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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长安(69)

作者:盐盐yany 时间:2021-01-05 09:27 标签:HE  年上  架空  推理  

  “那好,”青年人微微眯眼,“到你了,你出题,我绝不会输给你。”
  这不是让他欺负后生嘛,苏岑默默叹了口气,“这样吧,还是你出题,我对不上的都算我输。”
  “你!”青年人猛地站了起来,这分明是看不起他,咬牙切齿一番,转头一想又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听好了,我的上联是: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
  这是个拆字对,冻和洒分别对应东两点西三点,确实有几分难度。
  苏岑略一思忖,笑道:“切瓜分客,上七刀下八刀。”
  “月浸江心江浸月。”
  “人归夜半夜归人。”
  “昔人曾为僧,为王呈上白玉珵。”
  “登丘山望岳,枯山今换青峦岑。”
  青年人拍桌而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岑不好意思地拱手道:“承让了。”
  本是想着低调行事,却无故生出这么多事端,苏岑拉着曲伶儿挤出人群,刚待离去,却听见背后冷笑一声,“虽然我输了,但不代表柳相就输了,当年柳相途径汴州,见黄河入汴水波澜壮阔,作下‘万籁齐开惊鸾佩,九州通衢天上来’的佳句,那个苏岑有什么,净是些附庸风雅的小词小句,拿不上台面。”
  南派的人当即就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反驳。
  苏岑微微皱眉,回头问道:“这诗是柳相写的?”
  他倒不是质疑柳珵的水平,只是柳珵早年的诗他也拜读过,走的是写实路子,多是些忧国忧民的深刻之词,而这两句诗逸兴遄飞酣畅淋漓,确实不像他的风格。
  青年人等的就是苏岑这一句,一扬下巴道:“孤陋寡闻,这是柳相当年入京赶考路过汴州时作的,这诗里还有一个‘佩’字,正是柳相的字。”
  柳珵字仲佩,这苏岑倒是知道,但单凭这一个字就断定诗是柳珵作的确实有些牵强。
  果然人群里有人看不惯这青年输了对子还强词夺理,戏谑道:“我怎么听说这诗并不是柳相所作,而是与柳相一同上京的友人作的。”
  “你胡说,这明明就是柳相作的!”
  众人而起,瞬间乱作一团。
  眼看着开船时辰到了,苏岑这才拉着曲伶儿从草庐里出来,临走又回头看了两眼。
  其实他也更倾向于这诗不是柳珵所作,但若真是柳珵的友人所作,那这位友人是谁?如此文采他竟然没有听说过?
  事情早已过去十多年了,除非柳相或那位友人亲自出声承认,否则只怕是争不出什么结果来了。
  上了船船老大下令解了缆绳扬帆起航,沿岸景色一路倒退,眼看着那个草庐消失在视线尽头苏岑才起身回舱。
  有些事情终是淹没在时间洪流里,追忆不得,凐灭了真相。


