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逆徒疯魔后(33)
长久的沉默在密室中弥漫开来。
他们都知道对商九君来说,璇玑仙尊是怎样的存在。但是,他们既知道仙尊能给商九君带来多大的能量,同时也明白对商九君来说,仙尊是怎样珍贵的、不可损伤分毫的宝物。
许久,卫横戈缓缓说:“九君下过命令,不许让他有任何能伤到仙尊的可能。”
言济玄看向他:“那九君自己呢?”
二人在昏暗的密室中对视着。墙壁上的火焰无声跳跃,神草的圣光照在他们脸上,圣洁又冰冷。
“九君自己,也是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言济玄说。“他对你下达了什么命令,我也是听见了的。”
卫横戈神色冷凝地垂下眼去。
商骜是说过,他若是有什么意外,便将鄞都的剑交到沈摇光手里。到时候无论他愿不愿意,也要将他的血滴进剑里,从此,便由沈摇光接管鄞都,叫他们以性命相护。
卫横戈也知,即便是为了沈摇光,商骜也不会轻易赴死。但是,他也的确想好了全部的后路,交代好了他的身后之事。
卫横戈许久没有言语。
“我知道,你们护得住璇玑仙尊。但九君死后,还能有谁为他被毁去的修为奔走,又有谁能够接下治好他的重任呢?”
自然没有人,他们只是一群听命行事的鬼罢了。
卫横戈看向言济玄。
“我知你与九君结下血契,行事只能听命于他。但想必你也能感受到,九君和仙尊的性命,从来都是结为一体的。仙尊若出事,九君定然活不了,但若九君有意外,也没人再能护得住仙尊了。”
“……那么,言先生说了那么多,究竟要我做什么呢?”
“只望到时,若到了九君无法独自支撑时,你能同我想想办法,让仙尊知道。”
“仙尊会帮我们吗?”卫横戈不解。
毕竟,他们身边的人不但知道仙尊对九君来说何等重要,却也知道仙尊何等厌恶九君。
听他这么问,言济玄的心中也浮现出了沈摇光当日与他交谈时、提及商骜时的冷淡神色。
那双清冷的眼,干净剔透,静静看向他时,像个目下无尘、谁都不会放进眼里的上界神祇。
言济玄觉得,他也应该是心里没底的。
但是,他却又不由自主地开了口,不知为何,语气中竟有种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自信。
“会的。”他说。
第26章
密室之中看不到外面的半点光源, 商骜回来时,他们谁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商骜并未与他们多言。
他原本就是在阵法已成、正要启动时被忽然叫走的,自认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 眼下也没什么功夫和在场的两人废话, 与他们将整个阵法重新细细查验易一番后,便淡淡抬手, 示意他们退出去。
言济玄与卫横戈对视一眼, 在密室门口冲商骜行了礼。
“属下祝九君出师大捷,马到成功。”言济玄道。
商骜淡淡地嗯了一声。
待到厚重的石门在身后合拢,商骜抬眼, 目光落在密室中的阵法上。
这阵法纵深有数丈之广, 六脉仙草悬浮其中,看起来渺小极了。
这是他这多日以来呕心沥血的成果, 即便有旁人在侧协助, 他也没有半分假手他人。
他围着阵法缓缓走了一圈,最后穿过光芒熠熠的法阵, 朝着仙草走去。
旁的事情,他懒得管,全都交给那些鬼修们, 随便他们做成什么样。但唯独与沈摇光有关的事情, 他对谁都不放心。
他隐约知道自己多疑, 但他从没把它当成缺点过。
因为那日之后,他不想要任何、哪怕微乎其微的风险, 落在沈摇光的身上。
他站在了阵法中心, 面前是那株六脉仙草。
那本古籍他研究过多次。纵然年岁久远, 写作者也不知是谁, 其中记录的阵法也古拙诡异。千余年来, 除了这本古籍,没有任何一种正道阵法会是这样以修士作为启动阵法的引子的。
商骜缓缓将手探向仙草。
但是他没什么可畏惧的。洗精伐髓之法,他九年来翻遍了整座大陆也只找到这一种。若他不试,沈摇光就要再等不知多少个九年。
他等不起,但是,商骜的命却试得起。
这么多年,他多少次落入死生边缘,而今早不怕死了。他也知道他命硬,即便是到了阎罗殿里,但凡沈摇光还需要他保护,他也能径自闯回来。
他的手渐渐没入了仙草皎洁的圣光中。
下一刻,金光大盛,将商骜整个吞噬进了那片能教人目盲的耀目光芒中。
登时,商骜浑身的骨骼经脉像是不属于他一般,被狠狠抽离出来,和炼就仙草的法阵融为了一体。
——
刺目的金光竟从密室密不透风的石门中透出来,照在了守在门口的言济玄与卫横戈身上。
卫横戈看见,言济玄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言先生?”他唤了言济玄一声。
言济玄皱眉看着那道金光,许久没有说话。
“……卫将军。”许久,他低声道。“前几日,九君私下布置阵法时,我曾倾尽毕生所学,研究了那阵法的构造。”
卫横戈应了一声,问道:“言先生是有什么发现?”
