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59)
玩家明显是有猜测的,只是不确定。
岑归一点也不意外地听到路庭重新问:“所以,请问执行官先生,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庭想了想,还半开玩笑地抛了个他想过又否决的猜测。
“其实我想过你是来找我的。”他说,“毕竟你送给我的‘小礼物’还在我脖子上呢。”
岑归经由这句话提醒,他也是这才注意,在玩家外套领口的掩盖下,这人脖子上露出了一小段黑色的皮革——那个已经失效的监察装置还严丝合缝戴在路庭脖颈,没有被取下来。
“但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路庭伸手轻轻碰了下颈侧,像是终于当着执行官的面调戏了颈圈,他接着说,“你要是来找我,怎么想不该是从我对面的房间出来,直接传送到我房间多方便。”
岑归:“……”
岑归也不是很懂这种“方便”,他顺着玩家的话试着设想了一下,感觉那场景怪怪的。
准备关门的他又给了门框上的爪子一瞥,路庭可能是从这一眼里读出了“三秒内不松就直接砸手”的无声威胁,乖乖把手松了。
岑归在把门关上后才说:“我不会随便进别人的房间,而且系统的传送坐标也做不到这么精准。”
“那你可以先查我的门牌号,再传送到旅馆,然后来敲我的门。”路庭笃定地说,“我肯定给你开门。”
“……”
岑归觉得这好像也不是开不开门的问题,是他为什么就突然非得进这人房间的问题。
然后毫无预兆的,路庭把头一偏,视线在才闭合的旅馆房门上转了一圈。
“这间是你的房间。”他说,“你为什么会在玩家休息区的旅馆里有了一个房间?”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眼前这人的脑回路总是迥乎常人又敏锐程度惊人,岑归再次隔着风镜扫过路庭略微低垂下来看他的脸,他在转身往电梯间走时终于给出了正确答案。
“系统建议我暂停工作,好好放松。”岑归说,“放松方式如你所见,我现在暂时是玩家了。”
没错,系统所谓的“其他形式的放松”,就是给它原本位列首席的执行官下达了一张处分通知单,将执行官Alpha暂时下放。
以前不是没发生过系统把执行官下放的情况,这种得打引号的“放松”,实际上算是一种变相的警告,是系统给己方工作人员的反省时间。
从高级执行官暂时变为玩家,意味着不再享有特权,不再能无视游戏场变化多端的气候与危险环境。不管进入任何一个游戏场,游戏机制都将一视同仁地对挂上玩家身份的执行官起效。被下放的执行官要像普通玩家一样求生,去达成通关条件,去应对危险。
他们在这个系统里暂时不再安全。
——直到结束处分时间。
而从安全区一下落入非安全区,从对有特权的生活早习以为常到骤然失去特权,再从失去特权到回归安全,重获特权,这其中的跌宕心情可想而知。
岑归一眼能明白这是系统的手段,下放就是为了让执行官体会到这种落差,明白拥有身份标识时能在系统里过得多自在。
领取处分通知单时他十分平静,他对自己的下放似乎接受良好,这种境遇也很难勾出他更多情绪起伏。
他甚至有空余注意到,在通知单上,他的处分理由跟某位玩家莫名多出的“未知扣分点”一样,也是只草草写着“未知违规事”。
两个未知并排在一起,乍一看,仿佛系统主动把特定玩家与执行官凑做了对。
岑归在路庭面前失联两天,就是他还有一些必须的工作交接要做。
而在他忙完的这天傍晚,他像一个神秘惊喜似的出现在了路庭房间对面。
执行官把自己暂时下放的事说得轻描淡写,像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路庭在刚听完他给的正确原因后也没太多反应,只是很平淡地“哦”了一声,随即岑归开始往旅馆的电梯间方向走,路庭就跟着他走,跟上来的步子还自然极了,仿佛他原本就也是要出门乘电梯,和岑归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就因为路庭这表现,岑归还心想这人的确心理素质极强,对什么都能接受极好,一点也没有一般人听见这种事的大惊小怪,甚至都没有多问东问西。
旅馆一共五层楼,二层及以上开始住宿,餐厅、前台及一台24小时自助售卖机都在一楼。
两人一路和谐地下了楼,并肩走进餐厅时就像是相约来觅食的普通玩家。
岑归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进入过玩家餐厅,他能顺利找到餐厅位置是他提前看过旅馆平面图。
现在正值放餐点,这个休息区容纳着不只一个游戏场的玩家,饭点餐厅里人并不少,显露出一种执行官休息所内几乎不会有的生机与热闹。
岑归能靠经验找到餐厅,却在这扑面而来的喧杂热闹前微微驻了下足。
他的驻步中透露出了对热闹的陌生,以及一丝几乎不可察的踯躅。
就在这时一个热源冷不丁凑近他,他右肩一沉,上面多了只手——某些人无处安放的爪子又挪到了他肩膀,路庭突然一伸胳膊勾住他,都还没等岑归做出反应,这条胳膊就开始带着他往前走。
岑归略微一愣后回过神来,正要皱眉把这条胳膊和爪子都扒下去,紧接着就听旁边人很低地说了声:“等等!”
路庭一边把短暂挡了下路的执行官往餐厅里拐,一边跟脑回路刚才绕路去跑了个马拉松似的震惊道:“你现在是玩家了?!”
“……”岑归正要扒人手臂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就着路庭勾着他的姿势扭头,深色的风镜镜面映出一点餐厅暖黄灯光,把他自己的眼神藏得更深,镜片上却能还倒映出路庭愕然的眉眼。
很好,原来这人不是什么都接受良好,是刚刚根本没反应过来。
岑归无言以对,他看了路庭一会,唯有再回这人一声:“嗯。”
餐厅也并不大,两句话的功夫再加上路庭那反射弧跑马的时长,已经够他们到达最近的点餐口。
岑归垂眼去看点餐口旁竖着的今日供应菜单。
不知道为什么,在餐厅门口驻足的那一刹,他对这种环境分明是陌生的,他也毫无相关记忆。
可是真正站在窗口前,垂眸打量菜单的时候,岑归竟然从这个动作里感到了古怪的熟悉。
好像他以前也经常会站在哪,低头去看这么一份清单,然后思考今天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询问声恰到好处的在耳边响起来,这一句话像是穿越了时间,一下把岑归从短暂陷入的回忆迷雾里拽出来。
这些年,他在偶尔尝试回忆过去时,总会有这种仿佛走入迷雾的感觉。
路庭的手还在他身上,对方很有眼力的没在旁边有别人时继续方才话题,只无缝又自然地关心起他的晚餐。
路庭的热络还巧妙化解了岑归的停顿造成的怪异,他在岑归看过来时挑了下嘴角:“我请你这餐怎么样?就当是庆祝一下。”
岑归对饮食并没有什么偏好——或者说是他以前有,但是在他做执行官的岁月里早被他忘了。
“都行。”他在路庭又问他点单时说。
岑归干脆随便指了一个菜单上的“厨师推荐”。
这里的出餐速度很快,转眼就通知两人去另一个出餐口取餐。
岑归在跟着路庭往出口走去时,他才问:“你想庆祝什么?庆祝我被下放,现在和普通玩家一样?”
前执行官先生问话的语气很平静,也听不出他有其他情绪。
但这显然是他在听到路庭说要庆祝时的真实想法。
依照两人的过往,还有路庭之前对“系统执行人”这个立场表现出的态度,岑归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据。
已经松开他肩膀,正走在领先他半步位置的玩家就回了头。
路庭脸上带着一点讶然,他以不可思议地眼神回望执行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