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文工团(83)
姚思雨把宋知时拉到一边,轻声对他说:“你回来的晚,好多东西都没买,我听顾大哥说今年是你们结契以后第一年回去,总不好空着手吧,听我的准没错。而且你们家负担大,不像我跟志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要是把我当朋友你就收下吧。”
推脱不过,宋知时只好收了,他把东西全都打包好塞在自己包里,准备到时候看人送,对顾淮好的他就送,不好的他就藏着。
他现在算得可精可精了!
顾淮转业以后,最大的不方便就是不能自由用车了,所以四个人只能去车站坐大巴,然后转车转车再转车。
等车的功夫,宋知时推了推顾淮的胳膊:“你买啥了?人思雨还买了那么多呢?”
顾淮把自己随身的包一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塞着糖果,还有一打红纸。
“你就只买了糖啊?也忒小气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宋知时的手可没停,早上吃的少,他怕低血糖,先来颗糖尝尝。
他用舌头抵着糖果,一会儿推到左边一会儿推到右边,脸颊吃得一鼓一鼓的。
嗯,不错,是好糖,怎么也得三毛钱一斤的样子,宋知时满足地眯上了眼睛。
顾淮也不吱声,就静静地看着他吃糖。
终于上午九点多,一行人才等到了大巴。
宋知时强烈要求跟姚思雨一起坐,顾淮跟刘志毅相视一笑,只能无奈地坐在一起。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加上路途颠簸,刚上车宋知时就开始混混欲睡。
不知道车开过了多远,宋知时被姚思雨摇醒。
“唔,怎么、怎么了?”
“知时,你快看啊——”
宋知时一睁开眼,就看见不远处三道黄褐色的河水奔腾地汇聚在一起,形成三道气吞山河的大瀑布,浩浩汤汤地砸入谷底,那激起的水花,如烟、如雾、如雨、入尘,那声音如同山崩地裂,震耳欲聋,又似龙吟虎啸,万马奔腾。
壮观!震撼!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感。
宋知时立刻就被眼前壮阔的景象震撼住了,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前面是漯河的一条分支,所以这里是漯河渭河洛河三河汇流,再过去就是漯陵原了。”
三河公社就在漯陵原。
漯陵原,传说洛安王刘朔的漯陵就在这里,因此而得名,又因形似鼍(tuo第二声)头,故也被称为鼍头原。
“鼍是什么?”
“鼍就是鳄鱼。你看那山头像不像鳄鱼的脑袋。”
之前提到过,河洛这里之所以有结契的传统,都是因为古代一位王爷喜好男色,那位王爷就是洛安王刘朔。
话说这刘朔只是个王爷,他父亲也只是个王爷,但他们这一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刘朔的嫡亲兄长竟然继承了皇位。
这位宠弟狂魔在登基以后,给了弟弟长安城边最好的城池作为封邑,甚至害怕弟弟没钱花,给了他私自铸币的权利和几座铜矿,所以刘朔虽然只是个王爷,却十分富有。
然天不假年,刘朔封王以后沉迷男色,荒淫无度,年仅25岁就死了。
姚思雨十分博学,不论宋知时问什么,他好像都知道。
宋知时听着姚思雨的科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起来这位洛安王才是他跟顾淮结契的罪魁祸首。可人都死了两千年了,他总不能刨开漯陵问问,你为什么要喜欢男人吧。
而且要是没有刘朔,他就没办法把户口迁到顾淮这里,也就受不到他的庇护,更不会活得像现在这样肆意。
宋知时侧过脑袋去看坐在后座的顾淮,只可惜对方埋着头不知道在干嘛,隐约只能看见他双手翻飞,仿佛在折着什么。
欣赏完美景,宋知时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偏西。
四人下车以后又走了一个小时,终于碰上一辆牛车,顾淮知道宋知时已经到了极限,花了三块钱租了车,让牛车主人把他们送到了三河公社附近。
顾家村和刘家村虽然都在三河公社陵前大队,但陕北地广人稀,实际算起来还是隔了两座山的。
所以到了这里,四人就得分开了,双方约定好离开时间,就分别了。
“忘了问你,你们村的人知道咱俩的事儿吗?”他可不想去了以后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都知道,我们村基本都姓顾,全都沾亲带故的,你不用担心。”
“你们村人多吗?”
