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美人帝师手册(90)
他一边觉着这不可能,一边又觉着可能,既焦心又愤怒,今晚便不顾黎原盛阻止,一定要他传话说要见国师。
所幸国师还在。
楚棠道:“多谢左相关怀,我和陛下师生一心,你不必担忧。”
看着楚棠安然无恙的样子,容约心里像是一块巨石落地,大大松了口气,道:“什么事这么急,要你连夜进宫,还借住在陛下以前的宫殿里?”
郁恪放下奏折,挑了挑眉,道:“是私事。朕和国师亲密无间,抵足而眠也是常有的事,左相何必如此担心?”
容约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他怎么从郁恪的话中听出了暗暗的挑衅和炫耀?
可楚棠面色淡淡的,似乎习以为常,他便收了这些心思,严肃着一张俊脸,不卑不亢道:“回陛下的话,确实是臣多心了,请陛下恕罪。”
郁恪笑了笑,一副明君大度的样子,说:“朕怪罪什么,说说而已。”
黎原盛奉了茶进来。
楚棠端着茶,喝了一口:“左相是有什么要禀报吗?”
“对,”容约这才想起来,正色道,“京中隐隐有人接连感染时疫,只集中在贫苦人家,还算小规模,但现在不加以控制,来日恐成大患,最终势必导致百姓忧心惶惶。”
楚棠放下茶杯,皱眉道:“是哪种时疫?”
时疫这种东西,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向来是人们谈之色变的话题。
容约摇头道:“大夫说病人病情不一而足,暂不清楚是什么病。”
郁恪听后,面对正事时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势就流露出来了,沉声道:“让京城的官员将病患集中到一起,不要让病情扩大了。再在太医院找些对时疫治疗有经验的人,带领着去医治。”
古代对时疫之类的病,染上了就只能束手无策,人人都避如蛇蝎。郁北前几代也大规模爆发过天花时疫,但一直没有医治的法子,只能将病患拉到一堆,让他们一块等死了。
容约知道,以往的君主若是听到只是穷苦人家染了病,大多只轻飘飘一句烧了完事,因为哪里都有穷苦的百姓,何况在京城这个权力争夺之地,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是紧要的。像郁恪这样,连一小部分的人的性命都重视的,还确实少见。
容约对楚棠教出的皇帝还是了解的,点头道:“臣已经吩咐太医院的人去办此事,陛下放心。”
郁恪看向楚棠:“国师有什么话要说吗?”
楚棠点了点头,道:“管这事是谁?为什么这几日不上折子,要左相来报?”
“是大理寺的人。”郁恪立刻会意,道,“朕明日上朝就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容约看了看楚棠冷淡的面容,又看了看郁恪盯着国师时亮晶晶的眼睛,心底不知怎的,涌上了一股疑惑来,那疑惑夹杂着一丝威胁感和不敢置信的豁然,让他回过神时便极力否定。
……
等忙完正事,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雪夜中的月亮似乎格外亮,郁恪送楚棠出御书房时,看了一眼头上的月亮,笑道:“今夜的明月依旧照着我和哥哥。只是不知还能一同照着我们多久。”
今天在御书房待久了,楚棠身上染了淡淡的龙涎香,混着他本有的檀香,互相交织着,闻起来如雪一般冷冷的,沁人心脾。
郁恪心情突然就大好了起来。
就像是他身上的味道将楚棠包围住一样,这种心态与雄性在自己地盘上标记的习惯差不多,在郁恪心里,这样子就像在向外人宣示他对楚棠的主权,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楚棠抬头看,纤细白皙的颈子和下颌在一瞬间挑出一抹行云流水的漂亮线条。他很快就转过来,看着郁恪,说:“千里共婵娟,会长久的。”
郁恪道:“时辰不早了,哥哥快回去歇息吧。明日不用早起去上早朝,朝务都有我呢。”
“好。”楚棠点头应道,“陛下也早些歇息。”
宫侍过来,提着灯笼,跟随着楚棠回紫宸宫。
郁恪一直目送着他离去,这才回到殿内。恰好听到黎原盛在外面道:“启禀皇上,徐太医来送药来。”
“进来。”郁恪坐在榻上,捂了下胸口,道。
徐太医进来了,宫女端着热腾腾的药,郁恪瞥了一眼,道:“搁这儿吧。”
“是。”宫女一如既往地将药放在一旁就退下了。
徐太医不厌其烦地又嘱咐了一次:“陛下啊,这药要热的喝了才好。”
郁恪说:“知道了,朕会喝的。”
徐太医一边拿出绷带,一边想道,怎么国师不在,陛下看起来就成熟稳重了许多,国师一在,他就像个要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样,痛了就伸手要抱抱。
“东西都放这吧,朕自己会上。”郁恪淡淡道。
他似乎有些累了,撑着头,闭眼休憩。
徐太医道:“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能做这些事?还是由臣来……”
“多话。”郁恪轻骂道,又闭着眼问了一句,“朕的伤何时能好?”
