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美人帝师手册(64)
“昨晚发生了什么?”宋双成问道,“陛下是不是在里面?”
侍卫点头:“好像是的。”
宋双成脑子一转。
今早起来,他听说昨晚皇上将国师身边的舞女召了过去,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两人师生情深,从来不会有什么大的争执,他一直看在眼里,羡慕得很。
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妥。昨天看国师和那女子相谈甚欢的样子,应该算是将她定下了吧,皇上见色起意也不能这样啊,和自己的老师抢人,真是不尊敬长辈。
既然皇上在里面,想来昨晚国师责罚了一顿皇上吧?
但楚棠那性子,淡薄冷淡,应该也不会罚得太狠。
宋双成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进去,没看到侍卫欲言又止的样子。
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那个跪着的人影,宋双成开始时没当回事,定睛一看,先帝爷爷这不是皇上吗!
宋双成吓得腿一软,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
发生了什么?陛下为什么要跪?国师呢!
悄咪咪蹑手蹑脚过了院子,宋双成进到宫殿时,国师在用早膳。
菜式不多,精贵清淡,和主人一个样,慢条斯理地吃着。
见到他来,楚棠放下碗筷,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语气冷淡:“将军怎么来了?”
“无甚要紧事,过来问一声安。”宋双成等下人收拾了东西出去了,才急急道,“你和陛下怎么了?”
楚棠说:“起了些争执。”
宋双成心说连你们都起争执了,那天底下还有什么关系是打不了架的?
他道:“不是,是什么争执?连你都生气了?”
为了一个外人,这两个人居然起争执了!皇上生气就算了,毕竟每个月都起码生一次气,但楚棠竟然也动怒了,这简直震撼。
宋双成已经感觉到暴风雨要来了。
“不值一提。”楚棠淡道。
宋双成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那个小梨?”
楚棠没回答,忽然思考了一下,看向宋双成,道:“我记得将军当初答应过我,在契蒙救人的事不会和陛下说的。”
宋双成额上立刻冒了冷汗,缩着脖子,讪笑道:“真抱歉,国师大人,我脑子笨,一时忘了。”
楚棠不置一词,笑了笑,却比直接生气还令人害怕。
宋双成看着他一笑的样子,差点失了神,连忙收回目光,道:“都是我的错,国师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找来给你赔不是!”
“将军既无事,便回去罢。”楚棠摇头,“顺便的话,麻烦将军将陛下带出去。”
他垂下眼睫,雪白的面容像天山薄薄的霜,从不因人融化。
宋双成呆呆地“哎”了一声,在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出了宫殿。
站在门口,他愣愣的,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里狠狠骂道,想什么呢王八羔子,叫你喝了**汤,居然敢那样看国师,是不是嫌命长了?
然而方才楚棠轻笑的样子不由自主就浮现在脑里。
宋双成猛地晃头,止住想法,走向院子里。
还是劝皇上重要些。
……可是他好像并不知道楚棠和郁恪争执的真正原因,怎么劝?
郁恪脑袋晕乎乎的,低着头,骤然看见眼前出现一双靴子,一阵狂喜涌上来,抬头道:“楚……”
宋双成急忙跪了下来,拜道:“参见皇上。”
郁恪眼神黯淡:“是你啊。”
宋双成小心道:“哎,陛下,是臣。”
郁恪左侧脸颊上透着明显的指印,冠发被风雨吹乱了,几缕黑发黏在额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颓然地跪坐着,有气无力道:“你走吧。”
宋双成哪里敢起来,伏低道:“陛下先起来吧,地上这么凉,冷着了怎么办?”
郁恪摇头:“楚棠生气了,朕受罚是应该的。”
宋双成心说,果真是因为小梨!
“国师对陛下不比旁人,肯定很快就消气的。”宋双成劝道,“况且为了这么点儿事,国师不至于动怒。”
郁恪低下头,没说话。
宋双成只得道:“是国师让陛下起来的。”
郁恪猛地抬头:“真的?”
宋双成点头:“哎,是真的。”
他伸手要扶起郁恪,郁恪却一把推开他,道:“朕自己来。”
郁恪东摇西晃地站了起来,脚下有些虚浮,僵硬极了,脸上却是欢喜的:“他是不是还不想见朕?那朕先离开好了。”
宋双成恭立在一旁,心想,国师生气是有多可怕,连陛下都这样害怕了?陛下也真是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还和自己的老师抢女人。
郁恪不知他想什么,苍白的唇色涌上抹血气,眼睛亮如火炬:“哥哥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第53章 心甘情愿
从长杨宫回到自己的宫殿, 那短短的一段路,郁恪走的时间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
他在雨中跪了一夜,双腿酸麻得不像话, 虽然强撑着, 但细看之下, 走起路来就一瘸一拐的, 还不肯让人搀扶, 缓慢往前走, 唇边微笑着, 眼神莫名明亮。
宋双成看不下去了:“陛下,臣扶您吧?”
