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36)
李郁早知如此,一声不吭先把蜷川带到龙床上,放下帷幔,抓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你想演下去,就听我的话,接下来我问什么你都要老实回答我。”
李郁认真起来气势逼人,蜷川被镇住了,只剩点头的份儿。
拍摄电影的顺序和故事情节从来就是不一致的,角色在每个时期都有不同的状态,演员必须做到能够自由切换,好比李郁两天前还在和薛嫔“谈恋爱”,今天就要和少年高洋“卿卿我我”。
在《椎冰客》中,宣帝对这两个人都有爱,但是孰轻孰重,如何拿捏,其中要靠演员自己体会,倘若李郁用相同的情绪对待展枫玥和蜷川,那无疑就把戏演砸了。
今天的这场戏是影片后半段的高潮,宣帝和年少时的自己相遇以后坠入爱河,上演了一场脆皮鸭女孩喜闻乐见的男男水仙恋,宣帝行事无状,为了得到高洋欢心,命人在龙床上画出西北诸部落的疆域,少年初经人事,宣帝又粗暴,一番颠鸾倒凤后,鲜血洒在地图上,血洒落何处,他就对何处用兵,高洋无法控制这一切,唯有无奈地做了自己的傀儡。
至于宣帝为何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少年高洋,尚轶轩在这里做了模糊的处理,没有具体交代。
李郁梳理完故事情节,首先问道:“你今天做动作的时候,为什么拖泥带水的?”
尚轶轩要求蜷川演戏时具备古人的仪态,蜷川学舞蹈出身,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之前也一直保持得很好。
今天仿佛是个例外,蜷川坐在龙床上,肩膀和后背都是松的,看起来软塌塌的没精神。
要知道这场戏是高洋自己与自己的博弈,蜷川仪态不好,在气势上就被先下一城,节奏也全乱了。
他知道自己的错处,愁眉不展地道:“我明明把动作都排练好的了,但是一开机脑子就乱的不行。”
“比如…”,蜷川掀开帐幔,“我告诉我自己,这样做的时候,表情要平静,一点波澜也不能有。”
他将李郁拽到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然后我在说‘你放过我吧’的时候,就抬一点下巴,显得很骄傲。”
李郁全程默默配合他的动作,将刚才的场景又演了一遍。
最后,蜷川到了李郁怀里:“听你说完台词,我再轻轻叹口气,演出我很悲伤的感觉,但是…”
李郁:“但是?”
“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蜷川在李郁面前不用顾忌什么,直接把自己想的全都说了出来,“我做排练好的动作时就会想,如果我只是我,而不是高洋,我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他往龙床上一倒:“这些念头在脑袋里打架,不知道该听谁的。”
李郁听罢,沉吟半晌,把蜷川温柔地扶了起来:“这样吧,先忘掉你排练好的一切,你不是专业演员,如果完全把戏当成假的,那么演出来的一定也是假的。”
接下来,李郁扯松蜷川的腰带,挑开雪白戏服。
蜷川捂住胸口:“喂!这是片场。”
“我早上刚刚抱过你,现在还累吗?”,李郁柔声问。
“嗯,累。”,蜷川老实地点点头。
李郁扶着他的后脑:“看看我。”
平心而论,李郁在高颜值满地走的娱乐圈里算不上什么神颜,但他生得贵气,有锋利的轮廓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和李郁同类型的男星不多,长得还都没他帅,刚出道的时候,有很多霸道总裁的角色都主动找上门,因为着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蜷川曲起食指和中指,蹭过李郁下巴上那道浅浅的沟壑。
李郁抓住他的手腕:“爱我吗?”
爱吗?自然是爱的。亲情和爱情交织,你我不分地纠缠了十年,蜷川早就分不清哪个更多一点,他只知道,他离不开李郁,想象不出没有他的生活。“我爱你”三个字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里,蜷川已经很努力了,但说不出口就是说不出口。
李郁的下唇轻轻划过他的耳廓,蜷川倒抽一口凉气,想要逃离时被李郁紧紧禁锢在臂弯里,无法动弹。
李郁叼住他的耳垂,舔吻一番后道:“你只要说一句爱我,我什么都为你做。”
蜷川为难不已:“可是…”
李郁把手伸到蜷川腿间,熟练地找到他大腿内侧最敏感的一点,手指在上面似有若无地撩拨。
李郁犯起浑来谁说话都不好使,蜷川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的余地,见自己已经一丝不挂,李郁偏偏还穿戴整齐,心中不甘,伸出手拉扯他身上的衣服。
李郁见招拆招,顺便紧了紧腰带,他俯下身亲吻蜷川,话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宝贝,想都别想。”
李郁的手指已经探到后/庭,手掌大力揉弄着两团软肉,他实在太熟悉蜷川的身体,知晓他什么时候情/动,什么时候躲闪,又或是在哪个瞬间彻底缴械投降,予取予求,百无禁忌。
果然,蜷川想要翻身避开他的攻势,李郁顺势压在他的大腿上,逼迫他正对自己。
李郁本来只想挑逗蜷川,没想到把自己赔了进去,生理反应不会骗人,他现在也忍得有点难受。
“说爱我,不然我现在就办了你。”,李郁道,自己的东西也顺便蹭了蹭他,作为无声的威胁。
隔着一道帷幔,外面就是剧组精心布置的寝殿,整个团队都候在门外,几十个影子在窗纸上摇晃,保不齐哪个就会突然推门而入。
“好好好,我爱你,我爱你…”,蜷川被羞耻感逼得实在没办法,最终妥协了,委委屈屈地告白,“我爱你啊,你一直都知道的,为什么非要逼我说呢?”
