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121)
一瞬间,萧晓又回想起了初见时, 红裙“少女”旋飞上马的潇洒一幕。
砰砰砰。
他双目失神,喉头滚动了一下。
趁此机会, 萧翎夺去了萧晓手中的珠花,再借由宫女之手,将之递回给周瑭。
失魂落魄的萧晓也被宫女们请走。
小插曲结束,皇后给宫廷史官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将此记入起居录之中。
附近注意到此事的其他官员,也纷纷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告诫自己三缄其口。
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若干年前裕王世子上侯府提亲的八卦。
当时周瑭还不是县主,还只是个没爹没娘的落魄表姑娘呢。
这个嘉定县主,了不得啊。
周瑭对此全然不知,正忙着用丝绢擦拭珠花。
“见笑了。”萧翎对他歉然道,“圣人怜阿晓幼年失恃,又念着与裕王叔的情谊,这些年确实有些娇惯了。阿晓对你我的关系有些误会,行事唐突之处,还望周娘子见谅。”
周瑭笑道:“不碍事。我把他当小孩看的。”
“他算不得孩子了。”萧翎抿唇,“阿晓在禁军历练三年,学有所成,如今已然是御前带刀侍卫。”
御前带刀侍卫?
周瑭挺意外的。
好像确实看到,萧晓佩了刀,身后还背了一柄长弓。
可是刚才萧晓连他的手都挣不开,一看就是颗小趴菜,怕不是纯靠关系上位。
虽然这么想,周瑭嘴上还是道:“那就恭喜他了。”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萧翎便没有再提起新的话题。周瑭也不主动搭话,毕竟正式场合要避嫌,少说少错。
可是仅仅是这几句交谈,看在有心人眼里,都代表了某种讯号。
太子性冷,不近女色,周瑭是唯一和太子交流过三句话的官宦“女子”,刚才这一场对话已经算是“言谈甚欢”。
更听闻,前几年长庆公主的生辰宴上,太子曾公开出面维护对方,周瑭被封为县主时,太子就在当场。
……这个嘉定县主,可真了不得啊。
宫宴的中心处,在皇帝和群臣的劝酒之下,薛成璧又饮尽一盅酒。
酒很烈,他思维一片清明,情绪却一直被牵引着、勾动着。
他在看周瑭。
毫不掩饰地盯着看,公然向所有人昭示自己对周瑭的在意。
目光执着之处,甚至让他身旁的宫女觉得害怕。
周瑭若有所觉,抬脸与他四目相对。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周瑭都似乎能察觉到他的不悦。他愣了愣,似乎在想为什么。
随后,周瑭灵机一动。
他拿起擦拭干净的珠花,朝主位这边晃了晃,将珠花小心地插回了自己的髻鬟里。
然后朝他笑着眨一下眼,比了个拇指。
这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表示“我很好,哥哥放心”。
……没心没肺。
薛成璧垂眸,曲指轻轻弹了一下酒盅。
因为烦躁而锁起的眉峰,这一刻终于有所舒缓。
周围的官员们见了,又双叒在暗地里啧啧称奇。
……这个嘉定县主,可太了不得了啊!
“父皇圣寿,儿臣亲为父皇调.教绝色舞姬十二人,为父皇献上一曲。”
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
周瑭从薛成璧那里转移开了注意力,看向殿中。
发话之人脚步虚浮,面色青白,虽然相貌继承了皇家的优良基因,但全身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猥琐气和阴险感。
周瑭瞬间就能肯定,此人便是四皇子。
……被他一脚踹废的四皇子。
四皇子那些冠冕堂皇的祝词如流水般划过耳畔,只见他拍了拍手,便有十二名貌美的异域舞姬入得殿来。
当弓弦乐和击鼓声响起,周瑭才猛然惊觉。
这是北疆的乐曲,这些舞姬全部都是回鹘女奴。
她们都是薛成璧母亲的同族!
其余宾客也同样发觉了此事。
最先表示反对的是皇后。
她出口斥责道:“这等腌臜之物,莫说污了圣人的眼,就且说蛮夷皆怪力,若是伤了圣人,该当如何?”
四皇子夸张地笑了,展开双臂往下压了压,似乎是嫌他们太大惊小怪。
“皇后无须担心。既是圣辰贺礼,儿臣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说着,他一撩舞姬的裙裾。
只见舞姬们双足皆佩戴着银色锁链,锁链上有铃铛,一动便叮铃作响。
四皇子牵起锁链,就像牵一连串宠物羔羊般环绕殿内,向宾客们炫耀自己的所有物。
尊严被践踏在地上的,不仅仅是回鹘舞姬们,还有身为回鹘公主之子的薛成璧。
周瑭手足冰冷。
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引人注意,悄悄瞥向薛成璧。
却见对方并没有他担心中的失态,而是维持着端正优雅的坐姿,甚至唇角还噙着笑,以一种赏玩的姿态睨着那些女奴。
周瑭知道,那全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哥哥心里一定非常、非常不好受。
四皇子没能从薛成璧身上得到想要的反应,脸立刻沉了一下。
他呵呵笑道:“二皇兄还真是冷血无情。”
——他叫他“二皇兄”。
而皇帝没出言反驳。
人声鼎沸的宫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会在这一刻被揭穿,成为定论。
“同族受苦,”四皇子恶意地诘问着,“二皇兄就不心疼吗?”
兄弟失和,当庭对立,皇帝却丝毫无所表态,甚至乐见其成。
他也拭目以待,自己这个捡回来的儿子,到底是属于大虞,还是外族。
薛成璧的视线从舞姬那里,缓缓移到了四皇子身上。
好像这才正眼看他。
“五百二十九人。”他道了一句。
四皇子:“什么?”
“回鹘、契丹、突厥、铁勒、室韦、靺鞨,还有汉人。凡我大虞之敌,不论何族,死在我刀下的已有五百二十九人。在我麾下将士手中毙命者,更不知凡几。”
薛成璧语气淡淡。
“心疼?从未想过。但当他们被我斩断脖颈之时,定然是疼的。”
“不过疼不了多久。”
他笑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似的。
“……他们很快就被马蹄踏作肉泥了。”
“……”
四皇子后背冒出了冷汗。
好似有人在他脖子后面吹了一口凉气,咯吱、咯吱,冰冷而锋利的金属在骨头上磋磨。
“……看来你对自己的刀法很有信心。”四皇子强自笑了笑,给自己鼓气,“今日是父皇的圣辰,不如二皇兄就舞刀为父皇祝寿,顺便给你的女奴同族们伴个舞,如何?”
皇子、朝廷从三品大员、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无论是薛成璧哪一重身份,哪有当众献舞的道理?
周瑭咬牙。
这分明就是在羞辱人!
“四皇子此言极是。”皇后也出言附和,“本宫正想见识见识,这回鹘一族的刀法,究竟和我们大虞有何分别。”
在后党和四皇子党的夹击之下,薛成璧孤立无援。
周瑭就要站起来为对方说话了。
就在他行动的前一瞬,薛成璧却投来了眼神,向他眨了一下眼,竖了一个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