郁恪道:“不用。”
宋双成没办法,叹了口气,落后于他跟在身后。
好不容易走到殿里,宋双成赶紧扶着郁恪坐了下来, 对宫女道:“快去叫太医!”
郁恪抬手要阻止, 想到了什么, 又放下手, 捏了捏自己的膝, 嘟囔道:“还是看看吧,腿瘸就不能和哥哥骑马了。”
宋双成离得近, 听到这话, 哭笑不得:“陛下龙体最重要, 国师肯定也不愿你多想。”
在宫侍的伺候下, 郁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脸色还苍白着,但已经全然没有昨晚在楚棠面前的疯狂和脆弱,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他年轻体热,淋了一夜雨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疲累,想抱着楚棠睡一觉。
不对,让他看着楚棠就够了。如果楚棠愿意消消气,允许他进寝殿内跪着就更好了。
为避免误事,郁恪还是乖乖靠坐在榻上,一边和宋双成说话,一边等太医。
太医很快就提着药箱过来了,仔细检查一番郁恪的膝盖,道:“陛下龙体盛健,无甚大碍。只是久坐不动,筋血僵硬,稍不留神就会留下后遗症,不容小觑。这几天陛下万不可剧烈运动,注意保暖防寒,老臣回去开几服药,陛下按时服下、换药便好。”
郁恪点头。
太医走后,宋双成问道:“陛下可否告知昨夜之事?”
一路上,他认真想了想,楚棠那性子,不至于为了个舞女就和皇上发这么大脾气,且皇上看上去极其悔恨,不像是什么小事。
他怕这两个郁北顶梁柱一言不合翻了脸,因此多嘴问了出来。
郁恪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宋双成沉吟片刻,道:“容臣斗胆说一句,国师这十几年来为郁北鞠躬尽瘁,对陛下忠心耿耿,一片丹心,天地可鉴。国师纵使动怒,罚了陛下,但必定是为陛下好的。”
一个将军在帝王面前这样维护一个权臣,寻常的上位者都该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有勾结了。
可楚棠和宋双成对郁恪的意义绝不是普通臣子那么简单。
楚棠自不必说。他对郁恪的重要性,一天一夜都讲不完。
而在十几年前,宋双成也是冒险闯入敌军来救他的人,对他和郁北矢忠不二,他都看在眼里。
郁恪笑道:“朕知道的。因此在诚心求国师消气,将军不必担忧。”
宋双成松了口气。
他就怕郁恪放下面子认错求原谅不成,反过来恼羞成怒什么的,就不好了。
听到他说这话,他想,陛下虽然年轻气盛,但到底跟在楚国师身边长大,既明事理,又尊敬师长,果真是一代明君。
然而下一刻,郁恪就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将军还未和朕说,你是如何知晓那夜契蒙救人的是国师的?”
宋双成刚被楚棠问过这事,现在郁恪又问,他背上都冷出一身汗了。看着皇上状似好奇的眼神,他结巴着说不出话来:“这……”
郁恪随意地揉了揉膝盖,低声道:“是国师和你说的?”
宋双成一个激灵,立刻否认:“不是!”
说完,看着皇上缓缓松开的眉头,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竟如此当机立断!
十多年来,他待在两人身边,知道这个小皇帝对国师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如果他方才迟了那么点儿否认,难保皇上不会真的认为是国师和他说的,那样皇上还不得醋死。
幸好他保住了脑袋。
郁恪和蔼可亲道:“那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双成只能如实回答:“是因为臣不小心看到国师的脸。”
“这样啊,”郁恪和颜悦色道,“可国师之前不是一直待在明月寺吗?将军如何认出他?难道你们很久以前便有了交情?”
宋双成老老实实道:“回陛下,臣在御书房看到过国师的画像。”
郁恪皱眉:“画像?”
宋双成奇怪道:“陛下没看过?也许是以往宫中的画师留下的。”
郁恪点点头,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宋双成以为万事大吉时,郁恪又出声了:“可将军为何之前都没有和朕坦白?”
“陛、陛下……”宋双成冷汗涔涔,“臣指天发誓,绝对无不轨之心!”
郁恪笑道:“朕不是怀疑将军,只是好奇。”
宋双成只得道:“当初国师归来,陛下尚年幼,郁北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群臣又涣散,对国师虎视眈眈。为了避免引起麻烦,所以臣便将那夜的事藏起来,国师也是有同样的担忧,才让臣按下不提。没有和陛下坦白,是臣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