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重生](21)
庄灵修正要起身。
夙寒声道:“庄师兄。”
“什么?”
夙寒声微微闭眸,似乎借着伴生树在看什么:“有一人离开,去了……庄师兄,花坞灵芥旁侧是何处?”
庄灵修一怔,神色瞬间变了。
“那是船舵。”
那人已夺走伴使印,进去船舵灵芥如入无人之境。
若他掌控船舵迫使楼船降落,下方便是高山大川,一旦失控撞上山巅,楼船之上绝无活口。
庄灵修神色微沉。
夙寒声仍在闭眸,突然道:“庄师兄,伴使印给我。”
庄灵修一愣。
“伴生树足够护我。”夙寒声道,“我可以用伴使印进入灵芥阻止他改变船舵方向。”
庄灵修低声喝道:“胡闹!元婴一击非同小可,你若出事,不北能将我活吞了!”
“他们距离太远,庄师兄就算出剑也无法同时斩杀两位元婴。”夙寒声阖着眼眸,羽睫宛如濒死蝴蝶微颤,带着稚气的声音却意外的冷静,“不能让他改变船舵方向,否则整艘楼船皆有性命之忧。”
庄灵修一时竟无法反驳,可此时已火烧眉毛,容不得他游移不定。
“好。”
庄灵修雷厉风行,半句废话没有,抬手将金色伴使印扔给他,持剑便出。
“庄师兄。”夙寒声睁开眼,又叫住他。
庄灵修扶着枯枝编成的网,在一阵火光中垂眸同他对视。
夙寒声好像不知惊慌是什么,从始至终淡然得很,此时却道。
“元婴我打不过,记得来救我。”
庄灵修握剑的手微紧,愣怔同夙寒声对视。
楼船阵阵颠簸,他站得极稳,好似不倒的山峰,好一会突然失声笑了:“好。”
说罢,身形如风转瞬而出。
紧接着,偌大甲板上传来元婴交手的剧烈震动,灵力相撞将扎根四处的伴生树横扫成寸寸齑粉。
夙寒声抬手将密密麻麻织成网的枯枝收拢,足尖一点,悄无声息踩着伴生树落入花坞灵芥旁侧,借由伴使印顺利进入灵芥。
船舵上雕刻八卦阵和无数符箓的法纹太过复杂繁琐,黑衣元婴还未完全掌控,见到有人进来——且还是个炼气期,当即起了杀心。
“炼气期也敢来?自寻死路。”
一根血红的枯枝猛地从船舵符箓下的木桌上生长而出,凌厉刺向黑衣元婴的腰腹。
黑衣元婴根本不惧怕小小炼气期,冷笑声伸手一挡。
砰。
枯枝应声碎成四截。
不堪一击。
黑衣元婴嗤笑,正要动手将人击杀,却见断裂四截的鲜红枯枝如活物般,倏地缠上他的四肢,严丝合缝地扣上。
黑衣元婴眉头一挑,刚要用灵力挣开,可催动元丹后却一丝灵力也调不出来。
他不屑一顾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错愕。
那明明是枯枝,可缠在手腕脚腕上却明显察觉一股黏稠的水意缓缓往下滴。
是血?
黑衣元婴神色剧变。
炼气期为何有此等诡谲的灵力?!
夙寒声赤着双足踩在枯枝上悬空而立,肩上披着莲花纹素袍,他弯起眼眸笑起来,颊边血痕艳红,沁出一种战伤后脆弱又美丽的艳色。
“你方才说,斩去头颅是什么意思?”
黑衣元婴脸色阴沉,不答反问:“你是何人?”
元婴修为太高,夙寒声没有托大,直接用了“费命”的招式强行将人制住,省得被反杀。
一根纤细的枯枝上前,将黑衣元婴脸上的面罩掀下。
……露出一张常年不见日光的惨白面容。
黑衣元婴乍一见到光,畏惧似的一侧头。
“你口中所说,要你斩去头颅的人是谁?”夙寒声又问了一遍。
黑衣元婴直勾勾盯着夙寒声,似乎对他这张脸很熟悉。
“夙玄临那疯狗……是你什么人?”
