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攀折天之骄子(219)
“待会儿再把你房间整理一下。”郑说说道。
“不麻烦你。”冷芳携嘴里咬着一个小笼包,热乎乎的有些烫,他吹了吹,才一口吃完剩下的,“你拿回来的机仆很好用,每天都会打扫一遍。就不辛苦你了。”
郑说有些不乐意,但听到冷芳携关心他,即便明知那只是礼貌性的用词,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便矜持地笑道:“这些算什么,最多出出汗,一点也不累。”
……谁问你累不累了?
冷芳携更确定郑说在发神经,忍住嘲讽的冲动,埋头认真吃早饭。
快吃完时,他听见郑说又说:“收拾完,你把你的衣服拿出来,我一起洗了。”
碍于郑说之前的行为,仿佛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冷芳携不得不追问一句:“手洗?”
郑说看他一眼:“当然是用机器,这年头谁还用手搓?”
昨天确实换下来几件衣服,即便郑说不提,他也要让图灵机拿去机洗,就让图灵机把脏衣篓拿出来。
然后冷芳携就看见郑说直愣愣往脏衣篓方向走去,一停,弯腰,大概打算提到洗衣机那里,却半天没动静,埋着头好一阵,抬头看过来,浓密的长眉紧皱着:“还有呢?”
“什么?”
“你的内裤忘了拿。”
冷芳携:“……?”
看他露出明显的疑惑神色,郑说双手环抱,勾唇笑了声:“害羞什么,有单独的机器,不一起搅,很卫生。”
冷芳携不知道郑说脑内的想法已经曲曲折折变化成内裤上会残留什么分泌物,直白果断地拒绝:“不用了,我习惯自己洗。”
哪怕有单独的机器,这种极度私密的衣物,在他这里仍旧归到需要传统手搓的一类。
“好吧。”郑说哼笑了声,看起来是遗憾的,但那笑呵呵的神情又仿佛早就预料到一切,“害羞的古代人。”
这并不是今天唯一的异常。
下午的时刻,冷芳携习惯午睡一小会儿,然后起来看书。除此以外,他也没别的能做的。
郑说虽然留在别墅里,却不和他一起,大部分时间都在二楼。
这天下午,郑说却早早地下来,少见地架着支金框眼镜,这类饰品向来很能增添书卷气,在他身上非但没削弱那股子凶悍野蛮气,反倒让他颇具败类气质。
没有斯文,只有败类。
他挨着冷芳携坐下,大腿紧贴着,热度瞬息传递过来。冷芳携不适地往旁边挪动,郑说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却在几秒过后一晃大腿,又贴了过来。
“……”冷芳携冷声说,“别挨着我。”
“不好意思。”郑说推推眼镜,看起来并不适应鼻梁上多出的重物,“我来找你请教些问题。”
他手指在眼镜边点了下,两人面前便投出一块屏幕,上面是一整面密密麻麻的代码。冷芳携扫了一眼,习惯性地阅读,发现这是个自动报警系统。
“最近在学习编写程序,我只擅长搞破坏,不擅长这些。艰难写了点,想到你大概是这世上最尖端的学者,想请你帮忙看看,指点指点。”郑说用词含蓄文雅,声音温和地叫了声,“冷老师。”
冷芳携被他叫得鸡皮疙瘩都跑出来。
话虽如此,拿过来的分明是个高度完善的成品,“指点”一词,显然是谦虚了。
冷芳携还记得明明几天之前,郑说在他面前的脸还臭得很,说话冷得不得了,有时候把他当成洪水猛兽敬而远之。
现在却一改常态,美其名曰“请教”,但分明是种炫耀。
冷芳携不管他为什么作怪,不惯着他,明白郑说大概是想从他这里获得一些称赞,却用语犀利、毫不留情地接连挑出十几个错处和不成熟的地方。
郑说精心设计的系统被他批得半文不值,在他嘴里变成一个毫无实际用处的半成品。
“……冷老师的指点好犀利。”郑说嘴边的笑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乖巧地埋着头,把自己变成一个听话的学生,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冷芳携,“学生受益匪浅。”
