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的报恩(124)
他和秦修步行跟在普雷尔身后,太阳没入地平线下一半的时候,普雷尔终于找到一棵不高的枯木,她仰头看着它,蹲下来,后腿用力蹬地,扑出仅有的左前肢,残疾的右前肢在树枝上挂了一下,她往后一滑,好在后腿及时踩在树枝上,险险地立住了。
用最后的力气回到了庇护所。
背后还是燃烧的夕阳,还是坚实的大树,还是那只豹子。阿彻看着普雷尔小心趴下来,抱在树枝上,脸贴着枝头,就像她平时睡觉时的样子。她长长弯曲的尾巴优雅地荡下来,像在一下下搔着燃烧的骄阳。
兀鹫和秃鹫在天空盘旋成一个圈,阿彻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明白了为什么秦修会如此热爱野外摄影。
秦修放下相机,望着徐徐沉没的烈日:“我们也可以救她,带她离开草原,但是她属于这里,她出生在这里,也要埋葬在这里。”
沈彻看向身边眼神辽远的秦修。他的世界里并不只有普雷尔,他用他的镜头赞美所有像普雷尔这样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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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他们都知道普雷尔已经不在了。阿彻开车回到那棵枯树,秦修见卷毛青年拿了工具跳下车去拾掇已经被啃得肉屑都不剩的普雷尔的骨头,在心中叹了口气:“你想把它的骨头埋了吗?这并不能为她做什么。”
“我知道,”卷毛青年用铁锹在树下凿了个很深的洞,将花豹的骨头放在里面,回头一笑,“我是为了我们。”说着低头边埋土边道,“下次我们来的时候,还可以找到这课树,还可以来看她,这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卷毛青年两下就把坑填平了,丢下铁锹拍了拍手,回头道:“你要不要来跟她说两句。”
秦修看着他笑了笑,走上前,单膝蹲下,手放在那团热土上:“能记录你短暂又骄傲的一生,我很荣幸。”
草原清晨的风吹拂着秦修垂落的额发,今天的风有些凉,阿彻举目望着天空,冷空气来了,旱季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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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的闪电撕裂了黑压压翻滚的乌云,雷声震撼大地,大约两周以后,连续干旱数月的塞伦盖蒂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雨。
改装越野车在草原上行驶,溅起闪亮的水花。雨水填满了河流,水坑,低洼,沟壑,阿彻边开车边眺望,望见象群仰头甩着长鼻子,望见雨中难得小跑起来的一只长颈鹿,望见在湿润的草地上尽情打滚的小狮子……副驾驶座上,秦修正给相机罩挡雨的防水罩,忽然见沈彻按捺不住地把车一停,一把脱了T恤,推门冲进大雨中。
秦修看着在雨水中尽情舒展的小麦色身体,大雨刷平了亚麻色的卷发,沈彻仰着头张开手臂,被雨淋得爽毙了,不时扒一下满脸的雨水,甩甩一头卷发,白色的水花落得到处都是,秦修一下子看呆了,镜头暴露在窗外飘进的大雨中也未自知。
“秦修!出来啊!”阿彻跑过来强行拉开驾驶座的门,把有些怔忪的北极熊拉出来。雨水一下就淋湿了秦修的头发,一缕长发贴在脸上,汇成一股的雨水把脸颊上一抹黑色汽油渍一下就冲掉了,秦修整个人被淋得黑白分明,眼睛越洗越黑越洗越亮,阿彻看得心口咯噔漏跳一拍。
秦修手中的相机掉在地上,忽然就猛扑过来。
阿彻被扑了个措手不及,嘴巴立刻就被冰凉湿润的嘴唇贴上,他惊喜万分,立刻回抱回去,张大嘴用力亲着,秦修手按在他脑后,探出舌头,狗青年抖了抖耳朵,心说好嘞我也要用舌头!
两个人配合不默契,舌头都在打架,边亲边笑,最后都笑出了声。
阿彻放开秦修,耳朵立得老高,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激动地大声问:“你喜欢我吗?!!”
两只狗眼睛亮亮的,好像能闪到你心里,秦修也难以抑制地一点头,一脸崩坏的冰山脸,咬牙恨恨地说:“喜欢!!!”话音未落又凑过去堵住对方的嘴。
阿彻哭笑不得,我还没说我也喜欢你呢,算了吧,他把舌头伸进秦修嘴里,努力发音:“我……也……喜欢……你……喜欢……你……”
大雨降临的这天,他们加入了塞伦盖蒂所有生命的狂欢,现在只差一样,一切就都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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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来临后不久大地就重回生机,整座草原又绿了回来。按计划要离开塞伦盖蒂的前一晚,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沈彻,明年我们再来吧……”秦修手交叉枕在脑后,望着黑乎乎的帐篷顶,说完半天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小麦卷已经翻身睡了过去,北极熊怏怏地一努嘴,“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阿彻听见背后的窸窣声,知道秦修也打算睡了,帐篷里安静下来,整个塞伦盖蒂好像只有星星的呼吸声,他耐心等了一会儿,轻轻喊了几声,确定秦修完全睡着了,才悄悄趴到对方身边,轻握住秦修的手:“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这个礼物他从来塞伦盖蒂起就在准备了,为了怕忘记细节,每天都偷偷写日记记录,但是至今他仍然不确定秦修是不是能收到这份礼物。
“拜托了,”卷毛青年双手捧住恋人的手,眼睛里是深情的光,“至少在梦里面,不要这么设防好吗。”
秦修睁开眼,因为感觉到眼皮上有光,白昼一样明亮,睁开眼睛,头顶一片湛蓝的天空,他豁地坐起来,刚想喊“沈彻,你把我们的帐篷弄到哪里去了”,就发现不对。
他正躺在草原上,沈彻从他身边坐起来。
草原,猴面包和金合欢树,象群,狮群……这里还是塞伦盖蒂,只是……只是……
阿彻见秦修放眼草原,难以置信地抚摸自己的眼睛。他一直看着草原,看着树木,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一眨不眨,没有说话,阿彻甚至害怕这个时候秦修说话,因为他好像就快绷不住冰山脸,好像会像小孩子一样看着看着就哭出来。
阿彻看见秦修喉结滚了一下,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可抑止的颤抖:“你做了什么……”
“你看见了吗?”卷毛青年小心地问。
“很……”秦修大口沉了一口气,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点下头,“很漂亮。”
阿彻一下就手足无措了,因为秦修真的哭了。
阿彻看着一行泪水顺着秦修的脸颊滑下来,想要替他擦又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因为秦修好像自己都没有发觉。
“我看到的跟你看到的一样吗?”秦修转头问他,盈着泪水的眼睛神采奕奕。
“当然了。”狗青年微笑着点头。这是我变出来的啊。
“我看到的绿色是那种……”像是有些词不达意,秦修咬着嘴唇想了想,“是那种比蓝色更厚重的颜色。”说着回头征询他。
是啦,阿彻哭笑不得地点头。
“还有红色,”秦修站起来,眺望远处的朝霞,手奇怪地比了比,“就像很多很多橙色加在一起,是那样吗?”
阿彻微笑着点头。
秦修又意犹未尽地看了许久,阿彻看着北极熊的背影,心情又欣慰又复杂,这个人一辈子没看过绿色和红色长什么样,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怎么办到的?”
听见秦修的问话声,阿彻拍拍裤子起身:“这叫幻术,你还看不起灵犬族不?”
秦修一边打望一边叹服地点点头:“灵狗族是挺厉害的。”
阿彻在背后咧牙做恶犬状。是灵犬族!你长点记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