夙寒声微挑眉。
应煦宗那些将夙玄临随口一句话都能奉为圭臬的长老,每次提到都是赞玄临仙君“阳煦山立”“怀珠韫玉”,尽拿深奥的好词崇奉。
这还是夙寒声第一次听人骂玄临仙君……
“疯狗”。
挺稀奇的。
夙寒声还未回答,男人就反应过来:“伴生灵……呵,你是夙玄临之子。”
大概是厌烦了,夙寒声一捻手指,扣在男人四肢上的枯枝瞬间收紧,勒住道道血痕,无数密密麻麻的根须顺着血肉往根骨中扎根。
“我再问最后一遍,那人是谁?”
黑衣男人脸色惨白,却艰难一笑:“我族中圣人,也是你能随意知晓的?”
夙寒声手一顿。
族中……圣人?
根须顺着骨头寸寸扎根,黑衣元婴约是知晓无法逃脱,眼瞳倏而化为狰狞的猩红,像受了蛊惑般,竟用尽全力一挣,手腕齐根折断,鲜血直流。
他挣扎着去触碰满是符箓的船舵。
夙寒声眉头轻皱,伴生树转瞬上前,那带着凤凰骨心头血的枯枝猛地穿透男人的心脏,带出一道狰狞血痕。
凤凰骨发作时虽然痛苦,可终归是天道四圣物之一,寄宿根骨中多年,连他的血沾染枯枝,也能化成最尖利的剑。
无坚不摧。
黑衣元婴犹如入了魔般,一边呕血一边纵声大笑:“打开无间狱界门!界门……”
夙寒声一怔。
只有天道圣物才能打开无间狱界门,这群人难道是无间狱之人?
突然间,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
八卦阵催动的声响。
夙寒声一愣,猛地朝船舵看去,眸瞳一颤。
黑衣元婴竟然破解了船舵上的符纹?!
八卦阵无人催动却疯狂旋转,很快停留在一个方向。
西南。
忽然,本来已开始平稳飞行的楼船又是一阵剧烈颠簸,只听到“吱呀”的沉闷声响,而后众人脚下踉跄,头重脚轻地一头往前再去。
楼船已彻底掉转方向,朝着厚云之下斜斜直冲!
黑衣元婴已身陨,浑身却诡异地闪着血光。
夙寒声眉头紧皱,飞身上前想要去操控船舵掰正方向,可他对阵法一窍不通,手抬抬落落,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恰在这时,灵芥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浑身是血的庄灵修快步而来,瞧见夙寒声并未出事,当即松下一口气,险些双膝软着跪下去。
最后一个元婴极其难缠。
庄灵修几次三番都想“同归于尽得了”“费命吧还是,省事儿点”,可每回都想起夙寒声一副可怜见的模样眼巴巴地说“记得来救我”,又像是打了鸡血般冲上去搏命。
庄灵修艰难将元婴诛杀。
——其实也是他运气好,两人厮斗许久都已力竭,正待最后一击时,楼船船舵方向忽而调转往下,那元婴倒霉催地被船桨一扫,当即往万丈高空下倒去。
黑衣元婴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一根绳子艰难吊在边缘。
庄灵修眼眸微动,竟然将剑一收,凌空站在楼船边缘,朝着男人伸出手。
黑衣元婴愕然看他,不敢相信此人竟要救他:“你……”
庄灵修面容带血,眼眸却温润又柔和:“闻道学宫学子温良俭让,从不是胜之不武之辈。”
黑衣元婴面上隐约有愧色,可他已灵力耗尽接近力竭,只能将另一只手奋力朝庄灵修探去。
可就在两人手即将握上时,庄灵修的手轻飘飘往旁边一偏。
全身力气都积攒在那只手的黑衣元婴乍一抓了个空,瞪圆了眼看他。
“唉。”庄灵修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缓缓站直身体,无奈叹息,“你瞧着也得百岁了,怎么比我们这些学生还要天真啊?”
男人:“???”
说罢,庄灵修并指为刀,优哉游哉地将那根绳索隔断。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