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纪事(10)
今日陆广谦没来烦他,裴璟心情正好。这时,一个侍从走进了教院,问道:“哪位是裴璟?”
裴璟应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人寻他。
侍从看见,恭敬地走到裴璟面前行礼:“裴公子,夏监丞找您,请您跟着小的走一趟。”
裴璟闻言脸色变了,一般不是有大事夏监丞不会亲自出马。
一路上裴璟魂不守舍,他一贯是个老实的,自打入学来,从没进过这绳衍厅。
“你就是裴璟?”
裴璟刚一进入这绳衍厅,就见到正中央坐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儿。
“是的。”
“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夏监丞本就长凶,不做表情时就已经很吓人了。
“裴璟不知,还请老师指明。”
“嘴还挺硬”夏监丞冷哼一声:“我便问你,你这时务策里所谈户籍制度可都是由你本人所写?”
裴璟呼吸一窒,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
见裴璟沉默,夏监丞继续道:“这次的时务策户籍这一题是由薛首辅亲自所出,所有年级都考了这题目。各院老师阅卷子发现了几人试卷雷同,其中便有你,裴璟。”
“裴璟,你是应该好好同我说说,为什么这些卷子里竟然有你的一份。”
裴璟心里浮现出一丝猜测。
第14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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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璟来了兰柏轩。
青竹和青柏正在院里,见裴璟来了,热切地同他打招呼:“裴小公子来了。”
裴璟点头称是,问青竹青柏俩人谢行止什么时候回,可不可以帮忙给谢行止带个话,自己想要见他。
“好的,裴小公子,谢公子果然猜准了,你要来找他呢。”青竹和青柏对视一眼,笑眯眯冲裴璟道。
谢行止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来找他,好像更加印证了裴璟心里的猜测。
刚在绳衍厅,裴璟向夏监丞一五一十地阐明事情始末,夏监丞摸着长长的胡须,面无表情,只不过这人眉毛旺盛,眉尾高高的飘起来,眼睛又是个下三白,即便脸上没什么表情叫人看起来也觉得是要发怒了。
夏监丞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只说现下谢行止不在国子学内,等人回来他会亲自求证。
裴璟一时心乱如麻,当他看到时务策的题目时还很高兴,仿佛临到大学期末突击学习,结果考的题目全是复习的一样,便把那日学到的东西都写到了题目里。
事情好像正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裴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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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大雨,雨下了一天,天幕是黯淡无光的深灰色,风卷挟着细雨,密密地砸到青灰色的瓦楞上,咚咚作响,此起彼伏。
谢行止立于长廊之下,漫不经心地看着院内那几株木芙蓉,花朵粉白,受风雨侵蚀呈现出七零八落的样子,很是可怜。他昨日听到青竹的传话,便匆匆在处理完手中事务后赶了回来。
“这深秋的雨都比往日来的萧索一些。”谢行止纤长的手指把玩着白玉骨扇,复又问一旁伺候的青竹“裴璟可在回来的路上?”
“青柏已去接了裴公子,现下刚放了学,过来,想必是快到了。”
“这般冒雨过来,怕是要受凉。给他备身衣服,再吩咐厨房熬一碗红糖姜汤来。”
“好的主子”青竹俯身退下。
裴璟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正站在连廊候着他的谢行止,微微一哽,仿佛不认识这人了一般。
“找我何事,裴璟。”谢行止依然挂着惯常的温润笑容。
裴璟站着没说话,他昨夜回去便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大哭一场,也不敢让福生和李铭津听见,只能偷偷流眼泪,从今早起来两只眼睛就肿得像小核桃。
谢行止盯着裴璟泛红的漂亮眼睛,蹙了蹙眉,看到一旁的青柏和庭院里的仆役,心下了然。
“随我一同进屋里罢。”谢行止说着转身进入了书房,裴璟默默的跟在后面,
“现下没别人了,让人寻了我回来,又不说话是什么道理。”谢行止坐在黄花梨镶玉罗汉床上,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裴璟也坐过来,姿态慵懒。
裴璟走到近处,只不过不肯坐到榻上去,他心里起了疙瘩,不愿同谢行止靠得这样近。裴璟也不扭捏,开口直接问道:“昨日夏监丞来找我,说我答得卷子和几人的雷同了。”
“你那日…突然问我对于户籍制度的看法,还同我讲了这么多…”
“所以呢?”谢行止望着裴璟。
裴璟艰难的挤出了堆在嘴边的话:“所以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会考这个提前透给我了题目,还同时告诉了其他人,让老师以为我舞弊。”说完,把头歪向一边不再看谢行止,裴璟问完,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他从没这样恶意的揣测过一个人,更何况这人还是谢行止,可现下发生的事确有逼着他不得不往这处想。
谢行止听完不置可否,抬起手来掐住裴璟的手腕摩挲几下,慢悠悠地问道:“那你觉得我这样做是有何目的?”
裴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使劲准备抽回手,却被谢行止牢牢的攥住无法挣脱,裴璟皮白肉又嫩,被钳住的手腕处变得红彤彤的。他瞧着自己的手腕,想着这人怎么这样坏了,压抑不住地抽噎一下,眼泪还是强忍着没流下来。
“裴璟,我如果这样做了,总要事出有因吧。”
“你心里在想什么便说出来,说不定…你没猜错呢…”谢行止放低声音徐徐引诱道,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又像钩子,勾出裴璟的内心想法。
裴璟果然上钩,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谢行止:“你是不是也有断袖之癖,想从这国子学内寻个契弟。”
谢行止听完脸上笑意更大,像是奸计得逞的大猫,说出的话却让裴璟意外:“不是我做的。”
“我也不知道薛老竟然会出这道题,我若是提前知道了,那不就是泄题了。”
这次的题目确实是薛正弘一时心血来潮出的,因着想要进行户籍改革,便给所有监子们都出了这道题,一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灵感,二是为了找寻好苗子。
裴璟哑然:“那为何还有几份雷同试卷?”
说起这个,谢行止头疼似的扶额:“可别提了,为查这事忙活了一整天。”
“崇志堂里的几个蠢货,不知道从哪里听得了风声,说此次考试极为重要,便在考完试后拿钱贿赂了看管卷子的杂役,将自己的卷子连同我的一起偷了出来。”
“这群没有脑子的东西抄算学也便罢了,竟连这时务策也只略改了改便抄了,把重新改好的卷子放回去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真不知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而你”谢行止看了看裴璟,眼神里似有怜悯。
“虽你我算学解题步骤大不相似,但是得分都极高。又因为时务策答题思路一致,本着一个也不放过的想法,夏监丞便把你喊了过去,想着诈你一诈。”
“小裴璟,这事你可是冤枉我了。”谢行止看起来有些可怜。
事情确实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却和裴璟以为的完全不同。
想到自己刚才得那套“契弟”论,裴璟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一辈子很短,但以后每次午夜梦回想到自己曾大言不惭地问谢行止是不是想让他做契弟都会是一场残忍而漫长的精神惩罚。还是死了干净,裴璟了无生趣地想,就让我清清白白的回到现代罢。
面前裴璟的表情十分生动,眼尾还泅着一抹红,睫毛被眼眶的泪水濡湿,忽闪着在谢行止心里掀起一场小型风暴。
坏消息,他被欺负了;好消息,欺负的人是我,谢行止对此感到满意。
于是谢行止开口:“你有一事却没说错。”
“什么?”裴璟嘴比脑子快。
“我确实觉得你十分乖巧可爱,有意于你。”
说着谢行止拽着裴璟的手腕往前一拉,裴璟没有防备一头栽到谢行止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