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24)

　　“不过这样的话，”盛霭望着盛熙阳，“以后你每次来，我都会想着你有没有给我买花。”
　　盛熙阳怔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笑了，笑容明媚，“这有什么，那我每次来都带一束花就好了。”
　　盛霭一时没有说话。
　　盛熙阳还记得自己来找盛霭的目的。
　　他准备先做个铺垫，把课本从书包里掏出来，有模有样地跟盛霭道：“哥哥，我们今天上课，老师讲了一下时局。”
　　盛霭手里拿着钢笔，翻过一页账本，闻言抬眼看向盛熙阳。
　　盛熙阳道：“老师说，现在时局不稳，到处都是动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争，所以我们作为青年人，应该发挥青年学子该有的热量，愿意写写文章评评时政的就多写写，愿意参军去守家卫国的就去，所以我想过了……”
　　盛熙阳话没说完，就瞥见盛霭握着钢笔的手微微颤了颤。
　　“我想过了……”盛熙阳怔了一下，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后半句话已经脱口而出，“我想去参军……”
　　“啪”一下，盛霭手里的钢笔掉在了办公桌上。
　　盛熙阳的身子抖了抖，吓了一跳，抬头看着盛霭。
　　盛霭那张总是温柔清俊的脸庞，第一次露出了一种隐忍着情绪的表情，他想要重新拿起钢笔，但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手抖得厉害。
　　盛熙阳其实想过盛霭不会同意，但没想到盛霭反应这么大。
　　“哥……”他下意识道。
　　“你要去参军，”盛霭强行压制着声音里也带着的颤意，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透过眼镜片望着盛熙阳，“你知道，什么是战争吗？”
　　盛熙阳动了动唇。
　　盛霭道：“你知道……一个炸弹下来，你的身体不光会面目全非，还有可能支离破碎吗？”
　　盛熙阳怔怔地望着盛霭。
　　“你知道……”盛霭扶了扶眼镜，手仍旧是轻颤的，“如果你去参军了，我可能最后连你的身体都找不到吗？”顿了顿，“就像我母亲一样。”
　　安静了很久，盛霭终于重新拿起了钢笔，垂下眼，“还有我弟弟，至今下落不明。”
　　盛熙阳再也不敢说话了。
　　虽然盛霭没有生气，但之后办公室里的气氛都有些可怕。
　　盛熙阳能够感觉到盛霭是真的生气了。
　　或许……那也不是生气。
　　是一种担心。
　　盛熙阳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抠着手，坐在对面的盛霭始终垂着眼，没有看他，钢笔落在纸上沙沙作响，惹得盛熙阳心底也是一片混乱。
　　所以盛霭是真的把他当弟弟了吗？这么担心他……
　　那一瞬，盛熙阳的心底竟涌起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感动，却又有些莫名的苦涩。


