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人(420)

　　陆执嘛，特种兵，肌肉坚实，体格健壮。放在早春微凉的夜里，当然是个妥妥的大暖炉。
　　所以江耀睡着睡着就不断凑过来贴贴暖炉。
　　所以暖炉就……
　　砰。
　　掉了。
　　陆执看看窝在被子里睡得香甜的江耀。
　　再看看狼狈不堪大清早摔下床来的自己。
　　脑中忽然栩栩如生跳出一句话：
　　他逃！他追！
　　他们都插翅难飞！
　　……
　　醒都醒了，陆执挠挠头，从地上爬起来。
　　下楼去买早饭了。
　　回来时江耀还没醒。陆执看了看时间，还是把江耀叫起来了。
　　陆执本来以为的起床场景：小可怜没睡醒，软绵绵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问他现在是几点。
　　陆执实际上看到的起床场景：他刚叫了一声，江耀就唰地一下睁开眼。
　　宛若被按下了开机启动键。
　　而且开机时间打败全国99.99999%的电脑。
　　几乎不到一秒。
　　得亏陆执是特种兵啊，见过大世面。
　　不然能给他吓死。
　　……所以这个小奥特曼，真的是个机器人吧！！！
　　“醒了？”陆执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平息自己因为惊吓而狂乱的心跳。
　　“……嗯。”江耀缓慢地眨眨眼，坐起来。
　　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陆执：“……”
　　好吧，他想象中温软可爱的起床场景，好歹还是实现了一半的。
　　后一半。
　　软乎乎的小动物坐在床上，眨巴眼睛看他的样子，真可爱。
　　“起来吃早饭吧。”陆执说。
　　机器人什么的，提都不提了。
　　开玩笑。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机器人！
　　“嗯。”
　　乖巧听话的小猫猫，自己掀开被子坐起来。
　　没有直接下床，而是低头认真叠被子。
　　甚至还知道叠被子！！！
　　陆执：“！”
　　这么懂事的小猫猫哪里找！
　　江耀必不可能是机器人！！！
　　……
　　陆执，钢铁直男。
　　并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更不知道怎么养猫。
　　于是，铁血军人陆少校，大清早就跑到了好几条街。
　　买回来中西合璧好几种早餐。
　　有大饼油条豆浆，有培根蛋卷汉堡。
　　甚至还有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这也是他一回来就把江耀叫起来的理由。
　　馄饨容易坨。不赶紧吃就烂了。
　　“想吃什么自己拿。”
　　陆执把小山似的早餐往江耀面前一放。
　　并且表示吃不完的他来吃。
　　陆执，特种兵，日常训练量大。
　　食量当然也很大。
　　所以他早餐虽然买得多，但绝对不可能出现浪费的情况。
　　小猫猫能吃多少啊。跟兵哥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好吧。
　　江耀最后选了小馄饨。
　　嗯。
　　陆执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鼓掌。
　　猜对了。
　　他也觉得江耀可能会想吃小馄饨。
　　香喷喷的泡泡小馄饨，像一个个小气球一样飘浮在汤面上。
　　薄薄的馄饨皮，里面一小坨鲜肉馅儿。
　　鸡汤熬成的馄饨汤里，还飘着葱花和鸡蛋丝。
　　正适合微凉凛冽的初春早上，热腾腾地来上一碗。
　　从口暖到胃。
　　陆执拿了个茶叶蛋，笃笃两下敲开，麻利地剥着。
　　一边剥还在一边观察，情不自禁怕小猫猫烫到。
　　……好吧是他想多了。
　　江耀又不是笨蛋。泡泡小馄饨还是会吃的。
　　并不会被烫到。
　　相反，还吃得很熟练。
　　小勺子舀起一块，吃之前先呼呼吹吹。
　　还要先用嘴唇碰一碰，确认温度可以入口，才小心翼翼吃进去。
　　完全不会被烫到！
　　……好乖。
　　陆执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把刚剥好的茶叶蛋放到他面前。
　　“谢谢。”江耀认认真真地向他道谢。
　　……好乖！！！
　　“……嗯。”
　　陆执扭过头，叼着吸管喝豆浆。
　　真甜。
　　这个豆浆真甜。
　　……
　　宜江市精神卫生中心，专科实力在全国都位列前茅。
　　陆执给江耀预约的号在上午十点。是一位姓温的医生。
　　陆执昨天研究了很久。他没有盲目去挂专家号，而是搜集很多病人反馈。
　　他发现这位姓温的医生，虽然年纪轻轻，但在患者群体里风评特别好。
　　他的主攻方向是自闭症，以及儿童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诸多精神发育障碍。
　　患儿家长都对他赞不绝口，说孩子到他那儿去了以后，病情都有好转。而且孩子很乐意和他相处，甚至成为了朋友。
　　自闭症儿童想要交朋友是非常困难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医生。
　　因此尽管这位温医生年仅三十多岁，还只是主治医师，没到专家主任级别，陆执还是果断选择挂他的号。
　　在驱车前往精神卫生中心之前，陆执再次联系了昨天那位女警。
　　女警遗憾地表示，还是没能查到江耀的身份信息，而且目前已知的人口走失案里，也没有符合江耀的情况。他们警队正在努力跟进。
　　“……”陆执对此感到十分意外。
　　一个不安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
　　——难道江耀并不是从小就有精神障碍，他是在离家之后，因为某种原因才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他父母可能还不知道他失踪……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生病了……
　　一念至此，陆执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他不愿意去想江耀到底经历了什么。
　　……
　　来到精神卫生中心，停车场里已经接近饱满。
　　陆执运气好，停到了最后一个车位。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正要侧身给江耀去解，却听啪嚓一声。
　　江耀自己解开了。
　　陆执愣了一下。
　　继而忍不住笑自己：干嘛，人家又不是智障，人家只是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
　　解个安全带扣子，这么惊讶干嘛。
　　不过这也说明，江耀平常就是习惯坐在车子副驾驶上的。
　　“你真的想不起来你爸爸妈妈吗？”陆执忍不住又问一次。
　　“……”江耀缓缓抬起头。
　　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有万千星辰闪烁。
　　“我不是任何人的孩子了。”他轻声说。
　　陆执愣了一下。
　　阳光正好。透过车子挡风玻璃，照耀在江耀胸口上。
　　在江耀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左侧心口，淡淡的白色光芒，仿佛颤动了一下。
　　陆执以前眼睛受过伤，并不能注意到那低弱颤抖的微光。
　　他只是感到这个表述很奇怪。
　　什么叫做……“我不是任何人的孩子了”？
　　意思是他父母已经不在了吗？
　　陆执还想继续问，江耀却好似要哭了。
　　陆执想了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进去吧。”陆执说。
　　“……嗯。”江耀闭了下眼睛，温顺地任由他抚摸。
　　陆执和他肩并肩，走进精神卫生中心里。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陆执不是很清楚流程。
　　他去前台咨询，被告知如果没有医保卡和身份证的话，需要填写一些资料，建立一份电子档案。
　　陆执把江耀往自己身边拉近些，确保江耀始终站在他的视野里。然后一边注意着江耀，一边回答前台护士的问题。
　　护士：“患者的名字？”
　　陆执：“江耀。”
　　护士：“身份证号码知道吗？没带身份证的话，号码报一下也可以的。”
　　陆执：“……没有。不知道号码。”
　　护士敲击键盘的动作微微停顿一下，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陆执一眼。
　　护士没岔开话题，而是继续问：“那他主要是哪方面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