“常驻人口只有一百多户吧,不过我们村知青很多,跟周围村子还合办了一所小学。”
这时,顾淮才详细地给宋知时介绍了一下家庭情况。
顾淮家一共12口人,顾爹顾福实和他现在的娘李凤仙都是二婚,顾福实跟原配有两个儿子,分别是顾淮和顾海,他们是双生子,李凤仙也带来了一个儿子李金生,他年纪最大,现在是顾家的老大。
一听顾淮还有个孪生弟弟,宋知时立马兴奋起来:“双胞胎!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那他是不是可以看见一个一模一样顾淮?
顾淮一句话打破了宋知时的幻想:“我们长得不像。”
“哦,异卵啊。”这么一说,宋知时对顾淮胞弟的兴趣也淡了。
然后就是顾福实和李凤仙后面生的两儿一女,顾家老四顾金铭,顾家老五顾金花,顾家老六顾金顺。
前几年李金生和顾海都已分别成家,李金生有一个儿子,顾海有一个女儿。
“你跟你父母关系怎样?跟你几个兄弟姊妹关系还好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
宋知时突然想起来,他跟顾淮结契,爷爷给了他五百块钱,就是给他兄弟娶老婆用的。
也就是说没有顾淮,他的几个兄弟都穷得结不起婚。
这件事让宋知时如鲠在喉,不知道是气两个人的婚事一开始就是场交易,还是气顾淮被家里人吸血。
总之心里不爽的宋少爷再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一个人“哼哧哼哧”地走在前面。
顾淮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话得罪宋知时了,他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能默默跟上宋知时,看他包快掉了就托一把。
熬了一年,总算是盼到过年了。分完粮食以后,家里的米缸总算是充裕了起来,大伙儿脸上也有了喜色。
村民们热热闹闹地开始走亲访友,没有亲戚朋友的知青们也联合在一起过年。
顾福实家却跟别家不同,他们家亲戚大多在村里,初二李凤仙走完娘家以后,就没什么亲戚要跑的了,到了初四已经彻底闲下来了。明明是饭点,家里却安安静静的好像没什么人气。
今天中午吃的是大年夜剩下来的咸鱼,李凤仙心疼孙子又给煮了一个鸡蛋。
顾金顺吃着碗里的杂面馍馍,两眼忍不住往房梁上看去,越看越饿,越看越馋,最后忍不住喊:“爹娘,我想吃肉。”
顾福实喝了口杂酒,用筷子指了指那盘没怎么动的咸鱼:“这不是肉嘛。”
顾金顺已经十岁了,才没那么容易被忽悠:“我要吃肉,不要吃鱼,我要吃房梁上挂着的肉!”
李小栓见状也细声细气地说:“我也要吃肉。”
此言一出,全家寂静。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顾福实的逆龄,他忍不住爆呵道:“吃吃吃,饿死鬼投胎啊。平时是短你们吃还是短你们穿了,一块肉也要抢?”
李金生赶紧安抚道:“哎呀,爹,您别生气。金顺想吃肉,我明天去买就是了。”
李凤仙也是不满顾福实很久了,忍不住骂了一句大儿子:“你发财啦,有钱买肉了?家里有新鲜肉不吃,非得吃馊的。”
说来说去,也是惦记着房梁上挂着的那块肉。
顾福实每年过年都会买一刀肉,然后挂在房梁上,至于是留给谁吃的,不言而喻,反正不是在场的几个。
三年了,这块肉的主人从来没有回来吃过饭。
“一个个要造反吗?这菜不好吗?有鱼有咸鸭蛋!以前灾年吃的都是草根树皮!一个个身在福中不知福。”顾福实身体不好,这两年火气越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