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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11)

作者:苏景闲 时间:2021-10-05 09:31 标签:宫廷侯爵 强强 天之骄子

  “原来是这样。”谢琢想,陆骁身处洛京,确实符合宋大夫所说的这种境况。
  如此想来,只是喜欢胭脂,即便收集了整整一库房,那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为了用来纾解压力与心情而已。
  而陆骁将珍藏已久的胭脂送给他——这份礼非常重。
  “谢谢宋叔为延龄解惑。”
  “不过小事,”宋大夫随意地摆摆手,又提起,“公子前些日子让我留意的杨氏,最近都没有来医馆。”
  “无碍,已经有眉目了。杨严前些时候似乎发了一笔横财,在宣平坊买了一个铺子,落的他妹妹杨氏的名字。这事他藏着掖着,生怕旁人发现。”
  宋大夫皱眉:“买了铺子?宣平坊的铺子可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
  “没错。”谢琢拿过墨锭,极耐心地替宋大夫研起墨来,“我便让葛武去查查,杨氏嫁过去做续弦的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不过数年来,杨严几乎没有提起过这个妹夫,周围的邻居也只知道杨氏嫁去了许州郾城。”
  知道谢琢思考时就喜欢研墨,宋大夫瞧着自己的砚台,心里犯愁:磨这么多墨,要他写多少药方医案才用的完?
  谢琢并无所觉:“几日前,葛武派人去郾城打听了一番,查到杨氏嫁的是一个商户。杨严这人,能力平庸,靠熬资历熬到了修撰。如今能从六品修撰,坐到五品待诏的位置,少不得这位妹夫在银钱方面的贴补。但他以此为耻,所以连他的邻居都不知道他的妹夫是做什么的。”
  “以此为耻?呵,那怎么又要花那些银钱?”宋大夫跟着谢琢的思路,“公子是怀疑杨严买铺子的钱,来路不正?”
  谢琢没有回答,而是问:“若你是那个商户,病死前,家中财产是留给无所出的续弦,还是留给即将及笄的亲生女儿?”
  宋大夫略一思考:“续弦可以拿着自己的嫁妆再嫁,女儿无依无靠,我会一分为五,其中之四,留给女儿做她的嫁妆,保她余生安稳。”
  谢琢继续问:“若你是杨氏,你会不会带着毫无血缘的女儿一起投奔娘家兄长,而不是将她留在夫家,由丈夫的族人照顾?”
  宋大夫沉思:“有风险。我一个人前去投奔,已经会遭受娘家人的白眼,更别说带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了。如果没有非带不可的理由,我不会带。”
  “可杨氏带了,杨严也收留了。从翰林院中人的言语里可知,杨严平日在银钱方面可称吝啬。会答应养一个无血缘的外甥女,说明杨氏说服了兄长。怎么说服的?多半一个‘利’字才能打动人心。”
  宋大夫指出:“若这杨严吝啬银钱,怎会在铺子的契书上只落他妹妹的名字?”
  “对,所以说不定还有另一份契书,落的是杨严自己的名字。”谢琢随意挑了一支笔,开始抄写宋大夫的一份医案,一边道,“又是个问题,那这笔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宋大夫摸了摸蓄的花白胡须:“侵占在室女继承的财产,依我朝律令,轻则贬官,重则入狱,这位杨待诏的前程尽废。公子是想?”
  谢琢被浓睫遮掩的眼眸恍若冬日覆着冰的平湖,全不见平日里的风光月霁,透着股毫不掩饰的冷漠,眼尾缀着薄笑。
  “翰林院要编纂当朝陛下的《实录》,我资历太浅,尚无资格,除非杨严被贬官。”
  只有参与编纂《实录》,他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翻看咸宁帝的《起居注》和《时政记》,才能最直接地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临走前,谢琢将抄好的几页医案递给宋大夫,用沾湿的绢布反复擦拭手指,玩笑道:“宋叔,您十几年来,字还是没什么长进。”
  等人走了,宋大夫看着满满当当一砚台的墨,越想越气:“我一个开方抓药的,字写得丑怎么了?说我字丑就算了,竟然磨完了我整整一锭墨!这手是有多闲?”