第66章 扬州
  几日辗转,抵达扬州之时正是半夜,夜黑风大,苏岑他们索性留在船上,待到天明再做打算。
  等第二日苏岑从船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愣了。
  他们的船就停在东水门外,被前后左右几艘大船夹在中间,他们的商船本就不算小,船上伙计厨子船老大加上他们足有三四十人,在甲板上一字排开尚且还有余寰,但与眼前这些船相比却俨然像一叶扁舟。
  旁边这些船高足有四五丈,亭台楼宇,绫罗飘香,轻纱曼帐间几张开了的窗子里美人正梳妆,媚眼如丝,带着几分挑逗意味笑看着他。
  船老大正指挥卸货,见状过来解释道:“公子莫怪,这些是花船――也就是水上青楼,那些姑娘们该是把你当成在船上过夜的浪荡子了,公子不必搭理就是。”
  关于扬州花船苏岑也略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被花船包围的场面还是颇有震撼,便问船老大:“昨夜我们来时这些花船就停在这儿吗?”
  船老大道:“这些花船都是傍晚上客,入了夜由水门入城,沿官河泛舟,到早晨才又回来。咱们昨夜过来时他们还没回来,所以没什么动静,若是赶上好时候就能看见那船上弹琴的跳舞的,好不热闹。”
  苏岑看着船老大一脸向往神色笑了笑:“这花船建的倒好,也不怕有白|嫖的,到时候往河里一开,四周都是水,跑都跑不了。”
  “没听说花船上淹死过嫖|客的,倒是有淹死过花魁。”
  “哦?”苏岑挑了挑眉。
  “我也是听说啊,”船老大凝眉想了想,“大概在两三年前,说是有个名动扬州的花魁投河自尽了,好像是为情所困,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听说那个花魁死了后尸体在河面上漂了好几天,人就像是睡着了,面色还带着潮红,周身异香涌动,把周围的蝴蝶都引过来围着她转。有人说她是花神转世,也有人说她是死不瞑目,对蝴蝶交代遗言,总之传的很邪乎,说什么的都有。”
  “异香?”苏岑偏头道,“这人死了一般都是腐臭难耐,还有能散发异香的?”
  “是啊,所以才稀奇,”船老大摇了摇头,边叹气边道:“还有人把这件事编成了曲子,好像叫什么《咏蝶令》,如今这花船上赶得巧了还有人会唱呢。”
  待祁林和曲伶儿收拾完行李,辞别了船老大,三个人始才离船上岸,踏上了扬州这块烟花风月并杂暗潮汹涌的多事之地。
  不同于长安城中建筑大都规整庄正,一街一坊鳞次栉比,江南房舍大都粉墙黛瓦,因河成街,桥桥抵立,沿河垂柳尚还绿意未退,倒显得比长安城里多出几分生气来。
  入了城门再往里走人气渐多,花红柳绿的绫罗绸缎随风而动,曲伶儿第一次到江南,一双桃花眼滴溜溜乱转,拉着苏岑袖子看什么都稀奇。
  祁林见惯了漠北的风沙,却也是第一次见这江南温婉和软的风貌,表现的倒要比曲伶儿镇定不少,直言道:“从商者不得车辇出行,不得着紬纱绸缎,在这里倒像是全然不受影响。”
  “所谓天高皇帝远嘛,扬州城里商贾遍地,商比民多,除了本地的商人,还有晋商徽商胡商比比皆是,各色天香绢妆花缎在手里倒腾却不让穿,那多难受,”苏岑心虚地揉了揉鼻子,当初他还没有功名时也是日日绢纱绫锦换着穿,从来不忌,入朝为官后反倒有所克制,这样细算起来应该还是不敬的大罪,另外他家里就是经商的,本着为商人正名的想法苏岑辩解道:“太|祖皇帝当年立下这样的规矩一来是因为当初同他一起打天下的多为农民出身,二来也是为了劝课农桑。但事实上商贾也不见得就都阴险狡诈,其实商人也不容易,百姓不可能什么都自给自足,有交易就有商人,本就是东奔西走赚个糊口钱,地位低下,赋税又重,赚了钱还不能花,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苏大人,”祁林出声打断,“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多虑了。”
  苏岑及时收了声,点点头:“……哦。”
  他一直觉得李释让祁林跟着就是来监督他的,搞得他得时时注意自己言行,生怕在这人面前落下什么把柄李释跟他秋后算账。
  苏岑默默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这么草木皆兵的他也不容易好吗。
  曲伶儿不禁纳闷:“商人有钱却不让买,农民让买却没有钱,那这些绫罗绸缎给谁穿啊?那些当官的?”
  苏岑道:“你以为当官的那点俸禄能干什么,官场交际、一家人的口粮、家里奴仆的月俸,官位越高还得有符合身份的排场,出行的车马、随从等等等等。我若是只靠那点俸禄,连你都养不起。”
  曲伶儿撇撇嘴,“那当官有什么好的,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上赶着要当官?”
  “有人爱钱,有人爱权,而且权到了一定地步能生钱,”苏岑侧了侧身压低声音道:“你道那些当官的香车宝马娇艳美人都是拿俸禄换来的?”
  “你是说……”曲伶儿话没说完,却被苏岑拉了拉袖子,及时收住话茬。
  只见前面巷子里钻出来一个男人,个子不高,胳膊上挎着个菜篮子,却被一块靛蓝花布牢牢盖住,一步三回头确认身后没人后才埋头快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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