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总在被甩后(58)
张德音没再说话,垂下眼睛开始看小说。
熟悉的黑暗、压抑、扭曲、疯狂……种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随着小说的内容扑面而来。
男人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清铭过来,小声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他才从小说里清醒过来,关了文档站起身。
“张先生要离开么?”皮仪夏客客气气地问。
“唔,该吃晚饭了,难不成你要请我?”张德音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青年并不觉得尴尬,却也没应下他的玩笑:“张先生的家人应该还在等吧?我怕我没这么荣幸。”
从顾家出来时,清铭低声问:“先生,《合租者》真的要出版么?”
“我记得,先前你曾跟我说过,有个出版社要干不下去了?”张德音突然问。
清铭心里一肃:“是孙家老二办的那个,他小儿子接了手,心却不在这上面,基本没在里面露过面。上面这样,下面也不尽心,出的书卖不出去几本。”
本来就只是父辈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票,等兴头过了,又发现是个年年往里填钱的坑,于是就打算直接扔了。
张德音缓缓地说:“从上面下来的政策看,这几年国家虽然要开始整顿出版业,但基本是往正规化转变。对真正有本事有意义的,上面只会扶持,不会打压。”
清铭:“……”
“先生,您是不是觉得,皮仪夏的《合租者》,不适合出版?”清铭直白地问。
自家先生这是……看上人家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为了替对方出一本书,就要接手一个出版社?
就算先生说得再多再好听,也掩盖不了张家现在根本不需要一个出版社拓展业务的事实啊。
只是……看皮仪夏那样,可不像是对先生动了心的。
“也不是不适合出版,”张德音说,“就是那本书的风格太压抑了,我估摸着,肯买下来读的读者应该不会太多。”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书是好书,内容特别好,对人性的剖析也很深入,真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没看,我不知道。
“你说,如果我们接手了出版社,帮他出了书。以后他得了诺奖,我们能得到多大的荣誉啊。”张德音继续说。
“……”清铭觉得,自家先生应该是在他没注意地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还撞得挺狠。
诺奖是那么好得的吗?多少浸淫了其中几十年的都摸不着边儿,何况一个刚开始写网文没几年的年轻人?
要不是觉得有些不恭敬,他真想伸手摸摸先生的额头,看看烧得多厉害。
“先生,你是不是喜欢他?”清铭忍不住问出了口。
如果真是为了佳人一笑的话,他就算再不赞同先生的做法,也不会多置喙了。
毕竟,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时候,谁还没做过几件蠢事呢?
听了清铭的话,张德音摸着下巴的手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喜欢吗?
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就没来由地觉得熟稔了。之后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就越来越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合他的胃口。
是不是喜欢,他不知道,但他敢肯定,起码是有好感的。
毕竟,他张德音,还从来没主动对谁这么巴巴地贴心贴肺过。
“先生,我这次去时,看到他花房里还有很多变异植物,不只是兰花。”清铭突然说,“那些花……从来没见过。”
张德音没说话。
清铭精明,能干,同时,还很会计较得失。
这时候提出变异植物的事,不会是无的放矢,再联想起两人先前说话的内容,张德音知道,这人是在提醒他,皮仪夏不是那种没有资本的普通百姓。
毕竟,这个青年随随便便就挂到国兰网上一盆变异兰花,还天价卖给了他。
当时,皮仪夏说那盆花“以前不曾有过,以后也不会出现”时微带傲气的小表情,现在他还能回想起来。
只是张德音对青年有好感,从来不是因为他会种花,会写小说。
那是一种无法确切说出口的感觉,似乎这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能落到他的心里,让他觉得舒服,惬意。
就好像,这个人本来就是为他而生的。
天生一对。他想。
“清铭,有时间你去联系孙家老二看看。”张德音说。
“好的,先生。”清铭回答。
对皮仪夏本人,清铭并没什么意见。再说自家先生看上的人,也容不得他发表什么意见。
他能做的只有:在先生喜欢时帮着先生(追求),在先生不喜欢时帮着先生(甩人)。
等收到初始网站的通知,说他《合租者》已经确定出版时,皮仪夏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意外。
他随即拨打了张德音的电话。
“是的,当初不是说过会为你联系出版吗?”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似乎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张先生那时候说的应该是另一版的《合租者》吧?网站联系我时说的是我的网络版,所以我才想找张先生确定一下。”皮仪夏解释了一句。
