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卫(15)
约翰盯着那个小小的黑盒子看了一会,问:“里面有人?”
“不不不,只是CD。”
紧张的追捕之路上,关于播放器的小知识讲座再次开始了,约翰叹为观止地看着从小黑盒子里取出来的光盘:“不可以碰这个反射光的地方是么?如果我碰了,会不会把里面的声音抹掉?”
“……只要你不用利器或者指甲使劲划。”
“哇……能把声音装进去的东西,”尽管埃文解释过不用太在意,约翰还是非常小心地用两根手指头抠着光盘中心的圆圈,来回摆弄了一会,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光盘说,“我叫约翰,约翰史密斯……”
“……”埃文问,“你在干嘛?”
“试试录音。”约翰无辜地说。
埃文木然地回过头去,面朝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心里一想到马上就要和这家伙一起去捕捉深渊豺,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或许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一周年纪念日,”埃文悲观地想,“实习第一天就死翘翘的猎人,我大概会因此而名垂史册的。”
约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喂喂,我看到那个女孩了,在那块更大的‘面包’里。”
“比起面包,”埃文哭丧着脸说,“我们更习惯叫它公共汽车。”
“管它是什么。”约翰轻轻地念了一句埃文从来没有听过的咒文,周围的空气立刻变了,漂浮起某种沼泽的藻类一样粘稠的深绿色。
“哇!”埃文吓了一跳。
“我让深渊豺的气息显形了,绿色的地方就是它留下的臭味,跟着它走。”约翰眯起眼睛往浓雾最深的地方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我记得这是十六条基础咒文之一。”
“不……不,我们没学过那个。”埃文说,“我们现在有探测器,只要按一下,就能显示迪腐的相关信息和可能位置分析结果。”
约翰的目光硬生生地从靠窗坐在公共汽车上的女孩身上拔了下来,两眼放光地问:“真的么?它在哪?”
“我不可能有的好么,先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见的浓雾已经快把他们的车子包围了,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似乎还有不祥的灰影闪过,埃文的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被吓到要死的结果,就是他奇迹一样地突然不结巴了,“实习生不被允许单独出任务,我没有权利拥有一个探测器。”
“哦,真遗憾。”约翰有点失望,不过随后他安慰说,“不过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个探测器,凑合着用。”
“那需要强大的想象力,先生——不过谢谢你的安慰。”埃文沉默了一会,声音颤抖地说,“我感觉好一点了。”
公车到站了,靠窗的女孩随着人们一起下了车,这一站是某一个公园,埃文把车停在公园的停车场上,正好经过女孩面前,她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毫无知觉地往前走着,眼睛露出死人一样的空洞。
“她怎么了?”埃文小声问。
“深渊之眼的后遗症。”约翰坐在车上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从他们的车子旁边走过去,那水藻一样近乎黑色的绿雾里突然冒出了几丝红线,好像摩西分海一样地劈开浓雾,缠上了女孩的手脚,引导着她往公园里走去。
“那……那……那又是什么?”
“深渊豺的餐具。”约翰头也不回地回答,“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自己的刀叉。”
埃文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诡异的抽气声。
“下车,跟上。”约翰压低声音,简短地下了命令,然后他用帅气的动作,果决地用力推了一下车门……
没推动。
埃文:“……”
约翰:“这玩意怎么推不开?”
埃文认命地拉了一把扳手,帮他打开车门,心里认定了自己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哦,对了,等等。”约翰从后座上拉出一件新买的外套,拧开一瓶矿泉水,用手指沾着,飞快地在上面画了一个符号。
法阵学非常高深,大部分古老的法阵现在都已经失传,当代法阵学其实只是讲授一些基本的原理和简单的应用,埃文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约翰灵活的手指,着迷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法阵。”
“别担心,你用不着这个,只是为了隐藏某种东西,”约翰说,把画了法阵的衣服裹在了身上,简单地说,“跟上。”
公园的游客不多,只有一些散步的老人,上写生课的学生和偶尔几对小情侣,里面除了一部分四季常青的植物还自成林子,其余看起来都有些萧条了。
临近十二月,工人们已经开始在路边摆圣诞树,女孩熟视无睹地经过他们,一个正在锯松树的小伙子对她吹了声口哨。
“小妞,”他说,“我要是你,就不会往湖边走,水上吹来的风会让你流鼻涕的!”
女孩充耳不闻,小伙子无趣地耸了耸肩。
然而这一天的神经病人显然不止这一个,过了没有三分钟,两个男人又往这边走了过来……他们中的一个还紧张得同手同脚了。
“这死基佬一定是第一次出来钓人,”小伙子嘀嘀咕咕地爬上了木头梯子,开始往圣诞树的顶上缠小彩灯,“瞧那蠢模样,屁股都不知道往哪边扭了……”
两个男人已经走出很远了,那位同手同脚的蠢货旁边的男人却突然回过头来,他头上戴了一定灰呢的帽子,压着柔软的长发,不让它们被风吹乱,帽檐下露出一双湖水一样墨绿色的眼睛,正好和小伙子对上。
不知道为什么,小伙拿着彩灯的手突然僵住了。
然后绿眼睛的男人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突然听见脚下传来一声脆响,四下一片惊呼,他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了下去,脚下的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裂成了两半。
趴在地上的小伙子尖叫了一声,突然嚷嚷起来:“我的牙,我的牙!”
好几个人都围了上来,纷纷目瞪口呆——他的牙竟然变成了一块一块整齐排列的巧克力,随着口腔的温度慢慢融化着……甚至露出了里面的薄荷夹心!
第十一章 深渊豺 二
“你攻击了一个人!”埃文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约翰,“猎人守则第一条,我们不能攻击普通人!”
“我没攻击他,”约翰轻松地说,“只是开个玩笑,把他的牙都变成了牙谷……牙膏!嗯,这回一定说对了,牙膏味的巧克力,一天以后会变回来的。”
埃文的眼睛睁得快掉出来了。
就在约翰以为他要开始背诵猎人守则的时候,埃文不可思议地说:“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可以把一种东西随随便便地……就、就变成他才刚刚见过的另外一种东西!除非他清楚地知道两者的物质构成!”
“得了伙计,”约翰说,“我不叫‘没有人’,谢谢。”
“你怎么做到的?”
“想学么?”约翰转过头,露出一个让人炫目的灿烂笑容。
埃文傻乎乎地点点头。
约翰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毫不犹豫地大步往前走去:“我才不会教你,你会违反猎人守则第一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