“洗精伐髓的丹药,其作用便是重塑经脉肉身,使得修士受损的元婴和经脉重新复原。但你也知,修士的根骨受之于天,又有后天无数的机缘和自身的修炼。想要使这样的肉身复原,本就是难于登天的。”
“是。”
“所以,想要复原它,只有一种阵法才能够做得到。”言济玄看向卫横戈。
“什么?”
“献祭。”言济玄说。
——
撕扯、抽离、以及无尽的灼烧。
恍惚之中,商骜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尚存人形了。他像是阵法中的某一环,又像是仙草之灵的宿体。他的灵魂被用力撕扯着,似乎就是为了将他脆弱的灵魂从强大的肉身中剥离出去,从而将那句皮囊炼成器物、亦或是灰烬。
商骜
的齿关都快要咬不住了。
可他的脑海里却深深地烙印着古籍上的记载,让他在强烈的抽离感中费力地指挥着他的身体和手足,在强大的威压下缓缓打坐在原地,双手托住那株仙草,催动他全部的真气。
许是他与体内躁动的真气搏斗对弈了许多年,早有了与之抗衡的经验。在阵法的强烈控制下,他的真气逐渐在他的命令中缓缓在他的经脉中运转起来,如同在烈火中艰难前行,在灼烧和痛苦中渐渐运转了一个大周天。
当真气运满整个大周天的那一刻,他的肉身才终于从阵法之中剥离开来,重新回到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商骜的神魂这才渐渐从本能中清醒过来。
在金光之中,他缓缓睁开了眼。
在他周围,金色的光芒结成的阵法按照原本的阵型缓缓流动着,如同光芒汇聚而成的巨大星宿。在阵法的正中央,他盘腿而坐,衣袍和长发在阵法强大的能量中猎猎飘扬。
但他顾不得这些。
他看向他掌心中的六脉仙草。此时,六色的光芒在仙草上流转。
成了。
此时的场景,正如古籍上所记录的阵法启动后的情境。下一刻,商骜要做的,便是简单地将他的真气汇聚在心头血之中,滴入阵法中心的仙草里,作为炼化的养料。
真气毫不犹豫地刺破了商骜的指尖,储于心口的精血顺着他的经脉,被他朝着指尖逼去。
殷红的血落在了六脉仙草光芒熠熠的叶片上。
下一刻,抽筋剜骨般的剧痛随之袭来。
经脉、骨骼、还有那似乎不值一提的皮肉寸寸尽断一般。那流转的金光如同化作锋利的刀刃,顿时将他的身体切成了碎块。
这样的疼痛,商骜曾经经历过一次。
那是鄞都尸骸遍野的焦土上。他身负重伤,浑身染血,触碰到那枚传国玉玺时,便连最后那点心头精血都被它拉扯出身体,贪婪地吞了下去。
在血渗进玉中的那一刻,商骜疼得几乎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