第41章 我的唯一
　　盛熙阳感觉盛霭生气了。
　　从下午到傍晚，盛霭都在忙他的工作，没有怎么跟盛熙阳说话。
　　盛熙阳在办公室里待着，偶尔看看盛霭，见盛霭也不看自己，没有办法，只能翻翻课本，装作有事儿干的样子。
　　最后盛熙阳还是待不下去了，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盛熙阳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盛霭都没有吃饭。
　　他准备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吃，再哄哄盛霭。
　　虽然就像曹净说的那样，盛霭不会让盛熙阳去参军，但并不完全是因为盛霭心疼自己“弟弟”，还因为盛霭已经有阴影了。
　　盛霭的母亲……
　　盛熙阳不太了解，但是可以猜到盛霭的母亲是因为战争而过世的。
　　真正的盛熙阳也是因为战争而下落不明。
　　盛熙阳在商行周围的街上慢慢地踱步，看着街上渐次亮起的灯光，又看见橱窗里映出自己的身影。
　　白衬衫，黑西裤，学生模样，大好年华。
　　盛熙阳想，盛霭反应这么大，其实也是蛮在意他的。
　　没有因为他不是盛霭的亲弟弟，就把盛熙阳随便送出去了。
　　盛熙阳望着橱窗里的自己，不知为什么，想到这里竟然觉得心底暖暖的，软软的。
　　盛霭在意他。
　　盛熙阳想到这点就觉得盛霭哪怕是生气，他也是高兴的。
　　他转头就走，开始在街上跑起来，想找一家没有关门的店铺，买晚餐回去。
　　正好迎面走来卖馄饨的爷爷。
　　盛熙阳连忙伸手拦住，掏出钱来，直接买了两大碗馄饨。
　　他端着馄饨回去商行，用脚勾开盛霭办公室的门，发现盛霭还在忙。
　　盛熙阳把门关上，小心翼翼地端着馄饨走到盛霭的面前，轻轻把馄饨放在盛霭的桌上。
　　盛霭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看着盛熙阳。
　　盛霭镜片的那双眼情绪不太分明。
　　盛熙阳小声道：“哥哥，休息会儿吧，先吃饭。”
　　他乖巧地站在那儿，见盛霭看他，又露出一个笑容来，略微有些扭捏扯着盛霭的袖子道：“哥哥，别生气了……”
　　怎么也让人发不起脾气来。
　　盛霭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搁下笔。
　　他的声音依旧柔和，但眉心微微蹙着，“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骨肉至亲都离开我了，我的母亲和我的弟弟。”
　　停顿片刻，盛霭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慢慢地说了一句：“所以现在，你是我的唯一，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盛熙阳一怔。
　　唯……唯一。
　　他手里的勺子险些掉进汤碗里。
　　盛熙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会变快，抬起头来看着盛霭。
　　恰好这个时候，盛霭也抬起头来，对上了盛熙阳的视线。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盛熙阳的头，又温柔下来，“刚才我发脾气有些急了，对不起。”
　　“没事……”盛熙阳回过神来。
　　盛霭没生气了，两人就开始吃馄饨。
　　盛熙阳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想作死。他放下了勺子，撑着下巴看了盛霭一会儿，突然笑眯眯道：“哥哥。”
　　盛霭抬起眼，“嗯？”
　　盛熙阳道：“‘唯一’这个词，可不能乱用。”
　　盛霭微微偏了偏头，因为眼镜片上沾染了雾气，所以他把眼镜摘了下来，轻轻擦了擦，同时看着盛熙阳，“怎么说。”
　　“你是我的唯一……”盛熙阳眨了眨眼，思索道，“这样说的话，特别像告白哦。”
　　说完这句话，办公室里瞬间寂静了下来。
　　盛熙阳：“……”
　　他突然就红了脸，怀疑自己被鬼上身，试图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也可以这样想。”话没说完，盛霭已经微微一笑，没有戴眼镜的眼睛笑起来，竟然弯得像个月牙，声音柔和，“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盛熙阳：直男撩基天打雷劈直男撩基天打雷劈……我不是直男。


第42章 很难长久
　　活了二十年没有谈过恋爱的盛熙阳被撩得外焦里嫩。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过一样，脑袋也在冒青烟。
　　脸和耳朵估计也红得不成样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盛熙阳觉得他的心脏跳得好快。
　　但是以前，他的男性朋友给他告白的时候，他只想快逃，一边说自己不是gay一边躲得远远的，一点儿也没有那样的感觉，甚至被逼急了还会说狠话拒绝。
　　但为什么对着盛霭……
　　盛熙阳总有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
　　偏偏盛霭还撑着下颔，微微偏着头看着盛熙阳。办公室里的光线柔和，他长得本就斯文温柔，那目光注视着盛熙阳，更让盛熙阳无处可逃。
　　盛熙阳开始埋头喝汤。
　　他耳朵红得要命，把一整碗汤喝完了，才感觉温度降下去一点儿。偷瞄一眼盛霭，好在盛霭已经没有再看他了。