李郁这才满意,把手从他腿间抽了出来。
蜷川脸颊潮红,眼里盈着泪花,不愿让他离开,细声细气地哀求:“你跟我做吧。”
“这要是在酒店,我肯定就答应你了。”,李郁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以后,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把手从蜷川腿间抽出来,拍了拍他的大腿,“但是这里不行。”
李郁撩完就跑,从床上起身以后就当真不再管蜷川,往门外走去。
蜷川恼羞成怒:“李郁!”
李郁听到自己的名字,脚步顿了一顿,他没转身,侧过脸后道:“时间差不多了。”
李郁站在光里,阳光覆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尖上,恍如天神一般,蜷川看了看在阴影中的自己,似乎没什么和李郁十分相配的地方,暗暗自卑起来。
只可惜他一般帅不过三秒:“几分钟够你男人干什么的。对吧?”
缘起
三十分钟后,尚轶轩带着团队浩浩荡荡地赶了回来,化妆师给李郁补妆时,李郁翻了翻袖子,问:“无线麦呢?别一会儿忘戴了。”
化妆师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一直贴在衣服里吗?”
李郁一摸胸口,卧槽,无线麦真的在衣服里,很乖,哪儿都没去。
他刚才撩他家小祖宗的时候说了这么多羞耻的话,难道全被尚轶轩听见了?
李郁吓得魂飞魄散,偷偷打量尚轶轩的脸色,要不说人家是著名导演,成功人士的喜怒从不形于色,只看他的面部表情,李郁也判断不出来他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却装傻。
没人给他纠结的时间,所有人做好准备,互相打手势示意,场记拎着场记板上来,摄像灯光收音,各归各位,准备开拍。
“《椎冰客》六十一场二镜九次。”
一只苍白的手掀开龙床帷幔,宣帝听到响动,又回到床上,拥着那只手的主人,半天不肯放开。
与红光满面的帝王相比,床上的少年仿佛是宣纸转世,托生成了人形,他奄奄一息地看着抱住自己的男人,木然道:“你就放过我吧。”
“我会疼你的。”,宣帝答非所问,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深情中,“陈阿娇的金屋算得了什么?我要为你建造百尺玉楼,在你生辰那天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高洋一直倚在宣帝怀里喘息,听到这里,两丸乌黑的眼眸轻轻转动。
他慢慢推开宣帝:“为了我,是不是你什么都会做?”
宣帝一怔,继而重重点头:“是。”
“契丹可汗不服王化,早就该杀。”,高洋的手拂过地图上的斑斑血迹,虚弱地冷笑,“留他到今日,实在过于仁慈了。”
宣帝执起高洋的手:“你要我做什么?”
高洋看了看宣帝,瞳孔仿佛是世上最险恶的深渊,而他眼底的情意,就如在深渊尽头燃起的烛火。
宣帝平静下来,不复之前无状疯癫的模样,他用一国之君才会有的淡然神情回应,任凭高洋眼中的爱恨搏杀。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宣帝在等高洋低头,而高洋想试探宣帝的心。
最终,高洋从牙缝里低低地挤出四个字来:“踏平契丹!”
十六岁的高洋在长兄高澄的掣肘下活得如履薄冰,三十岁的宣帝无疑满足了他对权力的所有渴望。
宣帝终于笑了,他翻身将高洋压在龙床上,一手抵着少年单薄的胸膛:“好,那我就踏平契丹。”
高洋撩开一缕垂在眼尾的黑发,冷清的脸上终于绽开笑意,宣帝低首吻他,月白帷幔扬起,男人与少年两厢缠绵。
“卡!”
尚轶轩端详最后的情/色画面,拍板道:“这条过了。”
他面无表情地夸了蜷川:“很好,小高洋这次很有感情。”
《椎冰客》已经拍了两个月了,尚轶轩几乎没怎么夸奖过演员,要是能得到他的表扬,其中含金量可想而知,蜷川高兴傻了,兴冲冲地问:“那我能继续待在剧组吗?”
“嗯。”,尚轶轩斜了他一眼,“留着吧。”
蜷川松了一大口气,和李郁偷偷击了个掌:“耶!”
尚轶轩看在眼里,没有当场发难,而是叫来李郁:“你跟我出来一次。”
完了,无线麦的事情估计露馅了。李郁心里一沉,强自镇定地拍了拍蜷川的手背,让他放心,孤身跟着尚轶轩到了东侧配殿。
尚轶轩和诺兰一样,也是个实拍狂魔,参考历史文献后设计了规模宏大的北齐宫殿,在沧口花了几个月才搭起来,在故事里,没有任何一个情节发生在东配殿,但他还是一板一眼地给修出来了,屋内陈设也没含糊,把自家花瓶从吴城运到狮台,摆在里面充场面,就为了摄像机扫过全景时,让画面看起来更加完整漂亮。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其实倒过来也是一样,自古名将如美人,可是肉骨凡胎,又有谁不会长出白发,尚轶轩鬓边的银丝在夕阳中摇曳,清清楚楚地昭示他已经是个老人了。
他驼着背,哑声道:“你刚才干什么了?”
李郁:“我就是随便启发一下。”
“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糊涂了,你刚才启发的根本不是小高洋对大高洋的感情,是他对你李郁的感情。”,尚轶轩嗤笑道,“不过我也是眼拙,今天才看出来。”
李郁讪讪地陪着笑:“他还小,以后的路还长,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哟呵,你也知道他还小啊?从小养大的,你说你平白无故招惹他干什么”,尚轶轩一个劲儿奚落他,“幸亏你我是老相识,要是换成别人,你在片场那样,隔天网上就该炸了,你和他的招牌都保不住。”
他随手拿起一个架子上的道具花瓶:“砸在地上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