼啊！
　　陆执一看到他那小心请求的表情，就顿时觉得自己太不是个人了。
　　他怎么还会考虑江耀不住他家的可能！
　　不住他家住哪里！住警局吗！住那些脏兮兮的硬板床吗！
　　那怎么可以！！！
　　怎么能让小猫猫吃这种苦！！！
　　造孽啊！！！
　　“那……”陆执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又恢复成沉着冷静的陆少校模式，“……我带你去买衣服？买点换洗衣服。”
　　总不能每次洗完澡，每天睡觉都还穿这一身衣服吧。
　　……至少给人家去买套睡衣。
　　万万没想到，江耀停顿了片刻，鸦羽似的睫毛缓慢眨动几下。
　　突然又语出惊人。
　　“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吗？”
　　陆执：“……”
　　救命。
　　脑子里无法自制地浮现出江耀小小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过分宽大的衬衣领口里钻出来的场景。
　　长长下摆遮住大腿。细白脚踝露在外面。
　　……停住！
　　别想了！
　　“不行！”陆执果断拒绝，“不合适！”
　　“……哦。”
　　江耀似乎有些沮丧。委屈地扁了下嘴。
　　陆执情不自禁地又开始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小猫猫这么懂事，小猫猫肯定只是不好意思花他的钱想给他省钱。
　　而他呢？
　　他想什么呢！
　　陆执第无数次地在心中严厉呵斥自己。
　　想什么呢！
　　不许想！
　　……
　　被安全带遮住的左侧心口，白色微光疯狂闪动。
　　仿佛与另一个胸腔里另一个心脏，奇迹般地契合共鸣。
　　……
　　结果陆执还是开车载着江耀来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场。
　　买衣服。
　　周末的商场，人头攒动。不过大多集中在餐饮的楼层。
　　陆执觉得十一点钟吃饭有点早。问了下江耀，江耀也摇头说不饿。于是就先去买衣服。
　　男装这一层，倒是没什么人。
　　陆执依旧怕江耀走丢。毕竟是开放式的大商场，万一走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牵起了江耀的手。
　　“……”江耀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陆执莫名红了耳朵根。沉声，“公共场合。咱不抓皮带了成吗？”
　　“……嗯。”江耀听话地点点头。
　　指尖在他掌心微微一蜷。
　　“……！”
　　陆执只觉得掌心被小猫爪子轻轻一抓，连带着心脏也向着胸膛狠狠一撞。
　　江耀的手，温润细软。
　　一种很奇妙的质地。
　　陆执在此之前不是没抓过别人的手。
　　比方说协助百姓撤离时，或者把伤员从断壁残垣下面拖出来时。
　　但那都只是“抓”。
　　单纯的物理接触。
　　不是……牵手。
　　陆执都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他现在也应该只是“抓”的，他只是怕江耀走丢。
　　但为什么心跳如鼓。
　　难道是昨晚娇妻文学又看多了。
　　陆执深吸一口气，一路上男装店琳琅满目，他不知道江耀喜欢哪一种。
　　侧过头，正要询问。忽然间心一下子静下来。
　　那种奇妙的鼓动，莫名平静了许多。
　　“？”陆执几乎身形一顿。
　　他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一下。
　　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身边的江耀。
　　……江耀又在出神了。
　　其实江耀今天的状态已经比昨天好了太多。从大清早吃早饭，到去精神卫生中心见温医生。
　　大概有50%的时间里，江耀都是“在线”的。
　　但此时此刻，江耀又“下线”了。
　　陆执感觉自己狂乱的心跳，也莫名其妙平静些许。
　　就像是……抽离。
　　就像某种东西，从他身上，或是从某个距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抽离。
　　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执试着抬起手，在江耀面前摇晃一下。
　　并没能成功召唤回他的奥特曼小机器人。
　　好吧。
　　陆执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只能他先试着给江耀挑衣服了。
　　江耀又变回他安安静静的小尾巴。只是这一次小尾巴不长在腰上。
　　小尾巴被他牵着手。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
　　陆执一路观察着两旁的男装店铺，寻找适合江耀的风格。
　　江耀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适合一些青春洋溢的学生服装。
　　陆执看了几家，都觉得十分普通。
　　奇异的是，此时此刻他虽然和江耀像对小情侣一样牵着手，但他心里却不像先前那样……充满躁动。
　　就……很怪。
　　就像情热期过去了一样……
　　呸。
　　什么情热期。他真的是乱七八糟小说看多了。
　　陆执在心中不断地吐槽自己。
　　心绪却温馨而平静。
　　真就挺奇怪的。
　　陆执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发觉自己心跳平稳。
　　不似方才的狂热。
　　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像失去了什么。
　　像被割去双翼的鸟，从空中坠落。
　　却甚至连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都未曾知晓。
　　陆执忍不住侧过头，望向江耀。
　　在那一刻，江耀忽而恰好地回过神。抬起眼来。
　　四目相对。他们的视线在虚空中相撞。
　　那一瞬间，陆执的心忽然被强烈地填满。
　　“你……”
　　陆执感觉一颗心都变得酸软，柔柔地像泡在某种温暖液体里。
　　某种强烈的鼓动，几乎要撞破胸腔，汹涌而出。
　　“……？”江耀似乎有些疑惑。
　　鸦羽似的睫毛缓慢地眨动了下，仿佛在问，你怎么了。
　　……停住！
　　奇奇怪怪的想法，都得停住！！！
　　陆执深吸一口气。
　　感觉自己恋爱脑一下子又急性发作了。
　　他真的好怪啊！！！
　　他刚才就应该在精神卫生中心里也挂个号！
　　挂个全国第一的专家号！好好给他看看脑子！！！
　　……
　　自从江耀恢复“上线”，陆执就开始持续和自己的迷之恋爱脑作斗争。
　　他人都快麻了，差点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