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纪事(2)
不多时,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便带着一群人进了屋来。
裴璟寻声望去,一时间便愣了,只见一人随在薛正弘身侧,眸如墨染,面似皎月,身姿挺拔超脱众人之外。
品貌绝端犹如实质,似一把利剑直奔裴璟面门而来。
裴璟不自觉的侧了侧身,似要避开这锋芒,暗忖道,这般长相,靠脸赚钱也能盆满钵盈,兼着文采斐然,真是不让人活。
大厅里的吸气声此起彼伏,被震到的人不在少数。
也不止我没见识,裴璟随即安慰自己。
谢行止自是知道自己长得好,众人夸张的反应已是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扶着自己的老师坐到授课台上,而后退到薛正弘身侧端正站立。
其他随行的一行人也各自寻了位置坐下,这些人大都是诚心堂的学长们,都是顶金尊玉贵的人物,才能提前去迎薛正弘进来。
但只有谢行止,这人是跟着薛正弘从家中一道来的,正儿八经拜了师的。
薛正弘名望极高,寒门出身却一路官至宰辅,为官几十载,世家大都敬重他,平民学子更是将他的话奉为圭臬。
他没有门徒,正正经经的学生只有谢行止一个。
原是一个也不打算收的,薛正弘是清流,也已是文官之首,又得了天下的好名声,因而格外爱惜羽毛。他来上课归上课,私下里极少与学生牵扯。大乾朝拜师收门生极为盛行,沾亲带故都能攀上关系。在这个事上,薛正弘极为小心谨慎,生怕让人占了便宜。
可横空生出一个谢行止,爱才之心促使下,便仅收了这一位。
外人看来,可不就是继承衣钵之意。
薛正弘讲了约莫两个时辰,便放出自己的得意门生,直言大家有问题尽可找他辩论,谢行止若是讲不明白,再来找他。
一时之间,讲堂格外热闹,众人摩拳擦掌,要和谢行止论上一论。谢行止辩完这个辩那个,竟有些一夫当关的意思在。
虽他口才厉害,咄咄逼人,但语气却温柔,面带笑意。众人被说得毫无招架之力也觉得如春风拂面。
笑面虎!竹杠成精!裴璟忿忿。
就是有这种人存在,才让普通人活的如此辛苦。他怎么就什么都会,而自己听夫子讲课就像天书。
不过同谢行止的见面如同向湖水投下的一块小石子,在裴璟平淡的日子里激起小小的波澜很快消失不见。
他的生活依然平淡,频繁地在同窗的口中听着他是如何独当一面、如何声名赫赫。
这样的人对于裴璟来说太过遥远,比大学里的年级第一、学生会的会长更遥远的存在。
而他从始至终就是一个普通人。
第3章 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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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是烦人,大大小小的考试一年就没断过,不是旬考就是季考,马上还要升学考。”魏勉苦着脸在裴璟耳朵边唠叨一上午,直听得裴璟耳朵起茧子,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
“我们入学这一年半,因着这些考试,我没少挨我爹的揍。可这些我着实是不懂,背又背不下来,一看到张夫子那张拉的二尺长的脸,会的东西都要忘个精光。”
“你且背着,这升学考你若是不过,那才是一顿好揍。”裴璟实在是听的烦,他这边背书,魏勉就在一旁喋喋不休,背书效率便要大打折扣,只好放下书,好生劝到。
“这升学考虽说十有八九都能过,可每年也是有人继续留在崇志堂,那才是丢你老爹面子。”
裴璟想了想,又补充道:“能记一些便是一些,临时抱佛脚也是有用的,记得多一些,说不定夫子一心软便给你提个等次。”
魏勉撇撇嘴,心里明白裴璟说的没错,蔫了吧唧的铺开书本,认命的开始记起来。
十八年的应试教育的丰富经验给裴璟打了个好底子,他脑子不算笨又肯认真背,临到考背诵的这几日,天天点上蜡烛,备好酽茶,伏在书桌前背到深夜。
同屋的李铭津有时睡醒一觉了,还能看到旁边屋子还燃着蜡烛。
因而裴璟背诵总是能得到好等次。
但其他科目却是参差不齐。
算学是顶好的,那些题目裴璟往往看一眼就能出答案。
诗赋也不错,这算是偷偷开小挂,裴璟来古代这几年的日子,读了不少诗书,和自己之前在现代背的还是不太一样。因此他经常这里偷一句,那里引半篇,自己在拼拼凑凑写上一点,左右糊弄完事。
