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虫王掉马了么(155)
左自明所在的地方,戒备当然最是最森严的。方才在外头,虫群已经破坏大部分的防御设施,但房间里仍有剩下的装置!
头顶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顾钺对这冰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是自动瞄准的声响。这里不可能布置真枪实弹,以免误伤了首席或是其他重要人物,可里头的麻醉和带电子弹只要一颗就能叫常人失去反抗能力,他这种共生战士也不过顶得住两三发。
这里狭隘,他并没有什么躲闪空间。左晴的神色狰狞,仅剩的一只眼眸里闪烁了凶光:“当年没杀死你!现在给我滚去坟墓里!”
不超过三秒,所有的武器已瞄准顾钺,可怖的红光连成一片在头顶闪烁。
就在子弹即将出膛的刹那,几抹暗绿色的光芒直直顺着墙壁爬上去,动作快速而迅捷,爆炸声传来!
一时整个坚固的房间在震颤,落灰和碎石应声而下,左晴被迫停下要对顾钺挥出的拳,转身扑在左自明的身上护住他。
那是时时刻刻跟在顾钺身边保护他的虫族,顾钺神色如常,并不对虫群的及时赶来感到意外。顾九嵘永远是如此可靠的战友。
这数十只毒爆虫彻底炸毁了屋顶的防御,烟尘中瑰紫色一闪而过,飞龙成群而起尖啸着,愤怒已将它们的兽性全部燃起,直要撕碎眼前的女人!
极远处正赶来的顾九嵘通过虫群的眼眸看到了一切,前所未有的暴怒随着心脏的跳动涌遍全身。螳螂无声地舒展巨镰,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把敌人切成几块的欲望。
星都上方巨大的寄生王虫发出沉闷的吼声,身躯带着黑雾般的寄生虫群往下降——它很快来到足够低的高度,顾九嵘从高楼跳下踩着它的背部,它再次吼叫一声,巨大的数对翅膀猛地张开上升,城市道路在身下飞速掠过。
然而在飞龙即将扑到左晴身上时,顾钺伸手将它们拦下。
方才他手上被左晴划开一道口子,此刻鲜血涌出,他伸手擦去脸侧刚染上的灰时,留下了一抹艳丽的血痕,更显得眸色阴沉。
他轻声说:“别出手,看我。这是我的决斗。”
另一边左晴终于掀开一块压在身上的碎石,不顾额前淋漓的鲜血,再次嘶吼着冲上来:“和虫群为伍,你不过是个该死的叛徒!”
这次她有了充足的时间将光剑拔出。
顾钺有备而来,在她接近的瞬间子弹出膛。左晴的反应不慢,见他拔枪的动作已有意侧身护了护要害,原本奔向头部的子弹侥幸被一块落石挡住,而袭向心口的子弹击穿她的左肩,血花炸开。
她挥剑,巨大落石被她这拼尽全力的一挥中被切作两半,又一阵乱飞的碎石中炽热的光芒擦着顾钺的脸颊而过——他微微后仰,轻轻松松便避开了左晴的攻势。
左晴是个极为强大的战士,但和顾钺仍差距太大。只是她如今已陷入半癫狂的状态,即便鲜血流遍全身也面色不改,好似根本感知不到疼痛一样挥剑挥剑再挥剑!