  另一边,谢琢刚从千秋馆出来,葛武就上前来,给他披上松叶纹的淡色长披风:“宋大夫吩咐的,快入秋了,天气渐凉,公子秋冬都不好过,千万不能受寒!”
  又低声汇报:“公子,我留在杨家附近的两个闲汉,刚刚来找我要赏钱了。”
  谢琢看向葛武:“有新消息了?”
  “没错,说是杨氏找媒人,替她带回来的那个继女说了门亲事,给一个死了妻子的赌棍当续弦。现在,那个姑娘还被杨家蒙在鼓里呢。”
  “嫁给赌棍?没权没势,自然找不了杨严的麻烦,甚至欠了赌债,以后卖妻卖女都不一定,杨家还真是好打算。”谢琢掀帘坐上马车,“找个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姑娘,让她最好今夜就赶紧跑出来,直接去会仙酒楼。”
  葛武不明白:“去会仙酒楼做什么?”
  “今夜御史中丞在会仙酒楼宴请同僚。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一旦被御史台的人缠上,杨严不死也会脱层皮。”谢琢手支着下巴,吩咐,“这次你亲自去,务必让人找上御史台。”
  “是!”应下后,葛武又抓了抓后脑,“公子,可陆小侯爷说得对,我要时刻跟着公子。”
  谢琢突然听见这个称呼,微顿:“陆小侯爷?他什么时候说的?”
  葛武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您高热昏迷那次,陆小侯爷说您身体不好,需要人仔细看顾,没有自保能力,也很容易受伤,所以让我一定要跟紧公子。”
  马车内许久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隔着布帘,隐约传出一句:“……他还真是操不完的心。”
  又隔了一会儿,谢琢像是妥协了:“走吧,我随你一起。”
  崔玉英悄悄从后门跑出来,心口跳得极快,风吹进眼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掐着手心,胡乱用衣袖擦干眼泪,告诫自己不能哭,要是再哭,她就真的要嫁给赌棍做续弦了。
  可她真的没想到,对她向来和善的继母心肠竟会如此,她躲着人打开自己锁着的小箱,才发现里面的银票全都不翼而飞,不免又哭了一遭。
  一入夜,她便记着杨家那个面生的仆人告诉她的话:天黑后跑出杨家,去会仙酒楼,找御史告状。
  可她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又才来洛京不久,跌跌撞撞地跑在夜色下的街巷里,不一会儿就迷了方向。
  不小心被裙角和碎石绊倒,崔玉英揉着自己的膝盖,擦破了皮的掌心也火烧般地疼。她抽了抽鼻子,又强行让自己止住泪意。
  可是,她跑出了杨家,却找不到会仙酒楼,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要是爹和娘还在,必然舍不得她遭这样的难……
  这时,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自转角处传来。崔玉英心里一紧,不由贴着石墙,睁大眼,担心会不会是杨家人发现她不见了,追了出来。
  不多时,清冷带笑的声音流进耳里。
  “找到了,果然是迷路了。”
  在那道身影映入她眼中的刹那,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一眼也不敢眨。
  溶溶的月光下,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极年轻的男子,衣袍曳地,畏寒似的,系着薄薄的浅色披风,仿佛与圆月辉映。
  他停在她身前,向她递出一把合拢的折扇:“还能站起来吗?”
  听见这声问话,崔玉英猛地回过神来,呐呐回答:“能……能站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折扇,借着力道,忍痛站起身。
  “从这里往前,第二个路口左拐,一直直走,就能走到朱雀大街。再往右走,远远就能看见会仙酒楼的招牌。”
  崔玉英没有去想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只将这人说的每个字都死死记在心里,最后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好,那就不要再迷路了。”
  在崔玉英准备道谢时,突然听这个人问她:“你姓崔?”
  崔玉英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没、没错,”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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