策论经解他是最头疼的,每每考试拿到卷子便要两眼一抹黑,一般都是个丙等。
综合下来,裴璟的成绩在众人中算是中游偏上,还说得过去。
考完背诵便直接下了学,成绩不出意外的话是甲等。
裴璟接连几日没睡个好觉,誓要恶补回来。
去食堂同魏勉吃完晚饭,便匆匆要回自己屋里了。
回住所的路窄,又是下学的高峰期,来往的人并不少。
裴璟只顾闷头赶路,一时不察便撞到一人身上。
“哎哟喂。”方启瑞正聊得开心,手舞足蹈的比划这什么,猛地被人一撞,便喊出了声。
惹得身边友人一齐嘲笑“启瑞兄不是自夸能拉开一石的大弓,怎么这般轻轻一撞便要喊痛,怕不是蒙我们的。”
虽都是玩笑话,还是让方启瑞觉得掉了面子,生出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便低头冲着裴璟狠狠道:“一双招子若是没有用我便替你剜了!”
这人好不讲道理,我虽是忙着赶路,也不是没看路,怎么全怪我身上来。裴璟气的够呛,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能低眉顺眼的小声道歉。
“一时匆忙了些,扰到了启瑞公子的好兴致,实在是我的错,给公子赔罪了。”裴璟不欲惹麻烦,一通道歉便说的低声又下气,只想快点走。
方启瑞这才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微微垂着头长睫毛半遮住眼睑,嘴唇微红一张一合,可怜巴巴小声说出道歉的话,心念一动,便又开口道:“你是哪年入学的监子,在哪个学堂,叫什么名字。”
这人语气实在是凶,裴璟闻言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踌躇着不肯说,怕这人是要后面寻了机会来打他。
方启瑞见人不肯告诉正欲发作。
“启瑞何必难为人家,我看这事儿你的责任也要占一半。一会儿还有事,便是给人家道个歉快走吧。”一道声音传来,音色琅琅,如凤鸣鹤唳。
裴璟如听仙乐,心里暗道可算遇到一个明事理的,没忍住抬起头才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谢行止。在人群里脱颖而出,背着夕阳温柔的朝自己笑着。
裴璟感激的冲他笑笑,高赞这人除了品学相貌很好,道德水平也不是一般的高。
方启瑞总要给谢行止这个面子,心想面前这人只要在这国子监还怕找不到,便也不再纠缠,放了裴璟离开。
裴璟捏起尾巴,缩起身子降低存在感,一溜烟跑个没影。
跑的到快。谢行止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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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后
第4章 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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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璟回到住所还在心有余悸,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福生看到裴璟回来,连忙将一旁备好的果子饮端了过来。
“怎么回来的这般着急,当心出汗着凉了。”
说罢,抬了抬手中捧的陶瓷碗:“瞧,这是果子饮,知道公子喜酸特意加了山楂、洛神花,快尝尝怎么样。”
荫监们的住所里,每个院子都配了侍童。在家千娇百宠的哥儿没道理来了国子监受苦,所以住宿条件虽比不上家里,也是不差的。
给裴璟配的侍童便是福生,裴璟脾气好没有架子,不像别的院子里的哥儿老是冲着侍童发脾气,所以福生很是喜欢自己的小主子,干什么也颇为上心,总是想着裴璟。
裴璟闻言便冲着福生笑,眼睛弯弯的。双手端起瓷碗喝了一口,入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裴璟最是喜欢这个,忍不住接连喝着,一会儿便见了底。
喝完,捧着瓷碗献宝似的给福生看,一脸的得意,似乎在说:看我都喝完了。
“就是知道我们福生最想着我,等我旬假回来给你带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