徐太医有些为难。他心里有和楚棠一样的疑惑。
按理说郁恪身体一向康健,又年轻,伤口应该十日便能愈合,可不知为何,拖了这五日,日日都不见好,反而更差,他在太医院一直研究着是不是药出了问题,但用的药材绝对是合理而珍贵的,不可能出差错。
他想了想,谨慎地回道:“想来是陛下这些时日政务繁忙,身体劳累,所以伤势才不见好。陛下定得休息好,注意饮食,按时服药、换药,这样的话,半个月应该就能好转了。”
郁恪听了,似乎有些不满意:“才半个月?”
徐太医以为他是嫌时间长,连忙道:“陛下若想早点好,微臣让太医院研制……”
“不用了。”郁恪一摆手,道,“退下吧。国师若问起,你如实说就好。”
“是。”徐太医正要退下,想起还没看郁恪的伤口,道,“容臣再看一看陛下的伤势……”
“看什么看,这有什么好看的。”郁恪面无表情道。
徐太医一边擦着汗退下,一边在心里说,那白天里大大方方坦露胸膛,甚至还特意在国师面前显摆似的那个人是谁?
不过他不敢说,只敢偷偷腹诽一句,安安静静退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见国师在往这边走来,银面具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冷光。
徐太医行礼道:“参见国师。”
楚棠点头,问道:“陛下的伤还好吗?几日能恢复?”
徐太医想陛下果真了解国师,连问题都问的一样,恭敬道:“回国师,如无意外的话,半个月就能愈合了。”
楚棠眼神微讶,但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许是郁恪给他的印象里,总是一身伤,却好得很快,没过几日就像个活跃的小马驹一样围着他转,要不是这次严重的伤,楚棠还不知道原来郁恪并不是一直都那样活力满满的。
不过半个月才好的话,就有些难办了。算起来,离妈妈拍婚纱照的日子只有六天了,他不想错过,可他答应了郁恪,要等他伤好了后一起主持完祭祖大典才离开,他也不想食言。
走到书房门口时,楚棠还在想,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黎原盛要通传,楚棠摇摇头,他便住了嘴,看了看灯火明亮的殿内,不知道国师要做什么。
楚棠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血气和清苦的药味,一个想法莫名涌上了心头。
站了许久,他才动了动,伸手推开了门。
郁恪正低着头不知捣鼓什么东西,声音闷闷地,不满道:“谁这么大胆,不知道要通传……”
他的话语突然止住了。
郁恪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手中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楚棠站在门前,眸色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只剩冰冷,声音也是:“郁恪,你在做什么?”
“我、我……”郁恪连忙用绷带掩好自己的伤口,只是被划破的伤口在汩汩流血,刹那便将绷带染红了,他结巴着道,“哥哥……我只是在上药……”
楚棠走到他面前,瞥一眼空掉的碗和旁边的花盆,花盆里的泥土微微湿润着,还散发着一些热气和苦味。
郁恪咬了下舌头,紧张道:“没、我没倒……”
楚棠凝视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便要走。
郁恪想要扑过来,却不小心被绊倒,从榻上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楚棠脚步顿了一下,郁恪眼疾手快地抓着他的脚踝,哀求道:“楚棠你别走!”
第77章 所作所为
郁恪猝不及防滚下地, 这里又没有地毯铺着,骨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 发出重重的碰撞声。
他却好似毫不在意, 捂着胸膛, 急促道:“你别走!”
楚棠没动,也没说话。
郁恪喘了口气,似乎牵扯到了伤口, 又急着挽留楚棠, 一时气急攻心,缓了好久, 脸色依旧苍白得不像话。
他低着头,解开发冠的头发微微垂下, 扫过地上,殿内寂寂无声,只余他低低的呼吸声。
见楚棠不说话,郁恪喃喃道:“楚棠你别走。”
楚棠站着,腰背挺直, 像在紫宸宫院子里新种的青竹, 不为风雪折腰, 更不为那些龌龊、肮脏、见不得人的心思而弯下。
郁恪唇色苍白,近乎失语。
楚棠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像外面的新雪, 冰凉无情:“我迟早要走的。”
郁恪失神地摇头, 说:“不可以, 你不可以走。”
堂堂皇帝,此刻只着中衣,披头散发着,裸露的胸膛上还有一道狰狞的、鲜血淋漓的伤口,看起来狼狈极了。传出去真会让臣子们震惊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