……有点恶心。
冷芳携乜他一眼:“这种东西别再拿来打扰我。”
也别再发疯作怪,看起来下一秒就能被送进精神病院一样。后一句话,碍于郑说的脸面,冷芳携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但嫌弃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转过身后,郑说在盥洗室里连扇自己好几个巴掌,边扇边骂自己下贱,试图用语言和暴力提醒自己别太不值钱,结果晚上见到冷芳携,还是水灵灵地舔了上去。
殷勤备至地给冷芳携舀汤盛饭,自己饭没吃几口,全在关心冷芳携喜不喜欢今晚的菜,吃得够不够。
“吃这么点?”看冷芳携搁筷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么点能饱?”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冷芳携腹部,浓厚的探究意味,就差伸手来碰碰腹部鼓不鼓了。
此时此刻的郑说,让冷芳携不得不回想起郑白镜来。
因为基因病,冷芳携的胃口不好,加上胃袋比常人小,每一餐都吃不了多少,两人关系突破后,郑白镜非常关心他的饮食,每餐都会用尽手段督促他比平常多吃一点,久而久之,冷芳携吃得跟普通人一样多。
这么努力得到的成果,在郑说嘴里竟然是“就这么点”。此前楚童也提过他的饮食问题,现在冷芳携不得不怀疑新人类是不是个个都是饭桶。
好歹郑说最终只是用一种“你不会饿死吧”的神情看着他,没有上手硬塞。
晚饭后冷芳携回到卧室,没像往常一样继续查看关于方舟、千姿和据说设立在集团核心处的意志井的资料,而是若有所思地回顾郑说今天的一系列行为。
种种异常,要是换一个人,冷芳携肯定认为是烬的碎片受到影响,进而对他产生了占有欲望。就像优胜劣汰的动物法则,为了求偶,雄性会不择手段地展现自身的强大实力。
可偏偏,郑说之前是那么果决地表现出对他的回避,他的身份又有别于其余碎片,是郑白镜的克隆体。冷芳携能够理解他厌恶被视为替代品的情绪,自然能够想到郑说在对待他上,绝对会采取与郑白镜截然不同的做法。
毕竟没人生来喜欢犯贱,郑说表现出来的个性又是那么高傲和不驯。
冷芳携不喜欢自作多情,因而在这件事上,他审视得格外慎重。
但若抛开其他只谈那些行为,毫无疑问是会被人嘲笑的笨拙求偶方式。
一时之间,冷芳携举棋不定,不敢妄下结论。
还是当了好一阵哑巴的系统揭穿郑说:【任务者,郑说一直在对你发情。】
系统很疑惑,明明第一次见面,郑说就迫不及待地发情了,在人类的语境中,属于最不值钱、极有可能“千里送炮”的类型,冷芳携却好像直到现在才察觉,甚至不敢确定。
不太像从前聪颖伶俐的宿主。
揣摩着主神的心意,系统试探性地戳破最后一层面纱。忐忑不安等待许久,也没等来主神的警告,系统便明白自己做对了。
“一直?”冷芳携讶然地瞪大了眼。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冷芳携陷入沉默,指腹在指节上轻轻摩擦,仍旧思量着什么。
片刻后,他抬头,在灯光阴影处捕捉到烬的影子,破天荒地主动提出了个问题:“与你有关的这些人,为什么都……”
明明没接触多久,就产生出烈火澎湃的情感,冷芳携想用个词语来精准形容这种表现,思来想去,怎么也找不出个合适的来。
他能理解郑说等人身为烬的一部分,哪怕是非常微小的一片,也会受到主体情感传递的影响,所以郑说对他产生情感,完全在冷芳携意料之中。
但如此迅速,如此浓厚,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说到底,冷芳携绝大部分的情感都投注在探索一个又一个世界,结识一名又一名看起来相似却又与众不同的伙伴,不断向更高处攀升上面,在爱情的领域,他的知识稀少得可怜,堪称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