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88)
“好。”赵长赢捏了捏容与的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掏出布袋里刚刚从射箭摊位上赢来的三把小刀,脚尖轻点腾身而起,运臂一挥,那三把小刀便接连向前飞出,赵长赢旋身踏在刀身之上急掠而去,在众人眼中,仿若神仙踏空飞行,一身衣袍猎猎作响,可算是赚足了掌声。
擂台上此时站着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这人号称定风柱,意思是魁梧得可以定住四方来风,口气大得很。不过也算是有些本事,这么一会工夫,已经赢了六七人了。
“来者何人?”那大汉叉腰站着,沉声问道,声如洪钟。
赵长赢一笑,“无名无姓,废话少说,放马过来便是!”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大汉朝台下大吼两声,像个铁球似的猛冲过来,赵长赢一个云雀翻身,轻盈地从他头顶避过,那大汉停步不及,下盘不稳,赵长赢却也不去打,只遥遥立在场上的另一端,挑衅似的朝他勾了勾手指。
“啊!”大汉怒吼,他手臂跟赵长赢大腿差不多粗,挥臂过来时恍若有千斤重,赵长赢气定神闲地侧身一闪,四两拨千斤似的在他手臂穴位上轻轻一点,那大汉当即手臂酥麻,卸了气力。
“呜呼……”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赵长赢得意地向台下扫去,可那人头攒动,哪有容与的身影。他心下一惊,之前在永宁时容与的遭遇霎时间涌上来,当即又急又怕,再也顾不得跟这傻大个再纠缠,提气而起,脚尖在擂台的柱子上一借力,众人只感觉肩膀上稍稍一沉,转瞬间赵长赢已经是几个起落,越过人群而去了。
这里已经是集市外围,人不算多,因此赵长赢一眼就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两人全身裹着黑衣,头上还罩着斗笠。
“长……”
赵长赢肩膀一沉,他全身神经紧绷,当即一个转身,拧住来人手腕便要来个过肩摔,好在他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动作稍微一顿,这才看清那人正是容与。
容与的手腕还攥在他手中,此时正朝他一挑眉,无奈地说道,“疼。”
赵长赢忙改抓为揉,讪讪地解释道,“我……我以为是坏人。”
容与笑道,“长赢怎知我不是坏人?”
赵长赢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你跑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担心死了。”
“我方才想来买点东西,差点迷路了,幸好有这两个兄弟帮忙。”容与笑着朝赵长赢觉得鬼鬼祟祟的两人招了招手,那两人便快步走了过来,正面看去,两人倒是长得稀松平常,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两个兄弟都是南疆人,难得遇到老乡,就多聊了两句。”容与道。
果然,那两人一开口便是浓浓的南疆口音,赵长赢便不再多想,几人稍微寒暄了两句,那两个兄弟便告辞离去。
“哎?”赵长赢捡起地上掉着的一个金色的雕饰,他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鸟,雕工精致,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
“是那两个兄弟掉的吧。”赵长赢道,容与瞥了一眼,说道,“应该是,我来收着吧,下次若有缘遇到,我还给他们。”
“好。”赵长赢点头。
第78章 北疆大漠行(三)
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日吃过午饭,克勒苏让赵长赢和容与到他房中去,与两人说道。
“此次行动共分了四组,每组五人。我们组是我,你们俩,还有由孜,以及一位向导。”
“从武风城西门出发一直往西走,到处都是戈壁荒漠,只有几个补给点。”克勒苏严肃地摊开一张地图,在地图标红的位置用手指点了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补给点,深入沙漠后一切未知,沙匪、沙暴、干旱……任何一样都能要了我们的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赵长赢笑起来,“克勒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会反悔。”
克勒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么好,三日后早晨用过早饭,我们便出发。沙漠虽大,但若要长久生活,也就只有几个地方能住,从其他人的反馈来看,现在乌荣能养伤的地方,就是地图上标的两个绿点。”
“我们四组,两组一个点位前进,我们分到的是这里。”克勒苏点了点图上偏南的绿点,“这片大漠我们唤作格尔安,意思是父亲。格尔安一共有两处较大的绿洲,就是这两个绿点,其中这个,被他们沙匪称为圣地,叫做奴尔瓦,汉语里,就是神的赐福。
“奴尔瓦,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你们二位之前没有去过沙漠吧?”克勒苏问道。
两人俱是摇头。
克勒苏道,“那么只需要记住一点,千万千万不要离队单独行动。沙漠会杀死每一个不懂得敬畏他的人。”
临行前夜,赵长赢激动得完全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容与被他吵得受不了,疲倦地说道。
“还不睡?明天还起不起了?”
赵长赢转过身,同容与面对面,兴奋地开口,“马上要去沙漠了!沙漠哎……”
“嗯,你比春风走得远呢。”容与困得打了个哈欠,他哄小孩似的轻声说道,“睡吧。”
赵长赢完全没有睡意,他强忍着兴奋闭目养神了一会,实在是憋得难受,没多久复又凑到容与面前,聒噪道,“容与容与,你说,沙漠的太阳会不会特别大,特别圆?就像之前你教我的诗里说的,长河落日圆……”
“难为你还记得。”容与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赵长赢脑袋一动一动,几乎要拱到自己怀里,便索性伸手将他摁到面前,赵长赢的嘴巴兀自还在一张一合,说着,“晚上星星会不会很亮?哎,也不知道找到这个乌荣到底能不能问到束天风,按道理……”
“唔……”
赵长赢的声音戛然而止,容与闭着眼睛用唇将他喋喋不休的嘴堵住,过了好半晌,容与才轻轻在他耳边说道,“睡吧,小祖宗。”
赵长赢的脑袋被他这个温柔袭击弄得浑浑噩噩,容与终于获得了一片清净,当即便沉沉睡了下去。
没想到第二天发现由孜比他们还要兴奋,巴尔克留在家中并未跟他们一起走,由孜便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放飞自我,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把赵长赢都衬托得分外稳重。
向导是个话少的中年男人,或许年纪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只是常年风霜沙砾的磋磨,让岁月在他脸上凿开的沟壑格外深重。那人自称叫埃斯坦,从小就在沙漠中长大,没人能比他更懂沙漠。
简单讲了些注意事项后,一行人便骑着马从西门出发,空气中的寒意凛冽袭人,随着他们越走越远,人迹也越来越少,目之所及唯有亘古不变的漫漫黄沙,间或有几棵胡杨树和仙人掌,天空中盘旋着埃斯坦称为沙鹰的猛禽,他们时而俯冲而下,发出阵阵凄厉的鸟鸣,时而又迅速腾空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这些妄图进入沙漠的勇者。
就这样行了数日,几人逐渐从最开始的好奇兴奋,变成现在的麻木疲惫,沙漠中骤冷骤热的温差,日夜不停的风沙,一成不变的景色让最活跃的由孜都变得沉默下来,他已经有半日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只是安静地骑在马背上。这些马都是巴尔克安排的,说是能穿越沙漠的独有品种。
晚上几人在避风处搭了帐篷,容与解开包在脸上防止晒伤的布巾,赵长赢看见他脸上仍旧被晒出了几道红色的斑痕,在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还好吗?”赵长赢难受得很,心中已经有些后悔让容与一起过来,明明此事与他无关,可他私心想让容与陪着。否则这样日复一日地独自面对这片吃人的荒漠,他会疯掉的。
容与嘴唇发白干裂,神色疲惫,仿佛随时都会晕倒,可他依旧强打起精神,朝赵长赢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