“哦,”男人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我只是突然觉得,网络版的《合租者》其实也挺适合出书的。”
皮仪夏眉毛不由动了动:“张先生这么想?”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两个版本的《合租者》,书名一样,人名一样,偏偏设定截然相反,风格迥异。”张德音说。
皮仪夏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握着手机的手慢慢用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冷静地问:“张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不,或许别人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却一定明白。毕竟,是你写出了它们。夏天,你……挺难过的吧?”最后一句话,男人的声音很低,不经意间露出一种淡淡的心疼。
难过?不不不,其实我一点儿都不难过。
毕竟,我只是个任务者。难过的,应该是原主才对呀。
皮仪夏的手缓缓放松,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
“你……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问。
“那倒没有,”张德音坦然地说,“我最早是看你的网络版,还是‘造神计划’那段时间。后来到你家看兰花,才发现你有另一个版本的,当时也只是看了觉得不太舒服,没多想。前段时间在你那里看完了结局,和你商量出书的事,回来才突然意识到的。”
第60章 第二个世界(十八)
皮仪夏做过那么多次任务, 可以说,每次穿越后为自己制定的计划都相当完备, 至少在大方向上不会做无用功。
比如说《合租者》这本书。
他不会因为网络版的过于浮夸爆笑就刻意再写一本黑暗扭曲的,事实上,就像先前他对叫叫说过的那样,这两本《合租者》就相当于太极的阴与阳。单独看时都能独立成书,一旦被有心人联系到一起, 再深入挖掘一下,就会得到一些细思恐极的结论。
除了始作俑者之外,张德音是第一个体会到这个用心的。
皮仪夏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唇边的笑有些漫不经心:“张先生, 察觉到了我的用意, 您竟然还要进来掺一脚?”
张德音的声音淡淡地:“我一直觉得,那些被侮-辱被伤害的,有拿回自己的东西的权利。不然,这世间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皮仪夏挑了下眉毛。
对他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张德音所在的阶层,不说是特权阶级也差不多了, 竟然还说什么“公平”。
还真是让他感觉有些新奇。
只是, 适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却并非源于此,而是那句带着心疼意味的“夏天”。
那是上一个任务世界里安锐对他的称呼。虽然张德音和安锐在相貌上一点儿都不像, 刚刚却奇异地重合起来。
上一世, 安锐就曾一遍又一遍地把他抱在怀里, 低声叫他。
两人第一次结合时是这样,他离开那个世界时,满头花白的安锐也是这样。
从头到尾,那个男人的深情从没变过。
要说上个世界皮仪夏爱上了安锐,这话并不确切。可要说他从没爱过那个男人,却也不对。
一开始,皮仪夏是真把他当成了一个合格的追求者看待的,后来,追求者上升成了搭伙过日子的。
皮仪夏经历了那么多世界,却从来没在哪个世界和人有过瓜葛,在感情上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初哥儿。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感情。
说得通俗些,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路。那些世界里,他冷眼旁观过太多人的恩爱情愁,悲欢离合。
看得多了,心肠也就未免比普通人冷一些,很难捂热。
包括安锐。
在那一世,皮仪夏努力当个合格的伴侣,对安锐的感情也渐渐深厚,却从来没觉得自己爱上了他。
直到他临死时的那一刻,看到满脸皱纹却哭得像孩子的男人,皮仪夏的心突然就疼了。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心动是什么感觉。
只可惜两人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头儿,不可能从头再来。皮仪夏唏嘘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也就直接投进了新的任务世界。
他觉得自己适应得挺好的,至少一开始,他没怎么想过安锐。
却没想到,张德音一句“夏天”,就让他已经埋到记忆最底层的感情全都奔涌出来,这才会有了短暂的失态。
幸好两人只是打电话,并没有面对面。
不然以张德音的精明,不可能察觉不到他刚刚的异样。
皮仪夏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和张德音就出版的事儿又谈了几句。
临到快挂断电话时,他才以听起来漫不经心的语气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张先生刚刚怎么叫我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