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感觉我要糊(97)
“他一直在等一个人,等最适合他的那个,假如没有碰到,就打算继续这么下去,可要是一个人没尝过被爱的滋味,那多无趣啊。这种感情是很微妙的,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挂念一个人,爱慕一个人,再快乐再悲伤的事都能一起分享或是分担。”
崔远山苦笑了声;“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即使不是我,是别人也可以。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是活该,他却不应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年轻的时候冲动又疯狂,幼稚到吓人,他却很早就懂事了,有些事情分明是我太过执拗,却永远都不会说什么,哪怕在脑子里觉得我是疯子笨蛋,也不会说出来。”
“应肃很明白克制是什么,他知道分寸跟把控,什么时候能说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什么。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很多道理都教过,可是能做到的人却不多,包括我也是。”
“只是他总是一个人,多孤单啊。
徐缭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水,看了看自己的鸡肉沙拉,跟绿『色』蔬菜混在一起,发白的鸡肉都染了点绿意,他用叉子舀起来送进嘴里,把不喜欢的那些叶子都一块儿塞进嘴里,只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挺无聊的?”崔远山大概也看出徐缭的不自在了,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让你一直听这些。”
“没有。”徐缭摇了摇头,他抿了抿唇,有些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一时说不出口,只是柔声道,“崔远山,你会找到你自己的幸福的。”
崔远山倒是听乐了,他歪着头看徐缭,摇摇头道:“得了吧,我还是当我的花花公子,这年头风流浪子的人设多吃香啊,趁着年轻多享受享受人生,真爱这东西跟我绝缘,这颗心刨出来也不知道是红是黑的,弄脏应肃还亏得他跟我是朋友,要是叫别人犯恶心,那恐怕是要被打了。”
“别这么说。”徐缭低声道,“你很好,许多人……都不会像你这样想得开,希望别人好的。”
在这个娱乐圈里,各种资源都很稀缺,偏偏最不稀缺的就是『性』对象,大家都是这个岁数的人,又混在这名利场里,整日纸醉金『迷』,崔远山是星尘的老板,又同时是相当杰出的青年导演,排着队想往他床上靠的人多得是,加上圈子里长相大多都不错,受不住诱『惑』也实属常事。
『性』这东西,说白了只要不过头,也没必要格外压抑,崔远山没跟任何人建立确切的关系,他想怎么处理自己的私生活都不违背道德。
他只是还没有找到那个能让他约束自己,唯一而不可取代的伴侣。
崔远山总算知道今天那种大事不好的预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爱这种东西并不是完全善意的,正巧相反,它恐怖、危险,甚至偶尔会吞噬掉自我。
崔远山从没觉得娱乐圈里出来的还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天仙跟白莲,大家披着一张假面,温柔似水,『性』感『迷』人,可那都是装出来的,就像是张皮囊,私底下又改换了模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拿这许多钱,得这许多名利,从一开始这副皮相就不属于自己了,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给予人们带去无限的希望跟快乐。然而大家终究是人,总是想得好处,却不想承担责任,因此不少人是彻头彻尾的两面派,更甚者是多面派。
可徐缭不是。
他的关心是真诚的,脸上的温柔也全无虚假,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叫崔远山觉得心里颤动。
徐缭在媒体的口碑时好时坏,可粉丝却大多很统一,觉得他为人彬彬有礼,风趣幽默,温柔而亲切;合作过的剧组也大多赞不绝口,鲜少人会私下嚼他的舌根,这些事跟细节圈外人不知,圈内人却多少能耳闻到风声。
一个人倘若有这样的口碑,那是弄虚作假不得的。
“你很好。”崔远山无意识地重复着,“徐缭,你真的很好。”
要命。
崔远山想,老实说,他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徐缭,对方长得跟神仙一样,『性』格无可挑剔,能力又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像是人能想到最完美的结合体。有些时候崔远山也会细思过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毕竟徐缭没怎么联系过他,甚至没有特别主动的搭腔。
可今天崔远山又确定了那个想法。
也许有些人的感情天生就是比较细水长流,默默无语,徐缭会在他失落『迷』茫的时候宽慰他,会在他无助痛苦的时候激励他,会通过剧本了解他,会在拍摄上配合他,然而一旦崔远山不需要徐缭了,又轻飘飘地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避免让他觉得困扰。
如果什么都不是,那徐缭不该那么关心他,他们不过是上下属的关系,再多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该这么情真意切地为崔远山难过。
崔远山无端想起了拍摄《片面》时的事,徐缭刚经历了来自同『性』的『性』『骚』扰跟惊吓,公司又惨遭打击,他却从未动过离开公司的念头,甚至无条件配合拍摄这个同『性』题材,将顾长年演得入木三分,圆了崔远山最后的美梦。
可若是当时《片面》没能成功呢?
也许崔远山能走得坦坦『荡』『荡』,徐缭的未来却会因此大受影响,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会面临什么。
当初应肃已经骂过他不谨慎,可是崔远山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多狂妄。
徐缭认真地在戳那盘鸡肉沙拉,试图撇开叶子,把底下那点儿玉米挖出来吃掉,似是毫无怨言,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勉强自己完成那些任务。崔远山略有些愧疚,因此鬼使神差地开口:“当初……拍《片面》的时候,是不是特别为难你?”
