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独特的洗白技巧[快穿](210)
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呢?
沈昱皱了皱眉:“细说。”
那女子虽然声线颤抖,但语句还算有条理,“回禀陛下,民女白秀玲,民女父亲以八十两白银将民女卖与富商做妾,那富商比民女大了四十岁,民女不愿,恳请陛下做主。”
这……
确实有些让人同情,但也不能状告父亲吧,说不定父亲就是觉得对方家里条件比较好,想让女儿嫁过去享福呢?
“卖”这个字也太难听了。
沈昱现在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来敲登闻鼓了。
大夏律法没有相关规定,白秀玲要真去了应天府就是徒劳送命的,二十大板她可受不住。
沈昱思忖着问:“众位爱卿觉得呢?”
朝臣们面面相觑。
“陛下,清官难断家务事,依臣之见,将那父亲请来,二人说开了便也就是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男方年纪大了些,可既舍得出八十两聘礼,想必确是心悦此女。”
卖女儿的事被装点成了婚姻,脏款也被说成聘礼。
白秀玲惊惶抬起头,她的人生似乎就要在这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中盖棺定论,可这要她怎么甘愿?
“陛下昨日下旨,天下女子除有罪在身外,不论年岁、不论嫁娶与否,皆可参加女试,任何人不得阻拦。民女要参加女试,父亲不许,请陛下圣裁!”
她用力叩首,额头触地的那一刻,已然泪流满面。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刑部尚书崔护本能地开始思索起该怎么判来,这件事情麻烦就麻烦在没有先例。
杀人是死罪、贩卖人口是死罪,可杀自己的孩子有罪吗?律法上没写。
“崔护。”
“在。”崔护失神时突然被叫了一声,他回过神,发现叫他的人是太子。
他出列:“臣在。”
“崔大人因何发愁?”
“臣……”崔护踟蹰着不知如何作答。
沈明恒道:“倘若将此案交予你,你将如何?”
崔护没有头绪,他如实回答:“臣不知。”
沈明恒温和道:“今日是第一次听闻,但这种事不会是最后一次,刑部掌刑狱,掌决案,你是刑部尚书,你不能不知道。”
如果连最高的裁决机构刑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判决,地方的县衙又从哪得依照呢?
律法必须明文规定,容不得自我意会。
崔护微怔:“殿下的意思是?”
于策听明白了,“殿下要重修律法?”
《夏律》在开国时修过一次,是在前朝的律法上做了修订整合,眼下盛世承平,确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在多数人的观念里,国家治理应以稳定为上,所谓无为而治,不该有太大的变动,以免惊扰百姓。
不到七年重修律法,这频率有些高了。
崔护请示问:“敢问殿下,此案该如何定?”
沈明恒摇了摇头:“这不是孤能决定的。法者,国之权衡也,治国需得奉法,因而父皇也好,孤也好,都不能以一家之言立法。”
崔护怔愣,不解道:“那臣该如何……”
如果作为掌权者的皇帝和太子都不能下定论,那还有谁有资格决定立法?
沈昱翻了个白眼:“问问问,就知道问,大夏养士十几载,是让你们一有问题就来问朕和太子吗?”
沈明恒小声提醒他:“爹,算上今年也才七载。”
沈昱:“……”
沈昱面色不变,继续道:“《夏律》怎么修订的,现在就还怎么修订,很难吗?”
崔护欲言又止。
很难啊,《夏律》有前朝那么多律法作为参考,现在要补上前面所有朝代都没有的内容……这东西要是没弄好,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沈明恒无奈道:“崔大人,如果你的父亲不许你参加科举,将你卖给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妪,你空有才学无处施展,满腔抱负化作镜花水月。你决心逃出来报官,可是他们说你父亲无罪,他予你性命,又将你养大,天然拥有支配你命运的权利,你服吗?你肯认吗?”
崔护茫然。
他想说不能这么做比喻,他是顶立门楣的男子,女子出嫁离家理所当然,放在男子身上就是莫大的羞辱。
但脑海中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个比喻没有错,白秀玲遭遇的苦楚,就是刚才的比喻中落到他身上的折磨。
……修订律法,哪里要区分什么男人女人。今日有性别之分,来日岂非有贵贱之别?是他险些想岔了。
崔护躬身行礼,真诚道:“臣不服,臣不肯认。多谢殿下指点,臣知晓了。”
沈明恒“嗯”了一声,“所谓律法,至少要让天下人服气才行,尤其,你最该考虑到的,就是当事人的无奈。”
崔护再度躬身:“臣领命。”
“不着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得听到无可奈何者的枉自嗟叹,设身处地体悟他们的愁苦、绝望、悲伤,也理智地思量后果,然后你自会知道该怎么做——不要为了杀人去设立严刑峻法,你的目的是警示,是救赎。”沈明恒说。
崔护正色道:“臣谨记。”
这自然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活,身为百官之手的周言安周丞相理所当然要为君分忧,他出列行礼:“陛下,臣斗胆举荐几人。”
“可,你下了朝拟个名单呈上来给朕。”
“遵旨。敢问陛下,此事何人主领?”
举荐归举荐,律法这种关系到一朝根基的大事,主事人还是得问一下皇帝的想法。
皇帝觉得,这种关系到一朝根基的大事,得问一下太子的想法。
沈昱问:“太子觉得呢?”
沈明恒还真有想法,他问:“四弟,你可愿领此责?”
上朝开小差走神忽然成为全场目光中心的四皇子沈珏:“……啊?”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明恒说了什么,没忍住惊讶,脱口而出:“皇兄真让臣弟去?”
他是皇子啊!有继承权的那种皇子啊!
而且他还确实有野心,年前刚为了夺嫡陷害过沈明恒。
沈珏目光复杂。
皇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真要让他有机会沾染权力?
这是大度,还是施舍?
他用余光看向朝堂上小猫三两只般的四皇子党,能有这些人,还是看在他母家的面子上。
他们似乎并不激动,也未见多兴奋,连笑意都微薄。
——确实啊,只要沈明恒不死,谁能动摇他的地位呢?
朝臣们也只是略微诧异了一瞬也就恢复了平静,还在心里感慨太子殿下果然纯善。
他们不像沈昱,会思考万一手足相残时沈明恒是否会有为难。
他们只站在皇朝的角度,确信即便给皇子们一块富庶的封地,再封他们为藩王,甚至再给他们一支军队,只要沈明恒还在一日,大夏就不会生乱。
沈珏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沉默片刻,躬身长揖:“臣弟领命……臣弟谢过皇兄。”
其实以沈明恒的地位,他只要一句话,甚至只是对他们露出一个不喜的表情,沈昱绝对会让他们消失在沈明恒面前。
但沈珏必须承认,沈明恒保全了他们许多次,也极尽所能,给了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
是怜悯也好,是看不起他们也罢,他也该学会感恩了。
沈明恒微微而笑:“正好,今日白姑娘这事便是第一例,你们商讨一下该如何立法,也算作以后的磨合了。”
“臣弟领命。”
“臣领命。”
沈珏转过身,朝白秀玲颔首一礼,“白姑娘,稍后便劳烦你与我们走一遭了,关于这案子我等还有些细节要问。”
白秀玲已热泪盈眶,她再度叩首:“民女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