她已看不清旁边停绕着的虫群看不清顾钺的脸,意识不到方舟已经沦陷意识不到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援军赶来。她只想要把眼前人斩杀,好了解这桩同样纠缠了她多年的心事。
这令她仪态尽失的疯狂让她看上去与平时判若两人,任谁也无法把她和那个严谨冷漠的大将军联系起来。掀开面具,在绝境的歇斯底里中,她也不过是头毫无理性的野兽。
光剑焦灼了墙体划破了金属,房间在迅速变得破败不堪,踩过碎石的声响不息,每一次两人发力脚下便有粗糙的摩擦声,空气中是一次次扬起的尘。
顾钺在又一次轻松闪开她的攻势后,说:“我要复仇的人不是你,债是他欠我的。”
“要想杀他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汗水和血把左晴的黑发粘在额前,她喘息几声,瞳孔放大,里头是翻涌冰冷的仇恨。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要把你和你的野兽送回坟墓里去!你真他妈的让顾家蒙羞!你父亲是谁?顾止战吗?!他为联盟战死那天可没想到他儿子会和虫族勾结!”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顾钺死死掐住了脖子。
那力道大到惊人,越掐越重直到她眼前泛起光斑——整个世界都在闪烁,心跳于耳边一下下震颤如惊雷,对面的男人眼眸如兽,第一次真真正正对她展露了凶光。
那是令左晴不寒而栗的光芒,即便她身经百战,与最凶恶的异兽和帝国交手,也没见过这种眼神。
光剑早在顾钺制住她的一瞬间,从手中被夺去踢远。
左晴在窒息感中不断挣扎,挣脱却根本无望,一片混乱中想起左自明在很久很久前这样和她讲过:“顾钺这种人啊……和其他指挥官也是不同的。我们以前都在军事学院就读。从那时候开始他凝望星海就不像我们的眼神。我们对那地方只有着纯粹的向往或是畏惧谨慎,但他不同。”
“后来,”左自明继续这样讲,“看了他指挥的几场战役后,我才突然想明白了,那是一种看未来领地的眼神。所以他和邵于封或者虫群很像,我们不断考虑担忧,要怎么平安地去探索去生存,他想的已全是要如何去征服那个天地。更让我嫉恨的是,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做到。”
“这种人是很可怕的,万幸的是,”左自明笑了笑,“他的原则束缚了他自己。顾钺太善良了。”
现在于左晴面前,那头野兽撕碎了牢笼——
只那一个眼神,令她浑身发抖,颤栗不已。
“……顾钺。”病床那边传来左自明虚弱的嗓音,他还想开口讲些什么。
但下秒顾钺发力将左晴整个掼倒在地!
普通共生战士用尽全力的一击连薄钢板都能击穿,更别提顾钺这种移植了脊椎的存在。那多日孤独无人的痛苦挣扎,给新生他带来了无尽的不甘,无穷的力量。
血在左晴身下缓缓漫开,她的手指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眼神渐渐涣散。意识彻底飘散前的最后一秒,她仍用气音努力朝左自明那边望去:“……父亲,快逃。”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左自明。
顾钺缓缓直起身子,白衬衣上染了灰和血,唯有胸口那朵白花依然无暇。
他微微喘息几口便恢复常态,望向仍在病床上的左自明,整理了一下外套:“没死,也就是个残疾而已。她这些年想杀我很多次了吧?”他扬了扬下巴,“放心,不是担心杀了她影响不好,只是念在她给方舟做了不少贡献的份上。”
左自明猛烈咳嗽几声。维序他生命的许多装置,都在刚刚毒爆虫的爆炸之中毁灭。他的面色苍白,缓了好几秒才勉强开口:“……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怎么一样。”顾钺缓步迈向他。
“一样太善良了。”左自明说,“你这种人注定是要吃亏的。”他勉强支起身子,伸出手去够床边的手杖——顾钺冷眼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制止。
左自明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从床上下来。他的手腕颤抖他的腿部虚软,就连腰背都再挺不直,缓缓从手杖中拔出那把利刃就已花够了全部力气。
刀刃明晃晃的,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顾钺笑了笑:“吃亏就吃亏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才华,大可以尽情挥霍。”
这句话里头的坦然和自信,似乎终于刺痛了左自明。他一直未变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扭曲,刹那好似回到久远时光之前,他永远只能追逐着顾钺的光芒。
为什么人与人生来就是不同的?
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有全世界的恩宠?
此刻左自明垂垂老矣,握紧手中的刀刃看向顾钺:“……来吧。这场对决你我都已经等待太久了。”他努力把身躯挺直,想要和多年一样做一名合格的战士,挥砍来得自如迅捷。
顾钺同样拔刀,缓步向前。
一击,两击。
刀刃碰撞的清脆声响传来,谁也不愿率先认输。
奇迹并没有发生在左自明身上,尽管在这场决斗中,他的生命就好似突然燃烧起来了般,擦出耀眼的光,令他那枯败老朽的身躯也爆发出不应有的敏捷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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