“这就是工作啊。”徐缭略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崔远山突然翻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作品来旧事重提,“既然我答应了,就该好好做到。”
你本来可以选择选择不答应。
“……”崔远山没有幼稚到反复去揭人家伤疤的地步,他到底已经有几年阅历了,于是略有些心酸地笑了笑道,“是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适合顾长年的人了。”
一样委屈自己,一样体恤他人,像是月光一样,虽不炙热,但却柔软明亮,是每个人心底摇曳着最艳丽的美梦。
崔远山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徐缭的警觉雷达瞬间竖了起来,顾长年可是代表应肃,崔远山突然说是《片面》,还说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顾长年,这是个暗示吗?
不过崔远山好似无意再说更多,也恰好此刻应肃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崔远山若无其事地与应肃说话,“该不会在餐厅里都能被人碰瓷吧,还是找不到洗手间的路需要我带你去?”
应肃淡淡道:“路上遇到个熟人,被抓着聊了会儿天。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徐缭正要开口,便听见崔远山说道:“我们两个大男人的还能聊些什么,总不见得谈情说爱吧,他演员我导演的,这不就只能聊聊电影呗,你又不懂这个,跟你说了也没用,别瞎问了,倒是你,跑出去跟人家喝酒喝半天,剩我们俩聊得口干舌燥的,今天饮料你买单!”
他脸上又挂起轻浮的微笑,活力又开朗,仿佛随时随地都这么开心,不会遭受任何打击一样,刚刚那番剖白只不过是另一个人来到他身上,又很快就走了,连同惆怅与忧伤。
“可以。”应肃答应了,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看了看,掏出十张百元大钞,缓缓道,“我记得菜单上有三十元一瓶的椰汁打蛋,你有本事喝完这一叠。”
崔远山立刻屈服,顿时痛心疾首道:“应肃!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居然拿金钱来玷污我们之间的感情,收回去,立刻,马上,快!我不想再见到它们哪怕一秒!”
目睹这一切的徐缭表示这两个男人实在是太他妈的无聊了。
吃完饭后三人就离开了餐厅,搞得好像就是为了出来吃顿饭一样。
崔远山还是没想出来年会到底要搞点什么新花样,这事儿太难了,比拍部电影还要难,比谈恋爱更难,坐在应肃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琢磨着到底玩点什么才算有意思,出门前他是打车来的,说是油费最近涨了几『毛』钱。
太真实了,光当导演年收入就可能有千万以上的崔远山崔大导演,名下还有一家在圈内都称得上规模中等的大公司,前两年收入少说过数亿,居然会为了涨价几『毛』的油钱不愿意开车出门。
就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
崔远山『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出声道:“哎,你们俩对年会有没有什么想法?”
“年会?”徐缭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星尘怎么也是个大公司了,之前两年一直忙于拍摄,加上公司的确情况不佳,几乎都没开过,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要再开也不奇怪,他沉思片刻道,“要有什么环节吗?”
应肃随口道:“你别想了,高中那会儿的文艺汇演你那个节目我至今难忘。”
“那是意外!”崔远山气急败坏,“而且效果不是很好吗?”
“带着一个大半个班的男生光着两条『毛』腿在台上跳孔雀舞是意外?让所有同学笑到凳子底下去,被教导主任喊去谈话也叫效果好?”应肃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那我希望今年年会还是有些不太让人意外的事发生。”
徐缭险些笑出来。
“你们俩都不准笑!这是对艺术的侮辱!这是对幻想力的践踏!”
崔远山在后座扑腾,仿佛被命运扼住双翅的大白鹅,声嘶力竭。
最终直到把崔远山送到家,三个人都没讨论出来年会结束了到底要干点什么,崔远山下车时终于“灵光一闪”,近乎自暴自弃地说倒不如去ktv唱一晚上的歌算了,也正好让白苏跟苏星灿两个人练练歌,徐缭没提出反对意见,不过猜测自己大概要在包厢里头一觉睡到大天亮。
开车回家的时候,两人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应肃才开口道:“今天……是不是让你特别尴尬?我跟远山只知道说些我们自己知道的事,都没怎么顾及你的想法,对你来讲应该是挺无聊的。之前我不在的时候,远山如果说话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跟他计较。”
他才思敏捷,克制冷静,在感情上却还是差了些,不知道不该对情人爱侣说这样的话,人多数只会苛责自己亲近的人,听起来像是劣根『性』,值得洋洋洒洒批判一番,可真碰到了反过来的言论,又觉得难受。
若是这话换做是他对崔远山说:刚刚我不在的时候,徐缭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与他计较。
这就叫人舒心多了。
“不会,还蛮有趣的。”
徐缭摇了摇头,看向车窗外头,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有种莫名的力量促使他开了口:“崔远山是个很不错的人,起码他品位很不错。”
应肃不解其意:“嗯?”
“没什么。”徐缭笑道。
应肃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于是他只点了点头,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崔远山是他的好友,徐缭是他的恋人,这两人关系不错,互相欣赏,对他来讲是最乐于见到的场面。
今天无论发生了什么,对徐缭又有什么影响,于应肃而言,只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到家的时候,应肃送他回去,夜间起了风,经纪人紧了紧自己的大衣,没说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只是在工作上又提了点醒:“最近基本上没什么事,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会跟曲岭月那边沟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